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亚军事战略的复杂沿革路径
2017-03-22许涛
许涛
布热津斯基曾在他的《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一书中比较直观地描绘了美国人在全球战略定位中的中亚观,“这个地区在地缘战略上对美国的含义十分清楚:美国相距太远而无法成为主导力量,但美国又太强大而不能不参与这一地区事务”,“美国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没有任何一个大国单独控制这一地缘政治空间,保证全世界都能不受阻拦地在财政上和经济上进入这个地区”。也就是说,美国对这个地区的态度是“既不统治又不排它”。冷战结束后,中亚国家获得独立25年来,美国的中亚战略就是在这种纠结的认知前提下摆动和进退。而作为当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针对中亚地区制定的军事战略又是美国实现整体战略目标的支点。
其实,在国内中亚问题研究界,对美国是否制定过完整的中亚战略(包括何时制定、具体实施的内容等问题)是有争议的。但必须承认的是,在苏联解体后,美国对中亚地区的关注和影响一直没有中断过。苏晓宇博士对这个问题予以了长期关注,属于将美国中亚政策中军事影响部分作为一种具有战略性策略体系考察的学者之一。从这一视角研究美国中亚政策的最重要的特点,是从美国的主观视角考量其在中亚的战略需求及政策制定,可与美国国内政治、全球战略、地区利益相联系而具备系统性和历史感。例如,当冷战刚刚结束,在苏联废墟上残存的军事潜力和战争能量是美国首先关注的领域。推动中亚无核化、参与销毁战略运载工具、在“和平伙伴关系计划”的项目中组织小规模军事演习,都是属于这种被称作“接觸—了解—改造”的早期军事战略,或称作“关注、等待和观望的政策”。在本书中将这一时期纳入了“总体缺失”和“初步形成”阶段。2001年的9.11事件和阿富汗反恐战争,将美国的中亚政策瞬间转入了高度的军事介入阶段。发生在纽约的恐怖袭击和阿富汗反恐行动,使美国将军事存在推入中亚带有不可质疑的道义色彩。因为“中亚既是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的前沿基地,又是美国根除恐怖主义温床的重要地区和防止核扩散的关键地区”。而借助于这个连地区竞争对手俄罗斯都难以拒绝的理由,美国的中亚战略顺势向地缘政治博弈方向转化。这时美国人为自己的中亚战略设定了三层目标,“一是借反恐驻军中亚,深化与中亚国家的军事安全合作;二是加大对中亚国家的援助;三是推进与中亚国家的能源合作,突破俄罗斯的外运管道垄断”。可以看出来,阿富汗反恐战争开始后美国中亚战略已经远远超越了军事层面,但却继续以军事战略作为基本支点和依托。但是,在2005年后,美国在利用军事存在和经济援助的影响似乎拥有了对中亚各国社会政治发展方向的话语权,急于推动所谓“改造后苏联空间”的价值观扩张“登陆”中亚。结果,从格鲁吉亚到乌克兰一路顺风顺水的“颜色革命”在中亚国家严重水土不服,“民主”“反贪腐”“非暴力”等基本符号被中亚部族政治文化和宗教极端主义演绎的一场场破坏性骚乱所代替。由此,美国中亚战略再次作出调整时,作为支点的军事存在是否继续立足中亚已经有所争议、甚至遭到批评。经过对“短期目标”和“急于求成”的中亚政策进行反思后,斯塔尔的“大中亚计划”以及“后撤军时代”概念的提出显示了美国对中亚战略的又一次重新定位。在这样的转变过程中,美国中亚军事战略虽然告别了基地和驻军时代,但“大中亚”广泛区域和阿富汗撤军“北方运输线”的军事安全问题,仍然是美国关注的焦点,并且逐渐演变成一种各方均易于接受的更加实用的方式。本书侧重于运用这种变通和动态的观察方法,把美国中亚军事战略的复杂沿革路径在自己的研究中坐标化、条理化。
将美国在中亚采取的军事影响措施的变化过程进行系统的考察和分析,勾勒出其中亚战略军事部分的轮廓和曲线,从这个意义上研读苏晓宇博士的新作,想必业内同仁都能会有所收益。
感谢苏晓宇博士用他的辛勤,为国内中亚研究园地又育出一枝新葩。
(本文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