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工资提升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

石娟++程功

◆ 中图分类号：F244.1 文献标识码：A

内容摘要：本文从理论和实证两个层面分析了最低工资提升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产生的影响。研究发现，最低工资调整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存在阈值，在达到该阈值前，即便是提高了最低工资，城乡收入差距还是会继续扩大，但是超过该阈值后，提高最低工资将有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为了更加充分地发挥最低工资缩小城乡差距的作用，最低工资必须与时俱进，并进一步建立健全农民工职业培训制度。

关键词：最低工资 农民工 收入差距 城乡分割

引言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迅速，但与之相伴的却是不断提高的基尼系数和日益严重的收入分配不平等问题。急剧扩张的收入分配不平等，不仅会影响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更会激化矛盾，威胁社会的和谐稳定。有学者甚至发出警告，认为我国的收入差距已经超出了人们可以接受的合理范围，收入分配问题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为了调整现行的收入分配格局，国家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进行干预，十八大报告中也明确指出，要“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建立于1993年的最低工资制度，由于能够直接影响低收入群体的劳动报酬，近年来备受人们关注，最低工资标准的调整频率和幅度也在不断加大。但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最低工资标准的提升，虽然可以通过提高低收入群体的工资水平和溢出效应，增加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但可能因为增加了劳动力成本，促使企业采用资本等要素替代劳动，导致部分低收入劳动者失业，并最终影响最低工资制度在调节收入分配方面的效力。因此，在当前最低工资标准不断上调的背景下，全面考察最低工资制度对收入分配的影响将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目前，我国收入分配的不平等主要表现为四个方面的收入差距，即城乡收入差距、行业间收入差距、地区居民收入差距和城乡居民内部差距，而其中又以城乡收入差距问题最为突出。从我国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的比值来看（见图1），2002年我国城乡居民的收入倍差已经超过3.0，此后城乡收入差距不断拉大，并于2009年达到3.33的峰值，近几年，虽然我国城乡居民的收入倍差仍在高位徘徊，但是下降的总体趋势还是比较明显。2009年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我国全面暂停了对最低工资标准的调整，此后国际经济形势好转，各地政府又开始大幅度上调最低工资标准。根据笔者统计，2010年除重慶市以外，全国其它地区均提高了当地的最低工资标准，绝大多数地区的调整幅度都在20%以上，而且这种趋势一直延期到现在。那么，城乡收入差距的阶段性变化是否与最低工资的这种调整存在着某种联系？本文将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实证考察最低工资提升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可能产生的影响，以期为政府部门完善最低工资制度，缩小收入分配差距提供决策支持。

最低工资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的理论分析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走出农村进城务工，并有部分农民工最终成功转型，变成了城里人。长期以来，在我国关于城乡收入的统计是根据户籍属地进行的，因此部分农民的角色变化，势必会对城乡收入统计数据产生影响。鉴于此，陆铭和陈钊（2004）构建了一个理论分析模型，试图考察城镇化进程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动态影响，但是该模型还存在一些缺陷。在此，本文将沿用他们的分析方法，利用完善后的模型，分析最低工资提升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产生的影响。

本文假定存在T0和T1两个时期，在T0时期，城镇人口为m，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为y；农村人口为n，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为x，在T0和T1这两个时期之间，有k个农民离开农村，进入非农部门就业，农民工的工资为z，他们每个人创造的社会收入与城镇居民人均收入相同。其中有h个农民工变成城镇居民，且h

于是可以计算出：

T1时期城镇居民人均收入：

（1）

T1时期农村居民人均收入：

（2）

T1时期城乡居民人均收入之比：

（3）

令，将得到z>αy的结果，其中系数，且0<α<1。

根据上面的公式可以看出，城镇化是否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关键取决于农民工工资水平的高低，当农民工的工资水平z>αy时，城乡收入差距将会缩小，反之则会进一步扩大。换言之，农民工的工资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存在一个阈值，只有当支付给农民工的工资超过城镇居民人均收入一定比例时，城乡收入差距才有可能缩小，但是由于系数α的大小会随着城乡之间人口分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所以在城镇化进程中，若要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农民工的工资水平也必须动态调整。目前在我国，大多数农民工由于受教育程度不高，劳动生产率低，往往缺少对劳动力价格的议价权，因此如果没有政府干预，工资的低水平状态在短期可能不会明显改善。最低工资制度的建立恰好可以打破这一僵局，最低工资的调整能够直接影响农民工的工资，而对于那些工资水平处于最低工资线下的农民工，影响将更为显著。那么，在最低工资不断上调的背景下，最低工资的提升是否通过影响农民工工资发挥了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本文将通过实证研究，进一步考察最低工资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

最低工资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的实证检验

（一）模型设定及数据选取

在模型设定上，本文建立如下回归方程：

GAPit=β0+β1lnMWit+β2（lnMWit）2+β3lnGDPit+β4（lnGDPit）2+β5NAGit+β6TIMEit+μi+εit

其中i表示地区，t表示时间，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

被解释变量。目前，国内的大多数学者和有关政府部门在衡量城乡收入差距时，通常采用城乡收入差距指数，即根据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数据，计算城乡居民家庭人均收入比。尽管有部分学者担忧，该指标可能会掩盖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实际程度，但是由于受到统计数据的限制，目前并没有更好的替代指标，所以本文将继续使用城乡居民家庭人均收入比（GAP）度量城乡收入差距。

解释变量。本文关注的解释变量主要有两个：一是最低工资变量（MW），二是最低工资的平方项（MW2）。由于我国并未就最低工资规定统一的标准和调整时间，各地政府通常会综合考虑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就业状况等多方面的因素，制定一个或者多个档次的最低工资，并适时进行调整。为了能够更加准确地反映最低工资的年度变化情况，本文将继续采用在以往研究中使用的方法，选取各地区最高档次的最低工资，并按照每一阶段最低工资的实际执行时间长度进行加权平均处理。此外，根据前面的理论分析，农民工的工资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很有可能会存在一个阈值，如果这一观点成立且最低工资的调整确实会对农民工的工资水平产生影响，那么完全有理由认为，最低工资提升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也会有一个临界点。因此，在实证研究中加入最低工资的平方项是十分有必要的。

控制变量。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很多，为了加强模型的解释力度，我们还需要对其它一些重要变量进行控制。首先，使用地区人均生产总值（RGDP），来控制经济增长因素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根据库兹涅茨的“倒U型曲线假说”， 经济增长和收入差距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考虑到我国可能存在的“倒U”现象，本文在模型中又引入了反映经济增长速度的另一变量，即地区人均生产总值的平方项（RGDP2）。其次，由于目前我国仍然处在城市化进程中，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转移到城市，进入第二、第三产业就业，根据相关经济理论，劳动力从边际劳动生产率近乎为零的农业部门转移到非农业部门，可以缩小两个部门的边际劳动生产率差别，进而缩小农村与城市之间的收入差距，因此为了度量农村劳动力流动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本文使用非农就业占农村总劳动力的比例（NAG）进行分析。另外，还使用时间虚拟变量（TIME）和地区效应变量μi，来控制2004年新《最低工资规定》的颁布和其它一些不可观测的地区特征差异对城乡收入差距产生的影响。

（二）回归结果分析

在考察最低工资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时，为了尽可能涵盖更多的截面样本，提高估计的精度，本文选取1995-2012年全国29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的年度面板数据进行分析。甘肃和西藏由于最低工资标准制定的时间较晚，没有被列入样本。研究中的相关名义数据均以1995年为不变价格进行调整。此外，为了减少变量数据的波动性，模型中除城乡居民家庭人均收入比（GAP）和非农就业比（NAG）以外的所有变量均采用对数形式。

冗余固定效应检验和Hausman检验显示模型具有固定效应，因此本文采用个体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分析，表2给出了计量分析的全部结果。

最低工资与城乡收入差距正相关且统计上显著。这表明从全国范围来看，最低工资的提高不仅没有起到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反而还在一定程度上拉大了城乡收入差距。但是最低工资平方项的系数显著为负，这又说明最低工资调整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存在一个阈值。根据前面的理论分析可以知道，提高最低工资标准虽然可以促进农民工工资增长，但是只要農民工工资没有超过临界水平，即便是提高了最低工资，城乡收入差距还是会继续扩大，而且这种趋势会一直延续到农民工工资超过该临界点时才会发生扭转。显然，实证结果与这一理论分析是相吻合的。

人均GDP与城乡收入差距呈显著性负相关。这说明我国经济的高速增长确实在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因素。但还须注意的是，人均GDP平方项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当人均GDP上升到一定水平时，经济增长缩小城乡差距的作用将会被削弱。显然，这一实证结果与库兹涅茨描述的情况并不相同，这意味着在我国经济增长和城乡收入差距之间不存在库兹涅茨认为的“倒U型”关系，在政府政策和相关发展战略的作用下，实际情况不仅会使库兹涅茨假说失效，还可能与他设想的情况刚好相反。

非农就业比与城乡收入差距正相关，估计系数为0.201，但在统计上并不显著。这说明农村劳动力从农业部门转移到第二、第三产业就业，并不会对城乡收入差距产生显著的影响。笔者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在农村劳动力转移的过程中，会有部分农民通过各种途径转变身份，成为城市居民，而这些人往往具有较高的学历和技能水平，是农民工中比较富裕的那一部分群体，当这些人实现身份转变的同时，他们获得的收入也会被计为城市居民的收入，而剩下的那部分农民工，由于缺乏相关的工作技能且学历偏低，领取的工资只能在低水平徘徊。因此在城市化过程中，如果仅仅是盲目地推动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而忽略农业和农村经济的发展，那么农村劳动力即使是实现了大规模的转移，也不会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产生任何积极的影响。

时间虚拟变量的系数为正且非常稳健。说明尽管2004年新《最低工资规定》颁布后，最低工资制度无论是在执行力度，还是在调整的频率和幅度方面都较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由于过去我国农民工的工资水平基数较低，即便是经过了2004年后的多次调整，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收入比仍然低于临界值，因此城乡收入差距过大的状况不但没得到改善，反而还在继续恶化。

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当重新安排控制变量和虚拟变量后，lnMW和（lnMW）2的系数符号以及显著性均保持不变，说明模型的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从理论和实证两个角度分别分析了最低工资提升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最低工资调整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存在阈值，当最低工资标准较低时，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将无法扭转城乡收入差距逐渐扩大的趋势；但是当最低工资标准超过临界值后，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将会成为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有效途径。因此为了更加充分地发挥最低工资缩小城乡差距的功能，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一）最低工资必须与时俱进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迅速，但城乡收入差距过大的趋势也没得到根本扭转。究其原因，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可以说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它不但阻碍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顺畅流动，与此同时，也降低了农村劳动者在城市劳动力市场上的保留工资。工资性收入作为农村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农民工获得的报酬过低，势必会拉大城乡收入差距，因此，提高农民的工资性收入，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有效途径之一。我国的最低工资制度，作为保障低收入群体尤其是农民工群体获取合理报酬的主要政策手段，最低工资的高低将会直接影响农民工的工资水平，并最终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因而，我国必须建立最低工资与经济增长和城镇单位职工平均工资增长的联动机制，稳步提高最低工资，解决农民工工资增长过慢的问题。

（二）建立健全农民工职业培训制度

如果说“二元经济结构”是造成农民工工资低下的制度原因，那么文化水平偏低、缺乏职业技能则是造成这一局面的客观原因。虽然最低工资的提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城乡收入差距继续扩大，但是从长远来看，如果农民工的生产效率不能跟着提上去，那么这一方法也将不具有可持续性。因此，我们必须想方设法提高农民工的职业技能。从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多数农民工对技能培训还是有着比较强烈的渴望，但是一直以来，由于受到工资水平的限制，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到技能培训方面，陷入了“低收入-低素质、低技能-低收入”的恶性循环中。最低工资标准的上调，虽然能够保证农民工有更加富余的资金进行技能提升，但是如果缺乏专业指导，效果可能也不会太理想。鉴于此，政府相关部门应该建立健全的农民工职业培训制度，培训的形式和方法可以多样化，培训的内容要实用化，争取让所有进城务工的农民都有一技之长，显著提高农民工的生产率和工资议价能力。

参考文献：

1.陆铭，陈钊.城市化、城市倾向的经济政策与城乡收入差距[J].经济研究，2004（6）

2.石娟.中部六省最低工资实施效果分析[J].商业时代，2014（23）

3.周冰，袁德胜.农民工工资水平、统计误差和城乡收入差距[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