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玄儒先生
2017-03-13包超睿
包超睿
今年五月还是六月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社交平台上一个贵州人所建的文学社中看见有人发了首诗歌,自言是十五岁时作的,题曰《梅花吟》。
我点开来读这首诗,是七言古诗,记不清有多少行了,当时只是觉得很长。我只记得头两句是:“百花之中孤者谁?径旁一株落红梅。万紫俱开尔独闭,千红俱闭尔独开。”读到这里我紧皱起了眉头:同样的意思,我十个字就够了。后面的内容,现在我再也想不起来,但这种感觉还停在我脑中:写得真啰唆!
我笑着加他好友,给他发消息:你的诗显得有些無病呻吟,有凑字数之嫌。
而他直接反驳道:不是无病呻吟,是真情实感!
我立即缄口了。文人多自负。论及自己的作品,作者们基本上都是极为固执的。我似乎也是非常反感别人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的。
我看了看他的资料:网名“玄儒”,二十三岁。我心中一震:那首诗是他八年前所作。挑别人八年前的东西的毛病,实在很有点过分,说不过去。
我进入这位玄儒先生的空间,点到“日志”栏目,只看见密密麻麻的全是文章题目。读了几篇,多为文言文写成的,批判道教、佛教、墨家思想等,却极力宣扬儒家,不少文章讲得头头是道,时有可观。
翻到后面,我看见一篇半文不白的文章,玄儒说是自己初三时写的,里面正好也引用了这首《梅花吟》。文中写自己的不受关注,深感失意与寂寞,只能吟自己的诗以解闷。读着读着,我感受到心头一阵共鸣:这与我是何等相像啊!
翻到评论处,看见有人说:别太自命清高了。
真个是又“玄”又“儒”!我忽然对玄儒先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反感,似乎不只是因为那篇自命清高的文章。也不知是反感他故弄玄虚地炫耀文言文还是坚守着我所不屑的儒家思想,或者兼而有之。
我以前也写过一些半文不白的文章。结果,写着写着,写得厌烦了,写得疲劳了,写得把自己都恶心到了。此次又看到这样的文章,能不觉得恶心?
不过,玄儒先生还是挺受关注的,访客很多,评论里也多为抬举、恭维之词。而这个“别太自命清高了”本也是我想要说的,但终于没再重复一遍。
不久之后,我又看见了玄儒先生的一篇与某位朋友的绝交书。看到这个,我想起了嵇康为不做司马氏的官而写的言辞激烈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我所见,此文的激烈性比起嵇康之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要说那位朋友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无非就是劝他“弃文从商”。呵呵,他竟就如此一顿理直气壮义正词严了。并且在文中,他竟也引嵇康的绝交书作为例。
然而性质相同吗?嵇康与山涛的绝交书是写给司马昭看的。而司马氏也确乎是在迫使嵇康做官。嵇康忠于魏室,做奸贼的官诚然违背原则。但是“从商”又能违背什么原则?何况现在的社会早不是重农轻商的封建时代。况且那人作为朋友,所能做的只是“劝说”,决谈不上迫使的。玄儒先生的这篇绝交书,不就是炫耀自己之所谓“忠于文学”吗?况且他以鄙弃儒家的嵇康为例,也实在是不知羞耻。
而我也看见了自己的相似经历:其实就在不久前,我的好父亲就迫使我去学炒股,并极力反对我研究文学!我于图书馆借了两本诗集,他竟一路生气,最后还叫我“好好反思”。
那么,按照玄儒先生的逻辑,我也应该与我的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了?不过我虽然憎恶我父亲的浅陋眼光,也不会如此高调地证明自己的“高尚”。
自此,我给玄儒先生钤上了印记: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他看不起别人,我也不必看得起他。
后来,玄儒先生拉我进了一个群组:儒家-文艺-哲学。我见到“儒家”二字就觉得头疼,不过还是进了,设置为“接收消息但不提醒”。而后他又拉我进了一个叫“文言雅舍”的群组,发出命令:发一篇自己写的文言文,否则踢出去。
我于是发了那段时间里写的一首乐府诗《华表篇》,然后就开始在群里默不作声了。我看见群里不断有人用文言文打招呼。其中一人问:君年几何?(好像是这样的)
另一人回:年减十五。
我看不懂了,上百度查“减”字的意思。找到一条搭得上这句话的:不足。
不足十五岁?点开此人的资料:十四岁,嗯,是够小的了。我注意到了他的签名档。具体内容我忘了,只记得大概是“不读非圣贤之书”的意思……
我听见我的心颤抖的声音了:难道我将要变成这样吗?
玄儒先生还值得我效法吗?
而他又拉我进了一个名为“诗词曲赋”的群。群头像,我看得出来,是他本人的照片:身着古装,戴着眼镜,没有胡须。
群里有人说话了:请群主把自己的头像换掉。这不是你的群,是大家的群。
我终于看出来了:玄儒先生虽自言为“弘扬国学”而建这些群,我看就是打着“弘扬国学”的旗号为自己作秀。他说想“将古文发扬光大”,能做得到吗?而就算做到了,很多人开始用古文写作,这会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文学将变得阴森、不近人情。彻底文言化,将会是沉渣泛起,思想走向冬烘!他所想匡扶的儒家思想,应该也是这个道理吧。
而我的路,是现代文与古诗文共存,并用自己的思想走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开始创建一个群组。名称我考虑良久,决定叫作“朝日诗社”,并将我在八月中旬所做的乐府诗《朝日行》作为题辞。建群的目的,我在“入群须知”中写:为了切磋,提高诗歌水平。如朝日,努力攀升到正午,放出能量最大的光。
不是可笑的“弘扬诗歌”,而是“提高水平”,说得很直白,是吧?
岂能如“玄儒”先生那样“玄”得令人发怵?
(指导教师:陈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