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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的守候

2017-03-17何金岚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6年12期
关键词:芒刺腮腺炎土墙

何金岚

记得四五岁时,我得了腮腺炎,奶奶从山里找回几片野仙人掌,为我敷臉治病,爷爷把余下的一片随意扦插在院墙上一个破土钵里,对于这片丑陋而长满刺的东西,我没有什么好感。

从此,等仙人掌长大开花成了我的心事。每天早起上学时,我都要看看院子里仙人掌长了多少,花开了没有。一天天过去了,没有开花,一年年过去了,亦没有开花。冬天严寒时,仙人掌软软地站不起来,与院子倒塌的泥墙相映残形。春天来了,不知何时它早已站起,并不断生出新掌来。夏天火热,我在破旧的老屋里缩着头偷眼一望,仙人掌枯竭而卧倒了,我失望地想,恐怕它真的活不下去了。然而,立秋后它在几起暴风骤雨过后,昂然挺胸地站立起来。不知所措的我,迷惑不解它不死的原因……

年少的我时时盼望着它早一点开出花来。就这么盼啊,等啊,不知不觉中,东风暗换了年华……

好长时间没有回老屋了,上次回家的时候,看到老屋墙头上的那棵仙人掌,在破败的土墙上开枝散叶,向不同方向伸开无数手掌,有的手布满岁月沧桑、有的手透着稚嫩纯真,但神情庄重,都朝着早晨柔和的阳光兀自挺立,墙头盛开七八朵娇艳的仙人掌花,有的鹅黄点染,有的金黄笼罩,层层叠叠,像少女的舞裙,像新娘的纱幔。一刹那,一股愁绪在氤氲的气息中发散、慢慢晕开……

这棵仙人掌是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爷爷亲手栽植的,算来现在已有三十个年头了。栽植之初我在老家读小学,后来一步步从小学读到大学,从山村走向城市,再到在这个城市工作、成家、定居。一晃就离开家二十多年,父亲如何照料仙人掌我不得而知。墙头上的小草,冬去春来,岁岁枯荣。仙人掌却一年四季戎装守绿,站立在院墙的一隅,像忠于职守的士兵,冬经冰雪,夏熬酷暑,风吹雨淋,烈日曝晒,顽强地坚持着坚守着。有时候干旱时间太久了,墙头上的仙人掌已经窝成一摊,但绿色依旧,稍遇一点雨水,它又慢慢恢复了生息,意气盎然地挺起了腰。

再后来,爷爷过世,每年回老家给爷爷上坟扫墓。每次回到阔别的老屋,抬眼望见墙头上的那棵仙人掌,就像看到童年的小伙伴,特别兴奋,特别亲切。是的,睹物思亲,也更觉分外伤感凄凉。屋是老屋,物是旧物,爱我疼我的爷爷已经离别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了。去年腊月,生我养我的父亲也猝然离我而去,而这由爷爷亲手栽种的一片芒刺,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簇拥成一堆堆,依旧挺立在院子的墙头上,向久别的我点头致意,深情脉脉!

这二十多年间,回家的次数渐渐稀疏,爷爷的老宅已是人走房空,院落土墙大半垮塌,只有郁郁葱葱的野草和一棵孤独的芭蕉树相依相守,母亲说芭蕉树每年都会结几挂果实。院子里连落飞鸟的情形都很少了,只有墙头上的仙人掌还是那样长着吊着,上面还挂着不少开花过后留下的小疙瘩,缓慢地繁衍着自己的后代。父亲常说:“仙人掌这东西是灵物,是仙物,一旦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它就长生不老,不管家里的主人在不在,它都会顽强地守候在这里。”

人生如梦,昔日孩童已近不惑,手上牵着一娉婷少女,如花般娇嫩。身边的女儿今年十四岁,先后得了三次腮腺炎,每一次打针吃药都不见好,打疫苗也没有效用。女儿九岁那年第三次患上腮腺炎,母亲就从老屋墙头割了几块仙人掌下来,让父亲从老家送到香城,父亲把刺一根一根地拔掉,将这块仙人掌碾成汁,贴在女儿的脸上。没过几天,女儿的病果然有了好转,从此没有再发。没用完的仙人掌,父亲就随手插在我家阳台花盆里。这饱含父亲气息的仙人掌至今还在我家阳台一簇簇,迎风站立……

相同的故事,在爷爷和父亲之间,通过这长满芒刺的手掌传递。

责任编辑:曹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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