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话费单

马亚伟

给母亲打电话，语音提示她的手机欠费了。我赶紧去给母亲交话费，顺便把她的通话清单打出来了。

母亲的话费单很短，话费只有15.6元。一般情况下，她每月的話费都不到10元。母亲一向节俭，每次打电话都提醒我，不要浪费电话费，所以我没有和母亲煲过电话粥，我们的通话都是言简意赅，有时我刚把事说完，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几句贴心话，就听到电话那头“啪”地一声挂断了。

妹妹曾办过手机费包月的业务，本以为可以随便给母亲打电话了。可是，母亲习惯了在电话里有事说事，没事挂掉。她固执地以为，电话费就像家里水管里的水一样，用多了怎么都是浪费。我们姐妹说过母亲几次，告诉她电话费花不了多少钱，她却说：“有啥事你们都回家说，对着电话说话，看不到你们，总觉得别扭。”

我翻开母亲的话费单，看到上面几乎都是她和我们姐妹三人的通话。母亲的世界太小了，小得只剩下她的三个女儿。其实，三个女儿就是她的全部世界。三个熟悉的号码频繁出现，就像风筝线一样，被母亲牵在手里。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像一串串密码一样。熟悉的数字组合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爱啊。

突然，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座机号。再往下看，还有一个同样的号码，而且还是北京的。母亲那么心疼电话费，怎么会打长途呢？北京没亲戚朋友，给谁打呢？出于好奇，我拿出手机上网，百度了一下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很快，显示的是一家医院的电话。我恍然明白，母亲是为我的病打的电话！

前一段时间，我总是头晕，心率也快，母亲知道后非常担心，害怕我的心脏有毛病。她平时有听收音机的习惯，收音机上总会有一些医疗广告，大概是广告里说的病症和我的相似。母亲虽然年纪大了，却不糊涂，从来不随便听信广告，乱打电话，乱买药品。但听说我病了，竟然有了“病急乱投医”的心理。我知道，她是因为担心着急，才打了这个电话的。

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母亲总劝我去北京的那所医院查查，原来是她早打过电话。对母亲来说，打这两个电话不容易。我想象着母亲打这个电话的全过程：她极为认真地核对几遍号码，她眼睛不好，要准确地拨出电话号码很困难，拨通电话，她用方言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听不清母亲说的什么意思，耽误几分钟，沟通无果，只好作罢。但是母亲不死心，第二天又去打这个电话。直到我在本地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告诉她，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营养不良引起的，她才不再打了，开始为我做好吃的补身体。

我捧着母亲的电话单，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电话单上那淡淡的两行数字，就是浓墨重彩的母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