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赢奥斯卡影后?
2017-03-20林奕华
林奕华
小金人当然不会落在《她》的女主角伊莎贝尔·于佩尔手上。虽然颁发最佳影片闹出张冠李戴,以致有以下的笑话流传:“伊莎贝尔·于佩尔应该好好检查一下最佳女主角颁奖信封是不是也有错误。”意思是,众望所归者,怎可能是埃玛·斯通?
《她》里的于佩尔,赢了认真对待电影的人心中一票,输给了奥斯卡的一贯作风:保守。特别是对女性角色的保守。
这一届,本来两位入围影后都示范了初老和轻熟女演员在角色上的多样性与深度感:一个是于佩尔演活了被性侵犯后、以出乎意表的态度面对自己和他人的“奇女子”,另一个是娜塔莉·波特曼,穿上那袭染了约翰·肯尼迪血迹的香奈儿的她,就是被刺杀总统的未亡人杰奎琳·肯尼迪。
前者是一部任谁走进戏院都会被杀个措手不及的怪咖片——女主角不是应该因飞来横祸而博得最多同情分吗?但当剧情层层剥开,她的强势,她的自私,她的机心,她的变态,只会令观众愈看愈是坐立难安。
于佩尔厉害的地方是,她根本没有在演戏,她就是这位既是受害人,又是加害者的矛盾两面体。银幕时间的两小时内,她现身说法地讽刺了看戏就是偷窥,偷窥只是趁热闹的典型中产阶级:拘谨,伪装,虚假和爱无能。一句话,《她》的导演保罗·范霍文十分擅长打观众的脸。而女主角于佩尔,如此这般就成了他的最佳打手。
至于波特曼,又是另一款式的不讨喜。《第一夫人》和《她》本来就有其一脉相承之处,那就是——复仇。当然,第一夫人在片中没有像被强暴女子般拿起武器以牙还牙,她的仇,也不是承受一个人带来的伤痛,却是,在滚滚的历史洪流里,她非常清楚自己所爱的丈夫在枪声一响之后,有可能就成为一去不返的逝水——在救护车里,她茫然问同车的人:“你可记得谁是James Garfield?谁是William Mckinley?”没有人答得上嘴,“他们是在1881年和1901年被刺杀的美国总统”,她嗫嚅道。
杰奎琳不是希拉里,丈夫倒下,她可以挽起衣袖,应声便上战场。但杰奎琳一定比希拉里更爱她的丈夫,而她知道,丈夫的肉身死了,她可以借着自己的一些什么,叫他“浩气长存”。那一些什么,就是她靦腆的个性,优雅的姿态,婉约的手腕,她近乎是本能地知道,唯有她能把握时机,令JFK不会成为过去式。
《第一夫人》里的波特曼和《她》中的于佩尔一样,每一场戏都有她。不同的是,于佩尔让故事被看见,波特曼则是把观众带进了她的内心世界,那里有一扇一扇开不完的大门,一条一条走不完的长廊,那些她睡不着觉的半夜,那些在她耳畔和脑海中徘徊不去的前尘。结果是,她有多痛苦,作为观众的我们就有多痛苦。吃力而不讨好,第一夫人的扮演者,自然也不可能在奥斯卡这个考场里蟾宫折桂。
心事重重的女人吃亏在,谁都不想穿上她们的鞋子,走过或走在她们的命途上。《爱乐之城》的埃玛·斯通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捡了个香饽饽。她所饰演的米亚,虽然被英国的卫报狠狠批判为Prisoner of ambition(野心的囚徒),全片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多少关于自己是谁的对白,她只对男主角说过是她的一位阿姨让她爱上了电影。加上无处不在的自恋,自以为是,自我中心,总之被称为egoist的她,就是——浅薄。只不过,一般人认为的短处,却让贫血的角色,从戏里成功到戏外。
持不同意见的人说,那么没有味道的人物,只靠斯通以个人魅力把她撑了起来,仅仅这一点,就是“最佳女主角”的最佳得奖理由。果真如此,奥斯卡让埃玛·斯通封后,是不是也变相鼓吹女演员今后接戏,也应跟上潮流,不宜挑战高难度角色,反而应该专挑无色无味的去“本色出演”?难怪《爱乐之城》中米亚一直没法在试镜中脱颖而出,直至有导演要拍一部没有剧本只围绕某个素人而取材的电影时,她就立马雀屏中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