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岩画凝固的史诗
2017-03-15秦汉
秦汉
原始文化的开端
岩画,顾名思义就是雕凿或绘画在岩石上的图像。它以古朴、粗犷、凝练的画风和丰富而独特的文化内涵,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普遍关注。
兴地岩画位于巴州尉犁县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二师32 团甘草厂东约7公里的库鲁克塔格山兴地河谷中,东经87 056ˊ54〞,北纬41 010ˊ16〞,海拔1 409米,距营盘古城遗址约30公里,距尉犁180公里。从兴地开阔地进沟,沿一条小溪东进约10公里,就来到了位于溪流边岩石上的岩画前。兴地岩画是新疆发现较早的大型岩画,有 3 000多年的历史,估计是古代北方塞种人进入塔里木盆地时留下的。
该岩画位于一处突兀峭立的岩体上,宽约100米,高的画幅距地面6米左右,低处离地面不足1米。岩画总面积约90平方米,岩画左右之间最远的距离为54.5米,中间的一组长15米,共有大小图像300多幅,内容涉及动物、古牧民狩猎、放牧、驮运、宗教、婚嫁、舞蹈、杂技、征战、斗殴、建筑等,还有手印、脚印及各种疑似文字的神秘符号,蔚为奇观,是古代游牧狩猎民族历史与文化的全息画廊和十分珍贵的文化遗产,是当地游牧民原始文化的开端。
这些古代游牧民的岩画艺术,不仅是少数民族美术史的重要内容,也是中国美术史灿烂的篇章。
远古的神秘信息
亘古以来,罗布泊地区就是我国诸多古民族繁衍生息、驻牧游猎的场所。兴地岩画作画年代跨度逾千年,它的上限不晚于新石器时代早期,下限一直到近代。兴地岩画是不同时代、不同民族共同缔造的,它像一个西部游牧民族的历史大观,从多角度、多侧面直射或折射了当时人们的生活。
罗布泊地区曾生活过柔然、羯、氐、羌、敕勒、铁勒、黠嘎斯、吐谷浑、突厥等许多民族,其中以匈奴族最为重要。匈奴的起源至今仍然是个谜。起初,他们只是很松散的氏族部落,后来却突然和其他草原部落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部落联盟。匈奴族于公元前三世纪(战国时期)在大漠南北兴起,建立了一个大帝国。在公元前三世纪末和前二世纪初,匈奴常向中原的汉王朝索取进贡,并在此后数十年间不断发动战争。但是,最后还是人力充足、军队组织良好的汉王朝取得了胜利,匈奴因此渐渐地失去了对内蒙古草原地带的控制。当汉王朝掌握了塔里木盆地之后,这就产生了通往西方的商路,即著名的“丝绸之路”。于是,种族极其混杂的匈奴人一部分被迫西迁,形成世界历史上著名的“大迁移”,人们相信这次迁移使欧洲知道了匈奴人。匈奴时期的北方岩画,特别是内蒙古的阴山岩画,数量很多,艺术性很强,有些图形与匈奴铜牌的纹样很相似,而尉犁的兴地岩画就与阴山岩画同出一辙,有着同工异曲之妙。兴地岩画可与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著名岩画相媲美。
综上所述,巴州境内的岩画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即:塞人、羌人、匈奴人所留。兴地与阿尔金山两处岩画画面生动活泼,人物和动物形象栩栩如生,而且人像有男有女,或立或卧,或裸或衣,不啻是原始游牧民族的美术杰作、珍贵的文化遗产。
观赏性与研究价值
岩画作为早期游牧人的艺术语言,蕴涵了十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是原始社会居民用独特的方式对历史的纪录,是刻绘在岩石上的史书,是对文字资料的补充。罗布泊地区曾是狩猎和游牧民族生息之地,却没有正史记载,因而岩画是研究那时文明的宝贵资料。这些岩画记述的时代,是宗教巫术、萨满信仰盛行的时代。由于原始思维能力的提高,产生许多怪诞奇异的神灵形象化图像,这是信仰的具体表现,用以反映未知精神世界,把人们带到冥想的世界之中。
古代游牧民族类完全生活在大自然里,他们所有的生存条件必须依赖于大自然的赐予。人类从一开始就与大自然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岩画这种特殊的美术现象,有着与环境不可分割的联系,也就往往特别注意特定环境的选择,根据艺术内容的不同和作品功能的需要,艺术家来选择作画的崖壁或岩石的环境条件和地理位置,并在特定的环境中形成自己的氛围和意境。
我国所有的岩画点都发现在陡直的崖面、巨大的坡石或岩檐的遮蔽处。环境的选择和岩画的功能是相互作用的。古代游牧民族是天生的集体主义者,这种集体主义反映到包括岩画在内的原始艺术创作中,必然呈现出艺术环境开放性的特点,而不可能像后世创作者那样强调个性的自我表现。原始社会的艺术活动,像他们的宗教生活和信仰一样,总的说来是一种社会的和集体的功能,而不是一种个人的行为。它是全体社会成员共同的劳動成果,是整个部落举行巫术仪式的成果,是全体成员社会生活的需求。在原始时代,艺术的社会作用要比后世大得多。原始艺术是属于整个部落或氏族的,岩画环境选择的特点,正体现了全民性和开放性。
通过对这种形式的研究,使我们得以探索人类的艺术抽象以及人类智慧的进程。岩画中的各种图像,构成了文字发明以前原始人类的最初的社会史的文献,岩画不仅涉及史前原始人类的经济、社会和生活情况,而且,岩画作为人类的精神产品、作为以审美的方式把握世界的精神产品,它还以艺术、美打动人心。因此,它又成为使人最感兴趣的艺术史的课题。
岩画内容丰富多彩
古代岩画,作为以审美方式把握世界的艺术,它也有自己的模式、自己的特征、自己的风格。从开始阶段它就要有发展了的技巧,要有大量的观察和长久的练习,它是人们物质的和精神的辛勤劳动的结果。人们在长期的观察中,把繁芜的、驳杂的、混乱的、过分的、臃肿的东西一起去掉,并将自己的感受诉诸美的物质形式,这样才能产生感人的艺术。
动物图 野生动物,对于当时尚处在狩猎时代的游牧民族的生活息息相关,它们是游牧民族主要的食物来源,兽皮还可以用做缝制衣裳。因此在岩画中,动物图像占的比重是最大的,画中动物有山羊、盘羊、马鹿、马、驴、驼、牛、狗、野猪、狼、虎、豹、鹰等飞禽走兽。古代先民对于这些动物的刻画,大都采取了写实手法,一般都形象生动,有很多甚至达到了写实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狩猎图 在人类进化之初,生产力水平极为低下,只能制造简单的工具,依靠狩猎采集而生存。在狩猎图中,有单人狩猎、双人狩猎、集体围猎的情景。人类只有获得猎物,才可能得到繁衍生息。这就决定了他们必须进行群体活动,共同劳动、共同协作、共同消费,以群的联合力量来弥补自卫能力的不足。当时,猎人所用的武器,主要是弓箭、棍棒。狩猎图中突出的一点是獵人必有所获。他们追捕的动物,每每带着箭伤,反映了作画者祈求收获的愿望。从狩猎图中我们发现,写实与夸张是古代岩画的表现手法之一。在当时的物质条件和技术手段的局限下,作者很难刻画细部,所以略去细节,抓住基本形,突出主要特征,这就形成岩画的写实风格和夸张手法。
放牧图 人类的游牧生活是从狩猎的基础上开始的。古先民通过集体围猎,捕捉到一些活的野生动物,就把它们圈起来饲养,直到被圈养的野生动物基本上失去了野性,驯化到能够听懂人的旨意,在人的指挥下逐水草而游牧觅食。原始放牧不是单纯的一种动物,而是将多种动物混合在一起放牧。所放牧的动物数量虽然不多,但从放牧图来看,骑在马背上的先民稳稳当当,且有两组并驾齐驱,构图布局匀称,动物排列有序,形状优美逼真。
牧业经济的发展,本身就有一个转变的过程,从少量的饲养向成群饲养的游牧经营,不仅是形式、数量的演变,更重要的是游牧所必需的骑术在其间的产生和发展。从兴地岩画中可以看出,游牧生活的发展轨迹。骑术在游牧生产中是保证劳动者驾驭、管理成群牲畜的能力,从而使扩大经营规模、提高生产成为必然。通过放牧图,使我们比较清晰地了解到古代先民在围猎与驯化野生动物的过程中起到的承创作用,而且已经掌握骑术和发挥骑术作用,为北方游牧社会构建了主体骨架,滋养了游牧经济文化鲜活的血肉,为其后产生的北方游牧性社会各民族的生产和生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征战图 民族是民族战争的物质基础,没有民族,也就无所谓民族战争。而民族的形成与自然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所谓民族,就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民族首先是一个“人们的共同体”,并且只有当这个共同体具备了“共同的语言、地域、经济生活、心理素质”这四个共同特征后才能成为民族。在这里,地理条件是民族共同特征形成必不可少的因素,没有它就无从形成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经济生活、共同的心理素质的共同体。
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古代族群部落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作用,有时和睦相处,有时兵戎相见,部落间的战争,在历史上是很常见的,兴地岩画中就有一辐颇为生动的征战图作出了历史的反映。这辐征战图对胜败双方刻画的十分明朗。胜者一方,士兵们披坚执锐、挽弓搭箭,向敌人前后夹攻。他们有些人头上还插着长长的羽毛,可能是部落首领。败者一方,光头居多,有的已身首异处,有的正在逃跑,整个画面胜败对比鲜明,很可能是某部落为纪念一次战争胜利而特意刻下的纪功图。
兴地岩画中“一组双人舞,舞者均面朝前,每人用一只手搭于舞伴肩上,两腿弯曲,右边舞者左手臂向下舞动,左边舞者右手平伸托着一件物品,似一只羊,这可能是一种祭祀性的舞蹈”。另外有一组“双人舞又有不同的特点,左边的舞者头上似插着长长的羽毛,化装成半人半兽的样子,这可能是一种模拟式的舞蹈,但也可能是一种巫术”。另外还有一些原始先民散打搏斗,悬空倒立的杂技性舞蹈动作,充分显示了古代新疆舞人的高超技艺。
库鲁克山的兴地岩画中出现“长房”建筑的形象,研究者认为可能是罗布淖尔地区原始人的住所。从兴地岩画点向南不远就是兴地山口,山口外就是罗布淖尔地区的孔雀河台地。 多年来,中外学者们在这里一带进行过无数次的考古活动,发掘出不少古墓葬。这些古墓葬都属于同一考古文化类型:即“无论男女皆戴尖状毡帽,足穿皮鞋。”根据这一习俗,黄文弼认为古代罗布淖尔居民为塞种人。这一论断已为中外不少学者所赞同, 兴地岩画最崇高的形象是太阳神,而太阳神正是塞人崇拜的最高神祇。 同时, 兴地岩画中也出现了神秘的文字符号。安德罗诺沃文化已用作为太阳的徽记,塞人也可能沿用这一图像。总之,从已有的资料和文献来判断, 库鲁克山兴地的早期岩画当与罗布淖尔塞人有关。
历史是一部教科书,保护这些文化遗产,对于弘扬中华文化,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维护祖国统一,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和提升国家软实力都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