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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同乡组织的难民救助工作
——以粤籍旅沪同乡会为例

2017-03-12

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同乡会同乡抗战时期

杨 紫 翔

(云南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4)

抗战时期同乡组织的难民救助工作
——以粤籍旅沪同乡会为例

杨 紫 翔

(云南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4)

抗战时期的中国难民救助工作一方面在政府层面开展,另一方面有赖于社会各界团体的共同努力。同乡组织作为重要的社会团体,在抗战时期的同乡难民救助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以上海市的粤籍旅沪同乡组织为例,同乡难民救助工作主要从难民收容、难民遣送和物资筹办三个方面展开,并由此产生了四个方面的政治社会效应,包括战争有生力量的保存、民族认同的强化、民主觉醒的推动以及中国国际形象的提升。

难民救助;抗战;粤籍旅沪同乡会

难民是战争的受害者,难民的救助工作关系到民族兴亡、国家成败,更是保存社会再生能力,凝聚民族敌忾心理的关键所在。正如学者刘敏所言,群体产生的号召力来源是群体对个人的关怀和帮助,个人在群体的保护下产生群体认同感,这种认同感不仅让群体凝聚力得到增强,且推己及人,让共同立场扩散到更大范围,让社会上更多弱势成员得到帮助[1]327-332。事实上,在抗战时期的难民救助工作背后,中国民间所蕴藏的巨大社会能量得到体现,在国家贫弱、依靠政府力量几乎不可能完成全国大范围灾民救助工作的情况下,民间自救团体尤其是同乡会在难民收容和遣返工作两方面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一 、抗战时期难民救助工作的基本情形

抗战时期的难民问题是当时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关心的重大社会问题。有学者统计,抗战时期中国难民总数应在2 400万以上,其中1937年7月至1939年12月间属于难民高潮阶段,在此期间,上海市仅1938年一年难民人数就达到233 000人,而同期全国难民收容人数在1 500万人左右[2]10-15。抗战时期中国的难民有其自身特征,比如规模庞大、人数众多、持续时间长、流动性强、难民构成复杂等。除此之外,抗战时期难民尚有其他一些特殊性,比如中原地区难民需同时面对自然灾害和战祸、东部沿海城市难民在日军轰炸下疏散难度极大、农村难民常因无力返乡而大量滞留异地等。

在此情况下,难民救助工作的开展也相应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国家贫弱和战事不利给难民救助工作开展带来巨大压力。首先,近代以来中国工业发展举步维艰,长期落后的社会产能很难为爆发性增长的难民群体提供有效救济。据研究,战前中国工业化水平低下,其中机械金属业这样的重工业在全国经济中的比重不到2%,而轻工业中关乎民生的纱厂和面粉厂分别有77%和53%分布在东部沿海城市,战事一起,则远水难救近火[3]80-85。其次,侵华日军对中部腹地和东部经济重心分别采取了“以战养战”与“海口封锁”的策略,一方面使得中国多达114亿亩耕地落入敌手或遭破坏,被掠夺物产不计其数,另一方面造成中国获得救援物资的海上通路被封,后方物资紧缺,社会问题加剧。总之,无论政府还是民间,抗战时期的难民救助工作都是在先天条件薄弱、后天遭受重击的极端困难条件下展开的。

第二,政府层面的难民救助工作面临极大困难,其中难民的大规模和强流动性是展开救助工作的最大挑战。首先,国民政府的难民政策受到国家利益的显著影响。由于和日军之间战斗的长期性和残酷性,面对数量庞大的难民,国民政府的难民救助指导方针不得不偏向“以工代赈”,变难民为生产力[4]143。其次,难民救助工作的现实困难远比想象中多而复杂。1938年后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所包含的三个难民救助系统(各省市赈济会、各救济区、各难民总站)是静态运作的,各地难民情况变化很快,随着战争的进行,实控领土几经易手,原有救济区无法展开工作,有的地区收复后没有及时重建救济区,新老难民叠加在一起,又立即陷于缺乏救助的困境。

第三,社会力量在难民救助工作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在难民救助工作面临诸多困难的情况下,中国社会各界乃至全世界华人华侨都纷纷参与到难民的救助工作中去,各社会团体尤其是客籍同乡组织,对国统区大部分城市的难民救助工作意义重大。以上海市为例,上海市救济委员会负责联系的社会团体包括:上海市地方协会、上海慈善团体、宗教团体、红十字会和客籍同乡组织。在八一三淞沪抗战时期,上海的各类民间组织在难民救助工作方面就显示出了一定的能力,包括社会各界成立救济战区难民委员会、慈善联合会设立收容所、各地同乡会筹集交通工具护送难民返乡等[5]5-6。随着抗战阶段的推进,上海市包括同乡组织在内的社会团体已具备两次淞沪抗战的经验,在此基础上谋定而后动,各民间团体着手筹备救济物资和商界善款,为难民潮的到来做好了较为充分的工作准备[6]130-132。

应看到,以上关于抗战时期难民问题基本情形的概括,远未足以涵盖当时所有情况。兹选取上海市的粤籍同乡组织为观察对象,讨论粤籍旅沪同乡组织难民救助工作的开展,并由此管窥客籍同乡组织难民救助工作的社会效应。

二、粤籍旅沪同乡组织的难民救助工作

近代以来的旅沪同乡组织来自五湖四海,大多成立于抗战胜利以后,其中1911年至1937年之间成立的旅沪同乡会有21所,而又以苏、浙、粤三省的旅沪同乡会数量较多,规模较大。粤籍旅沪同乡会是民国时期由广东各地旅沪人士在上海成立的同乡组织的统称,民国时期的粤籍旅沪同乡会大致包括16个组织,其中抗战以前成立并参与了难民救助工作的主要有三个同乡会和一个联合机构,即广东旅沪同乡会(成立于1932年)、潮州旅沪同乡会(1931年)、肇庆旅沪同乡会(1880年代),以及广东旅沪同乡救济难民委员会(1937年)这一联合机构。具体而言,粤籍旅沪同乡会的难民救助工作主要从三个方面展开:

(一)难民收容工作

栽后第1年的幼树根系不发达,加之定植穴内已施入一定肥料,为防止伤根烧根可不施入肥料。第2年起一定要逐年施肥。重视扩穴施肥提高建园质量,为果园优质高效打好基础。

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上海附近聚集的难民大约有130多万人,其中约70万人涌入上海市各租界,仅8月13日当天涌入租界的难民就有6万人之多[7]201-220。面对流离失所的难民,上海市各民间团体和上海国际救济会纷纷设立收容所,半年内即设收容所190余处,收容难民近10万众。旅沪同乡会也贡献了重要力量,其中各粤籍旅沪同乡会于八一三抗战爆发后第二天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由广东旅沪同乡会、广肇公所以及粤侨商业联合会等牵头成立临时难民救助机构“广东旅沪同乡救济难民委员会”,并很快设立了4处收容所,共收容难民近2.2万人[6]131-132。难民收容工作重点集中在食物供给、疾病治疗和弱势人群保护三个方面:

第一,由于难民基本没有获得食物的能力,多数难民随身携带的钞票和食物很快耗尽,急需收容所提供口粮以维持其生存。为保证难民粮食供给,广东旅沪同乡救济难民委员会一方面广泛筹集钱款,一方面联系同乡企业捐助口粮或炊具。依靠同乡协力,委员会下设的收容所陆续收到来自永安纱厂等企业捐助的口粮和衣物,收容所难民得以勉强维持温饱。

第二,战时医疗资源极端紧缺,大量难民进入收容所时带着伤病,如不及时救治,很容易因恶劣的卫生条件引发传染病扩散。在此情况下,委员会紧急设立医务组,并配备由医生、药剂师、护士及助理组成的紧急医疗所。据报告,自八一三事变后近一年间,医务组共救治难民20 306人,难民医院应诊12 752人,住院3 075人[6]133。

第三,难民中存在着相当数量的孤弱人群,急需得到保护。孤弱人群除老、弱、病、残、孕外,还包括落单的妇女和因恐慌产生的严重心理障碍者。面对此种情况,委员会在收容所设立训导组,一方面对此类难民进行心理抚慰,一方面把情绪低落、组织涣散的难民集中起来,安排诗歌咏诵或体育锻炼等活动,针对儿童实施文化教育,针对妇女则教授编织技术和成立精神讲话班。

(二)难民遣送工作

上海市自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不到半年时间就沦陷于敌,这等于宣告了各地同乡组织设立的难民收容所难以继续存在的事实。为尽早争取主动,广东旅沪同乡会在抗战期间曾发起“遣散同乡回籍委员会”,基本原则是有条件的返回原籍,条件不允许的则遣送至安全地区。遣送难民返乡工作大致从两方面开展:

第一,面对路费短缺,广东救济同乡难民委员积极寻求外部物资支持。为给返乡的粤籍难民补足路费,委员会和国际联合遣送难民委员会取得联系,并获得该组织的经费补助,在1937~1938年间先后成功遣送返乡难民共计16批约9 000人,花费资金67 000余元,其中由国际联合遣送难民委员会补助的金额约占1/3[8]134。

其次,充分发挥社会联络功能,尽一切可能争取同乡难民顺利返乡。随着抗战进行到中后期,日军已基本封锁中国南部沿海,这给粤籍难民返乡造成很大困难,因为此时如果从海上乘船返乡,则除日本船只以外任何船只都无法安全抵达广州和汕头两个主要港口。为此,广东旅沪同乡会开始通过特殊渠道,联系南京伪政府下设的赈务委员会提供战时日方船只舱位,并通过伪政府要员陈公博与日方多次交涉,争取日船只船票,一面又与广东的军政机构紧密联系,争取返乡难民得到安全保证。

经一系列遣送工作,广东救济同乡难民委员会下设收容所的难民数量从1938年初的22 000多人,降到了1942年的1 200人,并经9次辗转运送又将剩余难民成功遣返了800多人[9]473-474。在抗战时期极端艰难的条件下,各同乡组织表现出的社会活动能力和工作效率都广为社会舆论赞誉。

(三)物资筹备工作

经费和物资是开展难民救助工作的基础,同样是粤籍同乡组织的重要工作之一。同其他旅沪同乡组织一样,粤籍同乡组织针对难民的物资钱款救助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实现:第一种是交款,即在国民政府体制下认购公债;第二种是筹款,即以同乡会自身名义,联络海内外各社会团体或个人进行捐助。

第一,公债劝募。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将公债发行按配额比例分散到各同乡团体手中,再由这些社会团体以政府名义进行劝募,从而将社会团体的善款筹集活动纳入政府的救济体系之下。因此,公债劝募对于民间的各同乡团体而言,很大程度上带有一定的强制性和被动性。从政府组织的电告内容可看出,各行企业“发给股息红利时应搭发公债”已成为规定内容,这说明同乡团体一定程度上对此模式予以了默认和服从[6]278-287。

第二,民间捐助。粤籍旅沪同乡会对难民救助经费的自主征募体现出显著的志愿性和主动性。自八一三至1938年3月,广东旅沪同乡救济难民委员会已筹集捐款212 300余元,在沪上各同乡团体中名列榜首[6]131。这其中原因主要是粤籍旅沪同乡组织工商业者比例较高,财力较为雄厚,社会联系较广泛,加之海内外大量的粤籍华人华侨团体成为资金捐助的重要力量。

从粤籍旅沪同乡组织来看,民间的难民救助工作之所以能够取得既定成效,一方面要归功于广东各旅沪同乡会民族抗战大局观和同仇敌忾精神的发扬,另一方面也是由粤籍旅沪同乡组织自身性质决定的。正是相对成熟的行政化组织机构确保了难民救助工作筹备和开展的高效性和条理性,而相对实力较强的工商业界基础确保了难民救助工作开展所需的足够物资经费。

三、同乡难民救助工作的政治社会效应

粤籍旅沪同乡组织是抗战时期同乡会参与难民救助工作的一个缩影,通过粤籍旅沪同乡组织不难看到,同乡组织的难民救助工作不仅辅助了抗战时期的政府工作,还产生了一定政治社会效应:

第一,保存了人民的力量,为中国最终赢得抗战胜利奠定了社会基础。从八一三事变后上海市难民情况来看,1938年上海市23万余难民的收容工作有一半左右依靠政府和政府下辖上海市救济委员会完成,同时以各地旅沪同乡会为主的同乡组织解决了其中近10万难民的收容问题,由广东各同乡会组建的广东旅沪同乡救济难民委员会收容2.2万人。以同乡组织为代表的社会各界团体尽最大努力将上海市收容的难民进行遣返和转移,在上海市被日军侵占后使难民免于遭到日军屠戮,为社会人员保存了有生力量。

第二,增强了战时国人的群体凝聚力和民族认同。和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一样,后方的社会各界人士同样也在进行着牺牲小我、挽救大我的义举。正如八一三淞沪抗战期间上海市各难民救助组织对本地、外地难民的施救义举,实际上各地旅沪同乡组织之间不一定有紧密的联系,然而,各司其职的奔走工作却令它们作为一个完整社会群体,增强了对自我民族的认同。

第三,在世界面前展现了中国为抗战胜利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努力,提升了国际地位。战后中国问鼎联合国安理会五常席位,成为世界政治舞台上无可替代的重要一方,首先要归功于中国军民在战场上的英勇,其次也归功于广大民族同胞和社会各界团体的不懈努力。在重重困难下,广东旅沪救济同乡难民委员会为筹集钱款奔走呼吁,很快得到了海外华侨、国际友人以及国际慈善组织的有力支援;有国际影响力的民间人士如陈嘉庚等在抗战期间和中国的民间团体有着密切联系。民间团体通过这些社会名流,进一步扩大了在国际上的宣传和影响,让更多国际组织看到了中国人积极抗战的形象,提升了中国的国际地位。

同乡组织在抗战时期的难民救助工作中发挥了民间团体的灵活性和广泛性,各同乡团体以其在上海的分布范围、成员数量、资金实力和运作独立性,凸显了对于抗战时期难民救助体系的补充作用。其中粤籍旅沪同乡会和全国各地同乡会一道,面对国家经济贫弱、政府战事不利、食物资金短缺、医疗资源匮乏以及侵略者封锁堵截等诸多困难,在难民收容、遣送和资金筹办等工作中发扬了民族精神,为抗战度过最艰难的阶段贡献了力量。

[1] 刘敏.1932年旅沪同乡会的难民救助活动[M]//邵雍.中国近现代社会问题研究.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0.

[2] 王春英.中国抗战时期难民问题研究[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2):10-14,26.

[3] 易棉阳.抗战时期中国经济的三个特点[J].江西财经大学学报,2009(2): 80-85.

[4] 孙艳魁.苦难的人流:抗战时期的难民[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5] 张宏森.论“八一三”抗战期间上海难民救济[J].湘潮,2008(4):5-6.

[6] 宋钻友.广东人在上海(1843—1949年)[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7] 王春英.抗战时期难民收容所的设立及其特点[J].抗日战争研究,2004(3):201-220.

[8] 郭绪印.老上海的同乡团体[M].上海:文汇出版社,2003.

[9] 高红霞.从《申报》看同乡组织在淞沪抗战中的难民救助[M]//高红霞.移民群体与上海社会.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RefugeeReliefbytheHometownAssociationintheAnti-JapaneseWarEra

YANG Zixiang

(College of Marxism, 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 Yunnan 650504, China)

The work of refugee relief in China had been done mainly by the government during the time of Anti-Japanese War, however, it also had been done partly by the civil associations. Being one of important organizations of the civil associations, the hometown association had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refugee relief. The Cantonese hometown association in Shanghai, for example, had done the work of refugee acceptance, refugee repatriation and supply preparation, which had produced four social effects—the protection of the military strength, the intensification of the national identity, the promotion of national awareness and the rise of national image.

refugee relief; Anti-Japanese War; Cantonese hometown association in Shanghai

2017-09-22

杨紫翔,男,云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法学博士。

K265.9

A

1006-4702(2017)05-0121-05

(责任编辑张建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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