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秒记忆的金鱼女孩

文/念衡 图/sleeping

七秒记忆的金鱼女孩

文/念衡 图/sleeping

真正的快乐，是一定需要我们付出努力以后才能够感受到的。

我不是笨金鱼

课间，语文老师走进了班级，手里捧着上次古诗测验的试卷。

“金小鱼，不及格，罚你抄写十遍古诗！”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淡淡地甩出一张试卷，紧接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下次考试必须及格，否则二十遍。”

十遍啊！要抄到猴年马月，而且这个语文老师特别严格，单纯罚写还不够，抄的那些古诗必须全都会背，如果不会背的话就再抄，直到会背为止。

想到这，金小鱼将两只手插进头发里，长叹了口气，心中抱怨着：如果不来这个学校，根本就不会被罚写，自己现在也不会发愁了，因为这个学校，真的不适合自己这样的“学渣”。

金小鱼觉得自己真是人如其名，金小鱼，真的跟金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所以背了就忘。

上体育课时，同学都跑出去玩了，金小鱼谎称感冒，跟老师请了假，在教室里奋笔疾书，时不时甩一甩酸痛的手腕，用手揉一揉酸胀的手指。

忽然，金小鱼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这么抄，能应付得了背诵考试吗？”

“可……可我边抄边记忆的话，太慢了，我怕到时候罚写也没写完，古诗也没背下来，那样的话我可就完蛋啦。”金小鱼看了刘馨一眼，放下笔，将下巴放在桌上，想要短暂地休息一下。

刘馨是班级里的语文课代表，语文老师的宠儿，每次考试，她的作文都会被当作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古诗默写几乎次次得满分。

“背古诗不能死记硬背，你应该理解着它的意思再去背诵，怎么那么笨，难道你真的人如其名，只有七秒的记忆？”刘馨坐在金小鱼旁边，看着她潦草的罚写纸取笑道。

可我真的背不下来啊！金小鱼没有说话，紧攥着拳头。她觉得，之前的生活更适合自己，奶奶从来不会逼着自己背这背那，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放心大胆地玩。奶奶每次都会摸着她的头，用像糯米团一样舒服的声音跟她讲话。

想到已身在天堂的奶奶，金小鱼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她将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很久很久。

回到家后，金小鱼拖着疲惫的身子，将书包丢在房间里。爸爸问：“小鱼，你好像心情不好，怎么了？”

金小鱼摇摇头说没事，然后便坐在餐桌上吃饭。

小时候，金小鱼的爸妈因为外出打工，必须离开家里，到了金小鱼上学的年纪，才把她从奶奶那里接了过来。结果，金小鱼没走多久，疼爱她的奶奶就离开了人世。

吃过饭后，金小鱼看着乱成一团糟的房间，她的心更烦了。从前，她每次回家后，奶奶总会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

她认为，肯定是妈妈工作忙，一定是的。金小鱼默默地将房间收拾好，将弄乱的东西全都归位，然后赶紧坐在桌前抄写古诗，直到明月高悬，才沉沉睡去。

奶奶的遗物

隔天一早，金小鱼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抓起枕边的手机，按下锁屏键，已经七点半了！昨晚挑灯夜读，太疲倦了。

金小鱼以闪电般的速度穿好衣服，随后钻进洗手间。

“妈妈，我都要迟到了，你怎么不早点喊我？”金小鱼抱怨着，用梳子整理着蓬乱的头发。

妈妈淡淡说道：“我看你昨天学到很晚，就想着晚点叫你，结果就给忘了。”

“对了，小鱼，你奶奶有东西留给你，我去给你拿，之前工作太忙，一直忘了这件事。”妈妈补充道，随后站起身，取出一个古朴的布袋递给金小鱼。

金小鱼匆忙地瞥了那布袋一眼，样式老旧，花纹复杂，像是奶奶的风格，一定是奶奶自己绣的。她将布袋塞进书包中，开始穿鞋子。

“小鱼，你不吃饭啊？”爸爸问道。

金小鱼笑了笑：“不吃了，来不及了，不然我就要迟到啦。”

金小鱼表面上挂着笑容，心里其实很难过，从前她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的，生活中的一切都有奶奶照顾，奶奶为她想得周全，安排妥当。如今，爸妈对自己似乎没那么上心。

路上，金小鱼连走带跑地赶往学校，到教室时，她气喘吁吁地将书包放下，铃声在那一刻响起，幸好没迟到。

下课时，金小鱼悄悄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布袋，先是用手在上面抚摸了几下，布袋所用的布料很滑，摸起来很舒服。奶奶生活在一个小渔村，在渔村旁开了一个手工艺品店，卖些自己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给前来旅游的旅客。

金小鱼缓缓打开布袋，发现里面装着一条手链，手链是用不知名的材料制成的，乳白色，还有些透明，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海的味道。金小鱼猜测这条手链应该是用鱼骨制成的，奶奶很喜欢鱼类，所以才给她起了“小鱼”这个名字。

金小鱼将鱼骨手链戴在手腕上，冰凉凉的，这不禁让她回忆起从前的时光。她就像一条小鱼，而奶奶就像汪洋大海，任她随意遨游，无忧无虑。

同时，金小鱼在书包里发现了两块小面包和一袋牛奶，一定是趁着她和妈妈说奶奶遗物的事情时，爸爸偷偷放进去的。

金小鱼开心地撕开牛奶，就着一块小面包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我刚才跟语文老师说了，你的进度有点跟不上，只需要交罚写，古诗过几天再去背就可以。”刘馨出现在金小鱼的身后。

金小鱼愣了一下，想到昨天刘馨在体育课上来找自己聊天，结果自己想到了奶奶，将头埋在手臂里很久，刘馨一定认为是她的言语不当导致自己伤心了。

“谢谢你啊，你吃面包吗？”金小鱼笑着递出一块面包。

刘馨接过面包，神秘地说：“嗯，太棒啦，这下子我就不怕饿了没吃的啦。”

看着回到座位的刘馨，金小鱼用右手紧紧握住戴在左手腕上的鱼骨手链，心里暖暖的。

鱼骨手链的魔力

就这样，金小鱼跟刘馨的交谈渐渐变多，刘馨教金小鱼语文，金小鱼教刘馨折纸，或者用彩绳编织各种好看的手链，这些都是奶奶教过她的。

刘馨特别喜欢写作，书桌上永远摆着一大堆书。老师总是禁止刘馨看课外书，说那些书“不三不四”，但刘馨仍旧我行我素，无奈她每次语文都能考高分，老师和家长也拿她没办法。

在刘馨的督促引导下，金小鱼背古诗的效率比以前高多了。

这天语文课上，临下课前，语文老师让金小鱼准备一下，下午到办公室背古诗。

下午，临上战场的金小鱼被刘馨不停加油打气：“你要是能全背下来，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才走到办公室门口，金小鱼的手心早已沁满了细汗，她敲了敲门，得到老师应允后，推开了门进去。

语文老师依旧疾言厉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考察金小鱼。

最初考些简单的还好，到了后面，老师越考越难，金小鱼死死地捏着衣角，心想：如果可以把学霸的记忆借给我用几分钟就好啦。

忽然，金小鱼觉得自己的左手有些痒，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许多句子，正好对应着老师的问题，她便机械地开始应答。

“好，背得不错，提出表扬。”语文老师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走出办公室的金小鱼，第一眼看到了刘馨，她笑着抱住刘馨，开心地说：“我都答上来了！”

同时，金小鱼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的鱼骨手链。刚才背诵时，她很明显觉得手链动了，脑海里就浮现了许多句子供她挑选，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继续加油，刚才我在门外都替你紧张。”刘馨笑着说。

可金小鱼还是对手链的事情感到疑惑，因为刚才她脑中还浮现了许多她从来没背过的句子啊。

忽然，刘馨从背后拿出一张纸，摆在金小鱼面前：“我的作文被选进比赛啦，前三名有奖金呢，赢的话，咱俩去大吃一顿！”

“你一定行！”金小鱼也很开心，因为刘馨真的很喜欢写作，她恨不得每天都泡在书堆里。

“走，本小姐先带你饱餐一顿！”金小鱼揽过刘馨的肩膀，手链的事情，被刘馨比赛的喜悦掩盖得无影无踪。

犹豫不决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小鱼越来越觉得那条手链很神奇，它好像可以借来别人的记忆，能了解到金小鱼需要什么。当金小鱼很需要帮助的时候，一连串她所需要的知识便会在脑海中浮现，但记忆维持的时间很短，事后无论怎样回忆都没有结果。

每次金小鱼被提问时，或者她去办公室背诵古诗时，再或者平时测验时，手链都会帮她“借”来她想要的知识，让她的成绩连连上升。

但金小鱼也会疑惑，她每次都能借到自己想要的知识，但这些知识从何而来？她借走了谁的记忆？手链会不会把这段记忆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手腕上的鱼骨手链安静柔和，一幕影像出现在金小鱼脑海中：慈祥的奶奶在油灯前，将很多条小鱼的骨头收集在一起，取每条小鱼心脏部位的骨头，串成一条精致的鱼骨手链。

鱼类只有七秒的记忆，一条透明的小鱼，钻进人脑中，吐出一个泡泡，带走一部分记忆，几秒过去，泡泡破了，记忆也不知所踪。也许是因为这些小鱼，鱼骨手链便有了借取别人记忆的力量。金小鱼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幸运，鱼骨手链里面藏着专属于她的守护精灵。

这天，刘馨抽出时间，跟金小鱼来到饮品店，两个人喝着奶茶，聊起了刘馨比赛的情况。刘馨在不停地积累最新的素材，写作文的时候才能抓到最关键的点，一击命中。

“我看你这段时间学习成绩上升得好快呀，果然是潜力股。”刘馨夸赞道。

金小鱼尴尬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凭借实力取得好成绩的，如果刘馨知道了鱼骨手链的秘密，会怎样看自己？而且，就这样轻易拿到了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不是很卑鄙？

这样的问题经常会在金小鱼脑中出现，每次她都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心想睡一觉就好了。因为有了鱼骨手链的力量，她考试进步，不再被罚写，收拾屋子时也不会忘记什么东西该放在哪里，爸妈不停地夸赞她懂事独立。金小鱼不想让自己变回从前那条丢三落四的笨小鱼！

语文课上，金小鱼和全班同学都看出了语文老师今天心情不太好，于是便有同学好奇发问：“老师，你怎么了？”

语文老师强颜欢笑，目光瞥向了角落里的刘馨，随即低下头，看起了课本。

片刻，语文老师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地说：“刘馨啊，你昨天怎么搞的，才拿了第四名，那么简单的古诗都不会背？前几天我路过教室时，还看你在教金小鱼背呢？昨天我的测验，金小鱼也都答上了啊。”

“我明明会的，但就是忽然想不起来了……”刘馨眼圈有些发红。

金小鱼心里一惊，昨天刘馨去参加第一轮基础知识比赛时，他们正在上语文课，听写的时候，自己又动用了手链的力量，难道昨天借来的……是刘馨的记忆？

想到这，金小鱼心里愧疚万分。下了课，她没敢去安慰刘馨，因为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回到家，金小鱼摘掉了鱼骨手链，重重地将它甩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又将鱼骨手链重新装回了布袋里，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哪怕变回从前那条笨小鱼，不被老师、朋友、同学、父母喜欢，也不能加害别人，造福自己！

真正的快乐

隔天上学，金小鱼到了教室，刘馨笑着递给她一袋牛奶：“又起晚了吧，看你那黑眼圈。昨天我看你没去找我，我知道你一定跟我一样难过，不过你别担心，还有第二轮的作文比赛，如果作文比赛我能拿到第一名，综合起来，我虽然拿不到第一名，但要拿第二或第三名还是有机会的。”

金小鱼紧绷着的心弦放松了几分，她接过牛奶牛饮起来，因为她昨晚确实没睡好，早上也没吃早餐。

“但不知道这次的作文是什么命题，那么多素材，我得背到猴年马月。”刘馨抱怨着。

金小鱼握住刘馨的手说：“放心，我保佑你一定能拿到第一，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说完，金小鱼掏出布袋里的鱼骨手链，递给刘馨说：“这是我奶奶的遗物，我想让你比赛那天戴着去，它一定会给你带来幸运的。”

比赛前几天，金小鱼每天都彻夜背诵素材，不停地逼着自己记忆，一遍又一遍。终于，到了刘馨比赛那天，金小鱼焦急地在考场外等待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恢复了，她知道，自己的记忆被借用了。

比赛结束，刘馨的作文是第一名，综合起来，是第二名。

“走，答应带你美餐一顿的！”刘馨开心得合不拢嘴。

金小鱼带着刘馨来到了广场的长椅上，说出了鱼骨手链的秘密。刘馨听了后，喃喃道：“怪不得我今天忽然写出的那个素材，以前根本没背过，我还以为是我灵光一闪呢，原来是你帮了我啊！”

“不，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金小鱼摇着头说。

自那之后，金小鱼便将鱼骨手链放在布袋中，再也没拿出来过，但她随身都带着那个布袋，就像奶奶陪着她一样。

金小鱼发现，只要自己付出努力，虽然进步得会很慢，但也一定会有收获。她终于发现，以前自己所有的失败和被嘲笑，都是因为不够努力，别人付出十分的努力，自己付出三分，就妄想得到同样的结果，那样岂不是太不公平？

在家里，金小鱼也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为工作繁忙的爸妈减轻负担，因为同样是做家务，为什么自己嫌累不想做，就要让爸妈做？自己一天天长大，应该为爸妈分担辛苦与疲累，鱼骨手链即使可以借来她想要的记忆，但最终还会忘记，只有真正付出努力，得到的东西才是永恒的。

一切的东西都需要努力才可以得到，金小鱼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爸妈正在做午餐，她正在帮忙拖地，因为一会儿她的好朋友刘馨要来家里做客，跟她一起做题，因为她的语文测验又没及格，但这次就差了两分。

此刻，金小鱼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左手手腕，不禁笑了笑，原来真正的快乐是需要付出努力才能感受到的，而不劳而获的东西，永远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快乐，只会带来无限的烦恼、焦虑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