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一首歌的始末

董进奎

迷失都市

始终把自己寄存在匣子里

或修一条退路通向另一个匣子

高速轮转

月亮越爬越边缘

咬碎牙

看惯高耸的深渊

赶夜，有几声菜农的叫卖

被城管打包

也塞进了匣子

捎帶尥蹶子的驴叫

挥袖之间

掐断了城市单薄的呼吸

人们虚度在假设的山川

鱼溺亡在水里

一条大鱼需要炸弹钩

才能上岸

两种欲望抽出一丝线

试探深浅

几根嫩绿的稻草

诱惑单纯的鱼

线断，挣扎的颤栗要居喉咙

倒叉的钢钩切割着呼吸

吞吐磨的锋利

鱼溺亡在水里

时时把自己沉入水中泅渡

幻化落难的鱼

深夜，面对苍茫

掏出自己，练几句秦腔

吐出雪亮的炸弹钩

引，那条鱼跃出水面

惺惺相惜

演化

自丛林、石缝、荒蛮中挣脱

人直立，轻松行走

尾巴演化成影子

掌控在扑风人手里

纵一把火

捉住燃烧的尾巴

照亮夜行人

窃喜，招摇的风刀

砍去尾巴疼痛

安一个尾巴再砍去更疼痛

夜疗

夜晚，正襟危坐的皮囊

寄存在柜子

赤体，安于一扇床

牛角板滑过近乎嶙峋的背

痧诉说白日的毒

以及虚设的笑容

疼，行走，舒畅地呼吸

妻子直了直腰身

一两点汗珠滴落

砸得深

触摸到突兀、要害的关节

扶正了脊骨

我足可以直面

下一次的扭曲与挫伤

缝补一首歌的始末

雪重竹残

截去两端

用锥子打孔

穿透心挖出声响

七窍升起烟火

吹出一张锯

奏出一把刀

刀的光数着锯的牙

父亲披星抱月

生动有余

影子伐着影子

影子缝补着影子

从而缝补一首歌的始末

夜是一颗静修的佛珠

收拢尖锐的光、喧嚣、忐忑

凝于夜的一眸

油光退守灯芯

珠子熟稔，黑入静界

深吻所有的刃

经久的夜越修越圆

滑入檀香，丝丝入扣

挤出多余的杂质、水分

和乘机而入的虚空

除却欲开花的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