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的魅力

车耳

冰天雪地指的是既有冰又有雪的情况。冰是水的一种物理状态，雪是水的另一种物理状态。自然界很神奇，同样是天上掉下来的水珠，温度在零上时就是雨，零下时就是雪，雪融化成水后还会因气温降低结成冰。当然，在人们说起冰天雪地时，不仅是指冰雪本身，也是指气温低至零下十几度甚至几十度、滴水成冰的极寒天气。虽然突然而又频繁降临的冰雪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但是大部分时间它带给我们更多的是魅力——自然界的魅力、四季分明的魅力，无论从文化娱乐、饮食起居还是体育运动的角度都是如此。

在2017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哈尔滨分会场上，上百名演员在冰雪大世界上演的冰上集体舞蹈便让人们体会到这种魅力，而国家主席习近平春节前亲临河北崇礼滑雪场考察、为2022年北京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鼓劲也引发了更多百姓对冰雪运动的热情。

雪是用来娱乐的

哈尔滨是中国冰雪活动的摇篮，那里的冰灯不仅在国内闻名遐迩，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或许最早发明冰灯的不是哈尔滨人，但是位于松花江南侧的哈尔滨兆麟公园冰灯游园会则很可能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赏冰灯作为冬季游园活动起源于1963年，由时任黑龙江省委书记兼哈爾滨市委第一书记任仲夷发起并力推。这个活动一启动就不同凡响，规模逐年扩大，渐成哈尔滨一张亮丽的名片。现在冰灯游园会主要在松花江北侧举办，规模更大也更壮观。那是夜色中亮晶晶的冰雪世界，冰雕动物栩栩如生，冰造的滑梯滑起来畅快无比，置身其间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多少年后，哈尔滨人再接再厉，又搞出了一个雪雕游园会，同样令人赏心悦目。冰雕晶莹剔透，而雪雕厚实壮观、朴实无华、气势非凡。

冰雪节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全国各地乃至西方游客来到哈尔滨，一波接着一波。南方人特意购置了厚厚的羽绒服和棉靴，穿起来大腹便便、走路迟缓，像企鹅一般。他们拖家带口，专挑最冷的夜晚去欣赏冰灯，虽然冻得鼻头发红、瑟瑟发抖，还是乐此不疲。南方人候鸟一样在寒冷的冬季北上，加上在北京等大城市工作的黑龙江人多，春节前十几天去往哈尔滨的火车票和飞机票便一票难求。

早年我工作后去了法国，发现那里了解中国的人也知道哈尔滨冰灯久负盛名，因为西方人对冰雪的热情更大。就像夏天要去海边度假一样，法国人冬天也要去滑雪，一去就是一周，天天泡在雪山上。白天滑雪，晚上聚餐。家境好的甚至在滑雪胜地购置一个小套间，冬天和家人住在那里，夏天则可以出租。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就是在法国学会滑雪的。我第一次学滑雪的地方叫汝拉山，在滑雪胜地阿尔卑斯山脉旁边。那里基本上是天然雪，因为名气不大、山也不高，所以价格不贵，很多中国留学生都是在那里第一次踩上雪板。

国内北方城市视下雪为一场灾难，尤其像北京这样雪本来不多、大家防护意识比较差的城市，一下雪就会交通堵塞。西方国家对待下雪则从容得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雪天白茫茫一片，大家都很开心，如果没雪，反而会比较失落。想想看，圣诞老人就是坐着雪橇踏雪而来，为孩子们送上礼物的。在巴黎的冬日里，像“老佛爷”和“春天”这样的大型百货商场都会用洁白的棉絮装饰橱窗，即便外面没有下雪，走在街上看着一件件精致的商品也宛如摆放在雪中一样，你也会意识到一年又要过去了。对那里的人来说，一个没有雪的冬天就像生活中没有童话。

后来我到了加拿大，发现那里的人对冰雪的热情更加高涨，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家里有点地方的都会置备不少冰雪运动用具——冰刀、冰球杆、滑雪板和滑雪鞋，甚至是冰爬犁等各式装备。

球是用来竞技的

不过，最具有挑战的冰雪运动就是冰球了。如果问竞技体育比赛中最激烈也最刺激的是什么，恐怕大部分国人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足球”。毕竟，这是个群众喜爱的运动。可如果问中国在竞技体育比赛中最弱的项目是什么，恐怕大部分国人也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足球”。毕竟，国足留下了太多遗憾。

2017年春节期间，电视转播了一场冰球比赛，看得我十分气馁。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中国冰球国家队被哈萨克斯坦队打成0比22的比分，一球没进、一分没得不说，不到三分钟就被对手灌进一球，且毫无还击之力。这是一个比国足还屈辱的比分。这个比分让我想起几十年前的中国冰球队。那时候中国冰球队的班底主要是哈尔滨冰球一队，还能和东欧一些小国抗衡，起码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几十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原来的弱势项目现在成了强项，可以在国际赛场上和强手一拼高下，但是冰球这个集体项目却滑落到如此地步。

因为在哈尔滨师范附小读书时当过几个月的冰球队员，我便对冰球一直情有独钟，尽管从来没上场打过比赛。那时中国一穷二白，很少有小学能组建一支冰球队，可能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滑冰，用的是母亲的牙刀，就被老师看上招进了冰球队。学校没钱置办任何装备，让我自带牙刀冒充球刀，还发给了我一根破损的球杆。即便如此我也很高兴，学着专业球员的样子，穿着牙刀，兴奋地用那个杆头只剩一半的球杆参加过几次训练。遗憾的是，几个月后这支无名球队便解散了。

凭借小时候打下的一点基础，后来在北京上大学时还借机炫耀了一下。大学期间在未名湖上上过冰上课，当时湖面的冰只有几厘米厚，根本没有冻结实，湖面上还泛着清水，滑在上面常有忽悠忽悠的感觉，曾有人因此落水，只是湖水较浅不没人，落水者自己就能爬出来。当时，不少南方同学都不敢迈步，而我凭借小学时的底子可以在冰场上傲视群雄，多少年后还有女同学提及我当时在冰上飞驰的情景。

那几个月我也看过几场冰球比赛，知道些简单要领。冰球结合了曲棍球和滑冰两者的技术，运动员既要娴熟自如地操纵手上的球杆，又要不断变化滑行速度，还要在20分钟之内在光滑的冰面上把只有月饼般大小的橡皮球射入一米多高有人把守的小门框内。一般人都做不到球员们在场上那般掌控自如，因为拿着球杆就滑不出速度，别说运球了，就是想停在固定位置都不容易，初学者恐怕连球都打不着。

玩出来的体育大国

说到冰球，不能不提加拿大。加拿大幅员辽阔，国土面积仅次于俄罗斯位居世界第二，人口只有几千万，但是在冰雪竞技体育领域，这个国家在许多项目上都领先于世界，包括冰球。在冬季奥运会冰球赛程上，加拿大队多年来打败天下无敌手。有记载的冰球运动起源于19世纪中叶的加拿大东部，当时安大略湖东北方向的金斯顿就出现过这样的比赛，人们把刀片绑在鞋上，在冰冻的湖面上举行这样的游戏，没有固定场地，没有固定规则，也没有专用器材。之后这种运动风行北美，但加拿大人始终引领着创新，包括规则的制定、冰球协会的创立和国际联赛的举行。1912年，加拿大人制定了六人比赛制度并被世界冰球联盟沿用至今。

加拿大人对冰球的热爱似乎超过了任何其他运动，他们家家有球刀，人人会滑冰，每个城市都有专业的冰球专卖店和冰雪器材专卖店。在学校里有各种业余球队可以参加，生活中冰球是最热门的话题，电视里几乎天天播放冰球比赛。我曾在加拿大东部的小城看过小学生的冰球比赛，这些孩子们各个全套装束披挂上阵，跟真正的专业比赛运动员一样有模有样，有一次还有几个女孩子和男孩子混搭参赛，她们带球过人、射门得分，球技一点都不逊色。

与我国国内儿童冰球队员动辄就得在装备上花费几万元乃至十几万元、将其变成一种奢侈的贵族运动不同，加拿大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建立二手店制度，将冰鞋、滑雪板等装备重复使用，最大限度地延长其使用价值。这些冰鞋的使用者都很爱惜，转让前会将它们擦拭干净，店铺工作人员也会将其认真保养、维修和打磨，所以大部分看上去跟新的差不多，使用效果甚至更好，而价格却只有新鞋的三分之一还不到。这一做法增加了居民的环保意识，使有钱人和没钱人都有买旧货的意识，即保证了各种鞋号的供应，又使得人人都买得起，从而带动了整个社会的冰上运动。

作为一个冰雪世界的居民，加拿大人玩冰球的初心源于娱乐，为的是开心，而不是想当什么冰雪运动大国，争夺多少个奥运奖牌，但是玩的人太多，技术也水涨船高，区区几千万人口的国家，一不小心就玩成了体育大国。

（作者为北京大学兼职教授，欢迎读者与其交流。邮箱：erche2000@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