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症双胞胎只能活一个!那个“战神姐姐”笑着走了
2017-03-18兰盾
兰盾
12岁时,双胞胎姐姐孙亚玲被查出患有先天性糖尿病。3年后妹妹孫亚婷也得了同样的病,从此,她们不但是姐妹,还是病友、战友……每次,都是姐姐先病,于是她就让自己充当先锋军,把经验和注意事项告诉妹妹。她们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同胞姐妹,命里注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而,生命的春天刚要发芽时,姐姐因糖尿病并发症,得了尿毒症。三个月后,妹妹也被确诊为尿毒症。深渊之下,姐妹俩约定,不管怎么样,必须活一个,哪怕踩着另一个人的肩膀,也要活!给爸妈一份安慰,也替另一个人多看看这个世界……
“向我开炮”:妹妹别怕!“战神姐姐”在此
从12岁那年开始,在孙亚婷的眼里,只比她早两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姐姐孙亚玲,就是她心中攻无不克的“战神”,没有之一。
孙亚婷出生于1984年农历三月初一,和她一同到来的,还有她的双胞胎姐姐孙亚玲,而这一天,也是安徽省阜阳市太和县农民孙绍启、徐翠英夫妇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为了让孩子们衣食无忧,夫妻俩除了种地,平日里还会贩些蔬菜去市场卖。日子不富裕,但生活却很开心。
1996年的那个夏天,12岁的孙亚玲老感觉口渴,孙绍启带她到安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一查,竟然是先天性糖尿病。在此之前,家族中从来没有人得过这种病。医生怀疑是基因突变引起的,并说目前没有好的方法可以治愈,必须终身注射胰岛素,一旦控制不好,还有可能引发其他并发症,会有生命危险。孙绍启问医生:“这孩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会不会也得这种病?”“几率很大,你们回去要多观察。”孙亚玲看着父亲恍恍惚惚的表情,知道可能是自己出了大事,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斗胆问父亲:“妹妹以后也会得这病吗?”孙绍启没回答,孙亚玲心中有数了。
这之后,孙亚玲每天都要注射两针胰岛素,上午一针,下午一针。为了省钱,家人把胰岛素购买回来,自己注射。家里再也没有欢声笑语,孙亚婷虽小,但也知道,自己是姐姐的影子,快乐同享,有病自然也躲不过。为调节气氛,孙亚玲成了家中最活泼的一个。一次,她在家里看电影《上甘岭》时,其中一个桥段是王成对着敌人大喊:“向我开炮。”孙亚玲学会了,再看到孙亚婷愁眉苦脸时,她就跳出来大喊:”糖尿病,向我开炮!”姐妹俩笑闹成一团,那时候,病魔仿佛也躲到一边休息去了。
一天,趁父母不在家,她把妹妹叫过来,对她说:“我想把胰岛素注射在屁股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孙亚玲身上到处都是针眼。孙亚婷握着针,害怕得直往后退:“我不敢,还是等爸爸回来给你打。”孙亚玲一下子拽住了妹妹:“打胰岛素是有规定时间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放心打,我不怕疼。”看妹妹还是犹豫,孙亚玲不耐烦了,一把拽住她的手往臀部戳去。孙亚婷吓得腿都软了。孙亚玲却笑着宽慰妹妹:“你技术不错,以后我指定你这个护士帮我打。”那之后,每天给姐姐注射胰岛素的任务就落在了孙亚婷身上。时间久了,她这个“实习医生”当得有模有样。
遇到糖尿病人不能吃的东西,孙亚玲都会告诉妹妹,给她灌输糖尿病知识。孙亚玲期盼着,她们害怕的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只可惜,它还是来了。1999年,15岁的孙亚婷和姐姐一样,被确诊为先天性糖尿病,医生的话终于得到了证实,孙亚婷和姐姐一样,也需终身注射胰岛素。担心了这么久,还是中招了,孙亚婷很郁闷。孙亚玲看着妹妹这么消沉,很心急,她和妹妹以后的路还很长,如果老是纠结于自己的病,那这辈子都过不好。
趟着姐姐的脚步过河,病魔中我俩携手相依
2000年,孙亚玲和孙亚婷同时考取了阜阳市第二中学,孙亚玲向父母提出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她们出去住,一来离校近,不用来回跑;二来也能学着彼此照顾。孙亚婷有些担心,孙亚玲一拍胸脯:“有老姐呢。再说你什么问题我没见过,我们这两个病瘘子,快别在家给爸妈添堵。”在孙亚玲的坚持下,姐妹俩终于带着胰岛素和少量的生活费,开始了两个人的生活。第一次离开父母,姐妹俩竟有种自由的感觉。每天,她们都结伴上学,一起考试,晚上再结伴回到出租屋,一起注射胰岛素,糖尿病人禁忌多,孙亚玲把这些禁忌都打在一张纸上,贴在床头和厨房里,给馋嘴的妹妹一个威慑作用。在孙亚玲的精心呵护下,孙亚婷的心情很快调整过来。2003年高考,孙亚婷考上了池州师范专科学校化学系综合理科教育专业。孙亚玲没有发挥好,落榜了。孙亚婷蹲在姐姐身边鼓励她:“老姐,你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我还等着你当了医生,以后好把咱们的病治好呢!”孙亚玲擦了擦眼泪,朝妹妹点点头:“对,我复读一年再考。”
担心姐姐一个人在学校会觉得孤单,孙亚婷上大学后每周都会给姐姐写一封信,在信的后面,她都会附上一封自创的漫画:一对双胞胎小人,一起发生的种种囧事。她想通过这样的办法告诉姐姐,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妹妹的鼓励下,2004年7月,孙亚玲如愿考上了蚌埠医学院药学系。
2006年,孙亚婷大学毕业了,她在老家找了一份质检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完全可以维持姐妹俩注射胰岛素的费用。2008年,孙亚玲大学毕业,在北京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药房部工作。孙亚婷随后辞职也去了北京,进了一家中美合资的药企上班。有了稳定的工作,姐妹俩感觉人生都不一样了。2012年,她们还攒钱帮父母翻修了房子。直到此时,孙绍启才算是大松了一口气,催促着姐妹俩快点找对象,结婚,他们已经等不及想抱外孙了。
2013年年底,孙亚婷身体出现不适,全身没劲,连走路都吃力。医生检查后说,有可能是由于糖尿病并发症引起的,建议她把每天两针胰岛素改为每天四针。不久后,孙亚玲也出现了相同症状,也从两针变为了四针。孙亚玲感觉不妙,她让妹妹辞职回老家休养,自己留在北京坚持上班,挣钱供两人以及全家人生活。好在,孙亚婷在父母的照顾下,病情没有加重。
2015年7月,孙亚玲突然给家人打来电话,说她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都下不了地。孙绍启连夜赶到北京,带着女儿去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孙亚玲被确诊为尿毒症,医生说这也是先天性糖尿病会引起的并发症之一。得知姐姐生病的那一刻,孙亚婷很绝望,按照惯例,姐姐病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注射胰岛素,家里还能勉强维持,可如果有两个尿毒症患者要怎么办呢?
一个多月后,孙亚玲也从北京辞职回到了太和,回老家保守治疗,医生告诉孙绍启:“这种病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孙绍启说:“肾我有,只要能救我的孩子。”医生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同情地摇头:“你们岁数实在不合适。”那天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孙亚婷找到了正趴在墙上沉痛啜泣的父亲,原本150斤的汉子,已经瘦成了一根棍儿,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哭得那么绝望,这是孙亚婷第一次看到父亲哭泣。
她悄悄退去,心中被无边的绝望占满了。难寻的肾源,庞大的手术费,对他们来说都是天文数字。而自己的身体,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姐姐已经引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呢?在孙亚玲的坚持下,孙家人决定先采取保守治疗,然而,命运没有给她们喘息的机会,3个月后,孙亚婷也被确诊为尿毒症。
此时的孙绍启夫妇,已彻底垮了。一天,孙亚婷无意中听见父母在医院的走廊赔着笑脸挨个给亲戚打电话借钱,其中几个电话是父母的孙辈,但孙绍启在电话里谦卑地恳求着对方能借自己一千块钱,可能是没借到,他先是沉沉叹气,拿着一根老旱烟袋狠狠地抽了几口,不一会儿,重重在地上磕了磕烟灰,站起来继续打……
孙亚婷心如刀割,如果不是为了她们俩,父母的晚年不至于这么难啊。她冲进病房收拾东西:“我不治了。”孙亚玲拽住了妹妹的手:“死,你以为我怕?可我们死了,爸妈怎么办?我们活着,他们还能看见我们,我们死了,他们还能撑下去吗?”
孙亚婷悲愤莫名:“就算治好了这个病,是不是还有下一个病等着我们?”孙亚玲生气地把妹妹拽到窗户前:“你看看,出入医院的人不都是为了好好活而努力?我们俩,就算把命拼了,也要活一个陪爸妈,代替另一个人生存在这世界上。”孙亚婷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孙亚玲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妹妹:“没事,姐陪着你,你也陪着我,我们一起慢慢走,就算挪,也要坚持挪到走不动的那天。”
很久以后孙亚婷才知道,那天之后,孙亚玲找到她们的主治医生,恳求他:“如果有什么能尝试的办法,先让我试,有效果了再给我妹妹用,好点的药水给我妹用。”医生告诉她:“医院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拿病人做实验,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身体好了,下一步才有可能。”
深渊之下托你求生,我是快乐的“试药机”
从那以后,不管父母给她们做什么好吃的,孙亚玲都推托说自己胃口不好,让妹妹多吃点,补充营养。回到房间,孙亚婷问她:“你这是干吗?你什么好的都让给我,是想放弃自己吗?我们俩从小就在一起,你要真有什么我怎么办?”孙亚玲一边给妹妹擦泪一边说:“傻丫头,谁不想活啊?我只是想如果有可能,你尽量先爬上岸,你没我勇敢,没我坚强,动不动就哭鼻子,我看着你都烦死了。”孙亚婷被姐姐逗笑了,但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姐姐其实是把生的希望,一直在往自己这边推。
为了省钱,姐妹俩一周来医院透析三次,每次做完透析就回家休养。一周三次透析,一天四次注射胰岛素,几番折腾下来,两个人的身上早已千疮百孔。但不久,孙亚婷发现,姐姐变得越来越神秘了。一次,她在厨房看见姐姐正把一碗绿豆和大蒜放一块煮水,孙亚婷随口问了句:“姐,这是什么水?能喝吗?”说完,走过来想看看。孙亚玲一把拦住:“你不要乱动,这是我的。”孙亚婷心里一阵委屈,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从小她们姐妹都是有啥都一起分享的,这是第一次,姐姐背着她做事情,她知道,肯定是跟她们身体有关的,但是又不好问太多。家里情况就这样,能维持都算好的,性命当前,谁不想找到生的出路呢?
当天晚上,孙亚玲突然肚子痛。父母和孙亚婷把她送到了医院,听说孙亚玲喝了偏方熬成的东西,医生责备她:“你现在的身体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偏方这东西必须咨询医生才行。”回到家里,孙亚婷埋怨姐姐:“让你给我喝,你不肯,结果自己差点喝出事儿来吧!”孙亚玲虚弱地道:“幸好不是你,我先喝了,如果真有效,你不喝我也要逼你喝呢。”直到此时,孙亚婷才知道原来姐姐是拿自己在“试药”。她心里万分酸涩:“以后不要那么傻了,如果偏方能治好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病人了。”孙亚玲嘴上答应,背地里还是偷偷地试一些偏方。
2016年3月,因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孙亚玲视力急剧下降,不仅很多东西看起来模糊,身体也大不如前,或许是预感到自己时间不多了,孙亚玲背着妹妹和父母进行了一次长谈,中心意思就是放弃治疗,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多治疗价值,不如留着钱救妹妹。2016年5月初的一个晚上,姐妹俩头并头挨在一起说悄悄话,孙亚婷说:“姐,你说我们都没有谈一次真正的恋爱。多冤啊!以后等我们身体好了,也去相亲,到时,我要你帮我缝制一件婚纱,你手巧,缝得好看,行吗?”孙亚玲看着妹妹,忍住笑:“行,你别嫌弃我缝得不好看,把你穿丑了。”
往事歷历在目,谁知一转眼,她们又站在了生命的风口上。2016年5月底,孙亚玲自觉身体越来越差了,便和妹妹商量:“如果病治不好,我想把遗体和眼角膜捐出去。”孙亚婷明白姐姐的意思,她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同学,通过她联系上了安徽红十字会。姐妹俩在医院里,一起签订了《遗体捐献协议》和《眼角膜捐献协议》。
2016年6月的一天,孙亚玲告诉妹妹一个好消息,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知道她们的事情后,愿意免费帮她们做检查会诊,看是否符合肾脏移植要求,并且愿意提供一定的帮助。原来这段时间,孙亚玲一直在网上查资料,联系医院,甄选对她们病情有用的论文和材料。她是学医的,很多东西比妹妹知道得多,如果自己时间不多了,她也要最后推妹妹一把。在孙亚玲主动联络下,2016年6月14日,姐妹俩去了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会诊。通过检查,妹妹的身体符合肾脏移植要求,而姐姐因为身体不达标,需要继续治疗。回去路上,孙亚玲感到无比的轻松和开心,她对妹妹说:“我们俩能活一个,我觉得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从天津回来后,孙亚玲身体每况愈下,可每每看到妹妹身体越来越稳定,她就感到有希望,这个家还有希望。
2016年11月29日晚,孙亚婷约姐姐一起出去散步,孙亚玲说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没察觉出姐姐的异样,孙亚婷一个人去了。等她回来,发现姐姐已经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她起床去叫姐姐起来时,才发现姐姐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孙亚婷痛喊着:“救护车快来了,姐姐挺住!挺住!”孙亚玲听见了,她努力地转动着眼珠,想看看身边这些至亲至爱的人,想回应他们的呼喊,可是最终,孙亚玲没能再睁开眼睛。伏在姐姐身上,孙亚婷泪如雨下,仿佛听到姐姐在说:“不许哭,我们俩一定要活下去一个。”
从小到大,姐姐就像一个战神,带着孙亚婷,在绝望的路上狂奔,有了她的陪伴,孙亚婷才觉得人生没那么绝望,可现在姐姐走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独行,她必须要坚强起来,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上,还凝结着姐姐的希望。2016年12月初,孙亚玲的眼角膜捐献给了两个病人,让他们重获光明。虽然按照规定,孙亚婷不知道被捐献者是谁,但一想到姐姐的眼睛还在这世上,在同一方星空下注视着自己,她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目前,孙亚婷的身体还算良好,她在等待合适的肾源出现。她要活着,带着姐姐的那份希望努力活着,她还有姐姐留给她的任务:把未看完的世界都看一遍,把没有体验过的生活都过一回……
编辑/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