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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创作理念

2017-03-25田甜

北方文学·中旬 2017年2期
关键词:曼德尔梅派阿克

田甜

摘要: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作为20世纪最具世界性影响的俄罗斯诗人之一,其诗歌具有很大的研究意义,本文从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创作理念入手,粗浅的分析诗人在诗歌中的创新观点,把握其对“诗是历史的翻新、时间的穿越,诗是词语的自觉、语意的破碎”的独到见解。希望能对理解曼德尔施塔姆的诗作有所益处。

关键词: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创作理念

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是俄罗斯白银时代的一位重要的诗人,同时也是“阿克梅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诗歌凝聚了诗人深刻的思考,无论是诗词的语言格律、内容寓意,还是诗词的目的、本质,都承载着诗人对世界文化深沉的眷恋之情,每一首诗中都有一份沉甸甸的真挚感情。作为“阿克梅派”的一份子,曼德尔施塔姆对诗歌的创新,一方面是对象征主义诗歌走向神秘和虚无的出走;另一方面也是对未来主义过度依恋形式、否认传统文化的离弃。他追求的是严格的韵律、凝重的词句、客观的意象、形象上的建筑感、有文化历史感的诗意。本文将从曼德尔施塔姆的人生简介、他对创作诗歌内容上的认识以及他对诗歌语言本质的理解三个方面切入,浅略的分析一下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创作观点,希望对读者进一步品读曼德尔施塔姆的诗作及对“阿克梅派”有更为深入的了解有所帮助。

一、曼德尔施塔姆的沉浮人生

曼德尔施塔姆的一生可谓是一波三折,有学者用“时代的弃儿、历史的骄子”来概括他的一生,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1891年1月2日,奥西普·艾米列耶维奇·曼德尔施塔姆出生于波兰华沙的一个犹太人家庭,父亲是商人,母亲是音乐教师,这种家庭的组合让曼德尔施塔姆从小便具备了理性的务实与感性的韵律两种认识。后来全家迁到彼得堡定居,在捷尼什夫中学求学期间受到校长弗·吉皮乌斯的影响开始诗歌的学习与创作。至此,曼德尔施塔姆便走上了诗人的路途,一步步走进了维雅·伊万诺夫家的“星期三沙龙”,走进了“诗人车间”成为“阿克梅派”的一员,他的作品开始在《阿波罗》、《北方》等期刊发表,后于1915年出版了著名的《石头》集。一颗流浪的心指引着曼德尔施塔姆在各地辗转。直到1920年,曼德尔施塔姆被白军当作布尔什维克间谍抓来起来,自此之后,这位不谙世事的天才诗人便走了坎坷的人生之路,多次的牢狱之灾、生活的颠沛流离,是艰难与困苦陪伴他走向了人世尽头,他的悲惨际遇给他的诗歌中也带去了很多凄苦的意味,出版的诗作有《哀歌》(1922年)、《第二本书》(1923年)、《诗选》(1928年)还有后期断断续续完成的《沃罗涅日诗抄》。诗人的作品是闪着光的黄金,而他的人生却像是一抔黄土,散落在尘埃里,是历史无尽的悲伤还是悲哀如今都无需赘述,这位被时代抛弃的骄子依旧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曼德尔施塔姆一生的价值可能无法用时间或是地位来衡量,他的诗歌所展现的艺术空间早已不仅是时代的烙印,更是诗歌生命的不断的延续。就连诺贝尔奖得主布罗茨基也说:“曼德尔施塔姆是一个为了文明和属于文明的诗人,他的生和他的死一样都是文明的结果,至于他所做的一切,将如俄罗斯语言一样长久的存在。”纵然时代的喧嚣让这位“诗人中的诗人”悲鸣地坠落,但他所带来的光芒仍是照亮俄罗斯诗歌史的一颗不灭之星,它诗歌中对古典文化的深情回望,对现实与传统的创新融合,对诗歌语言本质的独特理解都可对后世的研究者产生深远的影响。

二、诗是历史的翻新、时间的穿越

“用文化历史时期的思维方式来观照事物,通过历史文化的参照与结合,对当今的现实及其未来进行思考,并将他人的艺术世界融入自我。”曼德尔施塔姆成为了“阿克梅派”新古典主义的代表。在这里,“新”所包含的内容自然不是要把现实带回到古希腊古罗马,而是要把历史的泥土翻新,让历史这位巨人从远处走来,走入现实,再让现实成为一种存在,让所有的存在都蕴涵着古典的传统文化意味,最终实现一种共识性的统一。诗歌便是这样一种观念的承载者。也正是曼德尔施塔姆的这种观点才让“阿克梅派”的意义真正得以实现,让阿克梅主义在象征主义和未来主义的夹缝中可以求得生存。

以曼德尔施塔姆出版的第一部诗集《石头》为例便可以寻找到依据。首先詩集的名字“石头”便有了几层含义:其一,石头这种坚硬的事物代表着一种客观的物质性存在,满足诗人所追求的“爱事物的存在甚于爱事物本身”;其二,石头自身的稳定性使得它具备了一定包容性,以其之眼便可将世间的万物都涵纳进来,从无到有,可寻找到无尽的意义;其三,从石头更是代表了时间的意义、人的本质:一个事物它本身的意义已经退化,而它的存在意义却空前增强,它的存在可以与世间一切相联系,这其中沉淀了生命、沉淀了历史,你看到的是石头,也是文化。物质的意义和时间相结合,把生命和历史的文化温度展现在读者面前。

再如其中一首《半侧身子——哦,悲哀》中:半侧身子——哦,悲哀!——/望一下冷漠的人群。/那条伪古典主义的披肩/从肩膀滑落,变成石头。/不祥的噪音——苦涩的醉意——/锻造着灵魂的核心:/——愤怒的费德拉——拉莎丽/曾经就这样站立。这首诗批判了伪古典主义,它像是一条滑落的披肩,终究是要坠落的,最终变成了石头,这石头是什么呢?曼德尔施塔姆曾说:“阿克梅派崇敬地举起丘特切夫那块神秘的石头,把它放在其建筑物的基座上。”可以大胆的理解,诗人此时也认为伪象征主义最终会转化为一种建筑的基石,它会对抗虚无承担负重,但这座建筑的核心是什么呢?是拉莎丽,这位古典主义悲剧的主人公,她愤怒的站立是在对伪古典主义的抗争。然而悲哀的事却并不只这么一点点,半侧身子的阿克梅主义,以这样的姿态艰难的存在于象征主义与未来主义之间,看到的却是不理解他们的冷漠的人群,所以作者才发出感叹:半侧身子——哦,悲哀!

石头概念的运用是曼德尔施塔姆在诗歌创作中一大创新,在其中既包含了物质性又包含了时间和历史文化的意义,历史向现实走来,从存在中能感知古典的美,石头这一意象集中体现诗人的“阿克梅派”思想。

在《阿克梅派之晨》中,诗人批判象征主义是糟糕的建筑师时说:“建造意味着征服空无,催眠空间。哥特式钟楼塔的漂亮箭头狂怒,因为它的功能就是刺透天空,谴责它的空无。”诗人把“时间当作空间的第四维度”,在一个有建筑物存在的三维空间里,时间的穿越让一切意义都具有了联想的能力,古典文化的渗透无论是在内容还是在形式上,都是具有创造性质的历史范畴。于是一切存在又脱离了抽象,以一种客观的物质呈现在读者眼前,

如诗歌《海军部》:空中的帆船和娇气的桅杆,/像马车似的为彼得的后人服务,/他教导说:美——不是半神者的怪念,/而是普通的细木工贪婪的目测。/上帝友善地赋予我们四种元素,/但自由的人却创造了第五种。/这艘被纯洁地建造的方舟/难道不是否定了空间的优势?/任性的水母愤怒的吸附着,/铁锚在生锈,就像被扔弃的犁铧;/镣铐的三个维度就这样被砸断,/于是,全世界的海洋都敞开!这首诗中,作者肯定了人的价值,这位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有着惊人的创造力,他们是劳动者,他们是第五种元素的创造者,他们超越了上帝,開创了自己的世纪,他们打破了这方舟所限定的空间,在一个不受限制的、无边界的状态下实现着古与今的精神文化交流。镣铐的三维空间被砸断,空间和时间冲破束缚实现连接,在现象的空间延续系列中观察现象,全世界便成为一个无阻碍的通道,人的价值被赋予崇高的意义,在一个人类活动的领域里,世界文化在这样的沟通中达到永恒,人类历史也因此而被铭记。正如诗人所说:“诗是掀翻时间的犁,时间的深层,黑色的土壤都被翻在表层之上……艺术中的革命不可避免地摇趋向于古典主义。”于是诗就成为了历史的翻新,时间的穿越,成为了曼德尔施塔姆笔下一句句深情的文化回望。

三、诗是词语的自觉、语意的破碎

词是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象征主义采用的是神秘的词,未来主义采用的是形式的词,而“阿克梅派”所看重的是“词语的自觉意义——罗各斯”,这其中的意思是:一个词往往只能表示事物的一般性质,而不能够准确反映其独特性,词语的一切元素被吸入形式的概念之中,所以诗歌中的词需要在一个共识的状态中统一地考察一个事物内在因素的相互联系,以完成一种现实与历史的和谐,于是曼德尔施塔姆解释到:“看到一位数学家似乎连想都不想就得出了某个十位数的平方,我们充满了某种惊讶。但我们常常未能看到诗人将一个现象提升到它的十次幂,而一件艺术作品普通的外表时常欺骗我们错过其中包容的极度浓缩的现实。在诗歌中这现实恰恰正是词语。”词的局限性在于其本身的含义往往不能够全面且客观的表达一个事物,但一个客观事物的内部却是充满了潜在的动感。所以词语不一定与它之称的事物等同,活的词语就应该是“寻觅一个栖身之处那样,随意选择这种或那种客观意义、物质性、恋人的身体”。

在《词的本质》一文中曼德尔施塔姆写到:“伯格森在考虑现象时,不是依据这些现象所遵循的时间连续规律的方式,而是依据它们的空间延伸。他仅仅对各种现象的内在联系感兴趣。他把这种联系从时间中解放出来,然后独立的考虑它。因此,相互联系的现象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形成了一把扇,它的摺子可以在时间中打开。然而,这把扇也许同样可以用一种对人类头脑来说是可理解的方式合上。”这一段暂且概括为曼德尔施塔姆的“扇子理论”,这一理论是建立了伯格森的哲学观点上的,相对于进化论简单且无止境无联系的特点,追求内在联系的扇子理论则更加强调时间链条上的空间延续,时间是可以折叠的摺子,词语便是这把扇子的构成,词语的能力是带领诗歌冲破空间的局限,把时间的印记集中到一个扇子的,就如古米廖夫所言:“词语就是上帝。/但我们把它的范围限制在/这个世界的可怜疆域里,/于是像空巢里的死峰/死词语也散发一股腐臭。”词语控制着诗歌的世界,在“阿克梅派”那里、在曼德尔施塔姆那里,词语从一种意义的符号变为一种工具、一种掌握知识的手段,不再是一般的含义,它的意义超出了它本身,有了文化的内涵,词义的改变也影响着读者对诗歌的理解。

接下来曼德尔施塔姆便谈论了诗人与读者的距离关系,这里姑且狭义的称为“距离理论”:“交流的兴趣与我们对交谈者对实际了解成反比,与我们欲引起他注意的愿望成正比。声音效果没有必要去关心,它会自动到来。更该关心的是距离。”距离效果的出现要求词语语意的破碎、断裂与疏离,造成诗人与读者之间的关系具有某种不确定性,诗中逻辑的消失让诗歌产生“陌生化”的效果,让读者与诗人在远距离相遇,他们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在古典主义的文化传统中相遇,诗人与潜在的交谈者达成里空前的默契。

中国著名诗人北岛也曾解读过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无题》。诗中:沉重与轻柔,相像的姐妹;/蜜蜂与黄蜂吮吸沉重的玫瑰;/人死了,热沙冷却,昨天的/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我饮着黑水般浑浊的空气。/时间被犁过,玫瑰是泥土。缓缓的/漩涡中,沉重而轻柔的玫瑰;/玫瑰的重与轻编成双重花环。诗中出现的“姐妹”、“蜜蜂与黄蜂”、“玫瑰”、“太阳”、“黑水”、“黑色担架”等意象让读者不知所云,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词之间却连接着一个沉重的主题,那便是战争所引发的生命的思考,本是亲昵的姐妹、本是温暖的阳光、本事娇艳的玫瑰,这些美好事物的形象在战争中都一一被扭曲,一切都笼罩了层黑暗,生命的枯萎再也唤不醒任何的生机,这重与轻的花环是鲜血的代价,也是对生命的告别。

正如诗人所说:“与一个具体交谈者的交往,会折断诗的翅膀,使它丧失空气和飞翔。诗的空气就是意外。与熟悉的人交谈时,我们只能说出熟悉的话。这,便是一条主宰的、不可动摇的心理法则。它对诗歌的意义是难以估量的。”我们在诗歌带来的美好意外中收获感受诗意的美,感受诗意之外的那一份深沉的文化根基。

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创作理论具有很强的哲学意味,其对诗歌词语的创新理解为“阿克梅派”在诗歌史上的地位创造了条件,本文对他创作理念的分析较为浅显,希望能对理解曼德尔施塔姆的作品有所帮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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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婧.完美的理想载体———解读曼德尔施塔姆早期诗歌的建筑主题[J].名作欣赏,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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