母亲与面的记忆
2017-03-25贾荣勤
◎贾荣勤
母亲与面的记忆
◎贾荣勤
第一次吃挂面,是我六七岁的时候,刚刚分产到户。母亲从瓮里舀水倒进锅里,又给灶膛里填上柴火,拉动风箱,火苗在灶膛里熊熊燃烧,炉火把母亲的脸映得通红。而我却满怀期待地盯着锅台上的一把雪白的挂面,期待着可以吃上日思夜想的挂面了。
我家兄弟姐妹多,可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劳动力只有父亲和母亲。让一家人吃上饱饭就是父母亲最大的目标了,吃机器压的挂面成了奢望。分产到户后,我家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粮食多了起来。母亲在我再三地央求下,到村小卖部里用粮食换了一斤挂面。
面条很快煮熟了,母亲把挂面盛在小碗里,一家八九口人围在桌前吃了起来。我趴在碗上吃着雪白的挂面,感觉那软滑的挂面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虽然现在看来只是用清水把挂面煮熟了,在碗里倒了一点酱油而已。
一小碗面我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还吧嗒着嘴回味挂面的香味。我奇怪地看到母亲碗里的挂面一动没动。母亲看到我不解的目光,把碗递到我的跟前说:“我吃不惯挂面,你吃了吧!”我虽然有点疑惑,但是挂面的香味还是诱惑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母亲轻轻用手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不急,没有人抢你的挂面!”
生活慢慢地好起来了,吃的问题解决了,住的问题急迫起来。我们一家八九口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很是不方便。父母向亲戚朋友多处借钱,新房子终于动工了。虽然我当时只有八九岁,也得给大人端茶递水。
早上,村里的拖拉机从窑厂把红砖拉来了,我跟着大人从车上卸砖。因为年龄太小,地面又不平,几次摔倒。脾气火爆的二哥几次三番让我到一边儿去,不要添乱。 可是我坚持一起卸砖。在我又一次摔倒后,二哥爆发了。十七岁的二哥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提起来,放到几十米外盖房子用的石子堆上。我气急交加,顺手摸起一块石子朝往回走的二哥扔去。
只听二哥“啊”的一声捂住了脑袋。殷红的鲜血从他指缝里流了出来。我一下子蒙了,下意识地撒腿就跑。我跑出村子,在庄稼地里向西走。走一阵回头看看二哥追上来没有。我在庄稼地里走来走去,躲躲藏藏。
天渐渐地黑了,我又累又饿,从未一个人晚上在外面呆过,心里越来越恐惧,回家又怕二哥打我。忽然,远处一个黑影朝我走了过来。我紧张地盯着人影一步一步走近。终于看清了,原来是母亲。
母亲拉着我的手,责备地说:“你九岁了,男孩子做错了事要勇于承担!你知道你跑了不回家我们多担心吗?”我低头喃喃地说:“我错了!”
跟着母亲回到家里,看到二哥头上粘了一块白色棉布。二哥居然没有打我,反而笑嘻嘻地说:“不让你干活就给我打破头,脾气好大,手法好准哪!”我羞愧地低着头站着,一句话不敢说。这时,母亲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走了过来:“快吃饭吧,饿一天了!”我走到饭桌前,原来母亲给我做了鸡蛋面。看着软滑的面条和荷包蛋,我的眼睛湿润了。母亲把筷子递到我手里说:“快吃吧!”看着我狼吞虎咽,母亲满脸地欣慰。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兄弟姐妹渐渐地成年了,母亲也老了。有一天,母亲病倒了。所幸并无大碍,住几天院就回家了。母亲每天吃得很少。我便问父亲,母亲平时喜欢吃什么。父亲沉思了一会儿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就是爱吃面条!”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回忆起小时候吃面条的场景。原来母亲是喜欢吃面条的,当时是不舍得吃啊!
我找出肉切成均匀的肉丝,葱、姜、蒜备好,做了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肉丝面端到母亲面前,“娘,尝尝我做的肉丝面。”看到肉丝面,母亲眼睛一亮,又有点湿润。母亲微笑着把一碗肉丝面吃完,而我心里既欣慰又有点心痛……
(责任编辑 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