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座的李清照,容易受伤的女子
2017-03-18彤管有炜
彤管有炜
双鱼座的李清照,容易受伤的女子
彤管有炜
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子,有着最细腻敏感的心思。她重感情,专一而温柔,天真且知足,却总易被这世界所伤。她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吟诗作赋赏花饮酒,也会独自倚窗坐到天亮,享受幻想与孤独。她喜欢自欺欺人,哪怕有时明白事情有多糟,也不想早早面对。她心里有一个隐秘花园,门扉敞开,却少有人能进来。她的一生动荡不安,却从来不乏浪漫幻想,她是双鱼座女子李清照。
图/artistic青尘
李清照从首饰盒中拿出旧簪子时,才发现自己两鬓已斑白,而稀疏的发再不能绾成一个漂亮的高髻了。她已是个老人了,流浪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孤零零一人。多少年华已匆匆流逝,她都快要记不清,倒是这寒冬从未迟来,如约而至的雪簌簌落着,那样轻柔而缓慢地落入泥土里,好像落到了心里,让人不自觉地想流泪。
李清照从不掩饰自己的悲伤,眼泪和微笑一样令她动容。她只是迟疑地走到窗前,那里有几尾她养的鱼,再慢慢向外看,墙角处是几支还未开放的梅花。这场景似曾相识,她来不及思考,便看到鱼盆里竟泛起了小小涟漪,一圈又一圈,那纹路像极了一滴慢慢洇开的泪。
第一滴泪,是少女时代伤春悲秋的小滋味,柔软而清澈。许是因自己出生在冬季将逝春天未至的时节,满满的好奇心像风里欲破土而出的嫩芽,那样努力伸展枝节去感知这个生动的世界。她家世显赫又是书香门第,与生俱来的才气和女子独有的敏感洞察力,让她在诗文天地里自由游弋,获得他人追求一生也不可得的赞赏与诗名。
但她终究是个小女子,满怀柔情希冀的小女子。尚是天真烂漫时,在尺素纸墨间涂抹,在小小院落里流连,躲在父母为她遮挡的一方天地下,触不到世态炎凉和人间疾苦。即便偶尔会有疾风骤雨,但终究打不湿她诗意的心情,也弄不脏她美丽的罗裙。
少女时的李清照也会有忧伤,会为一朵云的离去伤心,为一只蝶的飞舞叹息,看到雨后阶前落红阵阵,也会为这残败的美丽而心绪不平,只好喝酒解愁。但这忧伤并不伤筋动骨,就像蝴蝶轻盈的双翼,扑扇几下落在纸上,就成了闺阁中婉约爱娇的小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但她不只是个小女子,她写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浯溪中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以一个有思想有笔力的洞察者的身份来分析唐代安史之乱的血泪教训,表达对国家的忧思与关切。其实她关心的不是政治,是鲜活的生命,也关心生命之间的包容和怜悯,比如,爱情。
当那个安于庭院的小小少女,终于有了一世相许的良人,便迅速拔节盛放,直到可与他比肩而立,共沐风雨。世界这时才在她眼前露出一点原始面目来,但李清照最初并没有看到,她从父母的羽翼下走到赵明诚为她筑造的静好岁月里。
那时的李清照,依旧是敏感而羞涩的,以女子独有的柔情和天真,来维持她隔绝世事的美好。生活简朴,日子单纯得一如望得见底的井水,而她和他是游在水底自在的鱼。赵明诚在太学读书,她便在家中等他归来。他们会在黄昏时分携手逛街,看到喜爱的古籍碑文,便兴致盎然地典当衣物换钱买回。他们一起活在另一个时空中,那里有他们最爱的诗歌,最神秘的字符和最忘乎所以的爱情。
但这一切那么短暂,世界逐渐显现出它残酷而现实的一面来。先是政党之争,接着是利益之斗,将她和赵明诚的家族牵扯其中,四处都是凶险的漩涡,她快要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地方。世事如恶魔,让她和她的爱情变了模样。
她骨子里那点单薄的只限于伤春悲秋的小忧愁经年累月发酵,终于成了决堤之水,来势汹汹。她在与赵明诚分隔两地时,哀怨如唐诗里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少妇,不加一丝遮掩。重阳佳节,也是孤零零一个人,看着难挨的日子在金兽香炉中慢慢消磨,任容颜憔悴似雨后残损的黄花。三杯两盏淡酒之后,才能忘却现实。她微醉时,总忍不住给赵明诚写信:“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封封,一句句,无望如被风浪推到岸边的鱼。
然而这忧愁还不是终结,她又卷入历史洪流里。南北宋的更迭之年,这洪流来得更澎湃,也更冲击人心,再也容不下她花前月下两情缱绻的美好幻想,赵明诚因病而去,丢下她年年冬日独自寻梅。“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回过头看和赵明诚聚少离多的年岁,就像那些他们珍藏的书籍,一路走,一路丢,现在也不剩多少了。
国破,家亡,流浪,孤独,每种境遇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在漫长岁月里亮出凌厉的寒光来,凌迟着她柔软细腻的心。“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可她不死心,仍对这世间抱有美好的幻想,甚至在张汝舟的甜言蜜语刻意温存里,幻想着还能遇到爱情。她再嫁张汝舟,自以为找到了另一尾可以相互依偎的鱼,可那人不过是觊觎她那所剩不多的珍藏,不过几日相处,便露出破绽。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李清照再一次流泪了。她不为这纷争的人间,也不为丢失的年华,而是为了命运。
与张汝舟一番兵荒马乱的告别后,李清照又开始了流浪。她哀怨惆怅,但那颗纯真的少女心始终不曾远离。哪怕她年已五十,哪怕她只有诗词可以寄托,她将她的敏感重新投入这破碎的山河,笔下有男儿也不曾及的雄伟瑰奇。
“江山留与后人愁”,她想起自己曾经的感慨,可这一世又该与谁来愁呢?她拿出怀里手帕,一点点擦干泪痕,这时眼泪才一串串如珍珠落下。鱼盆里的金鱼似被惊到,不断游动起来。罢了,她重新回到半遮的帘幕后。雪停了,花仍在,夜幕降下,天上竟泛起一颗颗散发微微光芒的星星,仔细瞧瞧,竟有些像两只鱼儿的形状。
她不知道,那是属于她的星座—双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