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2017-03-16
吕婷 现就读于甘肃静宁一中高二年级,任青春文学社策划部长,核心社员。爱好阅读与写作,有朗诵特长。
有人说,上帝在创造一个人的时候,就已注定了他的死。这或许是一个听起来很深奥的问题,至少对我来说,我不懂。但人既然已经出生,为何要想着死?况且死是很遥远的事情,它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人终究会死的,那为什么不趁现在幸福地活着?
上帝赐予了我们生命,就是为了让我们灿烂地活着。
泰戈尔说:“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既然生要有意义,那么何不潇洒走一回?
我想起了我们家对门有一户破旧的院落里住着的一位老人。
那天,我起得很早,打开门,便瞧见那已经萎缩到极限的身躯,像榨干了汁的橘子,一张怪异、苍老的脸冲着我疯癫地笑。灰暗的眼珠仿佛已经分了层,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老树皮似的皱纹着实吓人。我尖叫一声后,急忙奔向屋里。事后,妈妈安抚我:“那个老爷爷,这儿有病。”妈妈用手指头指了指太阳穴告诉我。妈妈顿了顿,接着说:“他老了,唯一的女儿也嫌弃他。他习惯经常半夜出门,像被鬼附体了一样,但不会伤害人的,别怕。”
真的吗?我不知怎的,竟然同情起那个老人。自然,恐惧还暂时难以消除。
我打开门,拿了板凳,呆坐在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那个老爷爷身上。他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破扇子,正眯着眼生炉子。风呼呼地从扇子底下滑过,一团烟雾从炉子里腾起,渐渐扩散开来。“咳咳,真呛人!”我忙回屋掩上门窗。对门传来老人沙哑的咳嗽声,一阵一阵的,干涩得仿佛一朵枯裂的花,从遥远的沙漠伴着滚滚砂石扑面袭来。
那晚,很奇怪,我竟然失眠了。老爷爷沙哑的咳嗽声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魔音般不断刺穿我的耳膜,久久回荡。我不由自主地鼻头一酸,泪水溢满眼眶,猛地一股脑流出来,在枕头上肆意流淌。
后来在与他交流之后,我再也不觉得老人可怕,他在我眼中渐渐变得温和。
“爷爷,我能去你家玩吗?”
他一愣,点了点头。昏黄的眼中闪出了一点欢喜的光。那双干枯的手推开落满灰尘的木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发了霉的味道,从那黑暗的屋里散发出来。
他打开一盏满是污垢的白炽灯。
“坐吧!我这儿好久没人来过了。”老人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爷爷,你一直一个人住吗?”问完这话,我突然十分后悔。
老人臉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以前,我女儿跟我一起住的,但嫁人后就没来过了……”沉默了一会儿,忙补充道,“她很忙的……”那双灰褐色的眼睛失神地呆瞪着糊满报纸的墙,仿佛从那儿可以看到已经逝去的时光。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笑容如雏菊般灿烂的女孩儿,站在一个男人身边,那男人并不太英俊,却显得孔武有力。
“这是我女儿,是她小时候我陪她去照的。”老人用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有些开裂的镜框。温柔、渴求目光定格在旧日的照片上,树皮似的脸上显露出少有的微笑。虽然还是那张脸,却有了不一样的美丽。他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嘴角抽动了两下,深陷的眼眶渐渐渗出浑浊的泪水。眼泪沿着布满沟壑的脸颊滑下来,汇成一朵哭泣的夏花。
后来,老人临终前,他的女儿来过一次。苍白的脸上擦着厚粉,廉价的唇膏把双唇涂抹得如饮血一般鲜红。人性在尘世的熏染下是那般丑陋,再不见一点笑如雏菊的影子。老人终于见到他的女儿了,然而他感到陌生,临终还哭嚷着:“你不是,我要我的孩……”在一阵剧烈的挣扎过后,最终归于平静。
留下的只是撒在空气中的泪水,久久不散,也许到永远。
老人走了,怀着一颗孤寂的心。
夏花凋谢了,在雏菊绽放之后。我会怀念的,怀念这位老人以及他的故事。我也懂了,上帝在创造一个生命时,便决定了他的死。
生如夏花,在上帝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