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和梁漱溟关于农民社会身份思想的认识与比较
2017-03-12陆丹凌
陆丹凌
(上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444)
毛泽东和梁漱溟关于农民社会身份思想的认识与比较
陆丹凌
(上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上海 200444)
毛泽东和梁漱溟都对农民身份有着深刻的认识, 其中, 相同点体现在农民人数多、 生存条件统一以及生活负担沉重等观点的一致性上, 而不同点则体现在对于农民思想个性、 社会结构和社会地位方面认识上。 比较两者的异同点可以更好地认识中国农民这一社会阶层, 而在特定的时代下对农民社会身份的认识则是体现了其在一个农业大国中的根基性的作用。 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对于农民阶层的联合并最终获得革命的胜利也为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过渡中寻找农民群体的社会定位提供了参考。
农民; 社会身份; 新民主主义革命
20世纪上半叶毛泽东的革命路线和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运动”这两种不同道路的产生与两者对于农民这一群体的不同认识有着紧密的关系。 土地改革所隐含的农民本质与伦理教化的群众基础是存在联系的。 事实上, 在当时的中国社会, 毛泽东和梁漱溟在农民的社会身份认识上存在着某些共同的方面, 但是也有着显著的区别。 他们对于农民的深刻认识反映了当时中国社会的结构, 为今天认识农民和农村社会提供了内在启示。
一、 农民身份内涵的理论解释
19世纪, 马克思把法国农民中人数众多的保守农民称为“小农”[1]121, 他认为, 小农“好像一袋马铃薯是由袋中的一个个马铃薯所集成的那样。 数百万家庭的经济生活条件使他们的生活方式、 利益和教育程度与其他阶级的生活方式、 利益和教育程度各不相同并相互敌对。 就这一点而言, 他们是一个阶级。 而各个小农彼此间只存在地域的联系, 他们利益的同一性并不使他们彼此间形成共同关系, 形成全国性的联系, 形成政治组织, 就这一点而言, 他们又不是一个阶级”[1]123。 在马克思那里, 农民是自然经济的产物,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 农民阶级的消亡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但就目前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而言, 农民阶级的消亡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19世纪, 对于许多农业大国而言, 农民是一个庞大而重要的群体。 20世纪后期, 也有学者这样定义农民: “在原始关系的束缚下, 以家庭为单位从事乡间耕作和繁衍生息的乡下种地人; 由于经济和政治上的隶属关系把剩余产品和政治权力转让给与国家有关的复杂势力。”[2]在这一定义中, 也可以了解到农民阶层的基本经济关系和社会地位。
从世界范围来看, 早期关于农民问题的研究处于不被重视的地位。 由于农民阶层的特殊性, “早先偶尔涉及过有关的论题, 但却是作为其他主要论题的从属问题, 例如, 作为存在于文明社会内部的文盲文化而进行的民俗学研究来对待的”, 直到20世纪后期, “农民问题的研究获得了一定的地位, 在某些地区, 如20世纪70年代的拉丁美洲, 农民问题成了社会科学领域研究争论的中心课题”。[2]在中国, 农民问题和“乡村”*关于乡村、 农村以及乡村社会、 农村社会、 乡土社会的概念界定和使用, 学术界并未形成完全一致的观点。 一般而言, “乡村”意指城市以外的广大区域, 与“农村”未做严格区分。 参见王露璐: 《伦理视角下中国乡村社会变迁中的“礼”与“法”》, 《中国社会科学》2015年第7期。研究紧密结合, 则以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1944年)为代表, 乡村和农民问题成为社会学的重要研究领域。中国的农民问题研究与中国的经济发展状况紧密相连, 农村和农民问题同样在经济学领域中也有许多重要的研究分支。 20世纪90年代以来, 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加快, 学界对于中国农民问题的研究进入新的高潮, 研究大致集中于以农民生产改革、 收入和负担变化等方面。 近十年以来, 学界对于农民问题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农村城镇化建设、 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和农民工问题等几个方面。 但是, 随着城市化的发展, 农民人口的流动性增强, 现实问题也越来越复杂, 对于中国农民的研究是否应该回到农民问题的本体, 即农民这一群体的社会身份是如何被定义的, 而这样定义的必然性在哪里。 通过对农民阶层社会身份的不同思想认识的比较分析, 或许可以看到一些关于这一原初点的特征, 这也可以为农民问题的研究提供一个理论的补充。 毛泽东和梁漱溟是20世纪30年代研究中国农民问题的典型代表, 两者对于中国农民社会身份的认识存在着异同点, 分析两者对于中国农民社会身份的认识可以为我们找到毛泽东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内在基础, 也可以为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寻找新的契机。
二、 中国农民社会身份的特点
“社会身份”指“某人所属的社会群体的成员身份, 而这一身份对于该成员来说, 在情感上和价值观上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3]。 “社会身份”一词最早由社会学家泰费尔(Henri Tajfel, 1982年)等人提出。 “社会身份理论”最初是用来理解并辨别不同群体的心理基础。 群体成员身份是社会身份的基础, 所以, 社会身份是立足于群体之间的状况和关系的。 毛泽东在论述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多次谈到农民问题; 而梁漱溟则以中国社会20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的社会状况为背景, 从新儒学的角度深刻分析了中国社会中的农民群体。 事实上, 两者在对农民这一阶层的社会身份认识上存在着许多相同之处。
(一)农民群体以多数人口构成了中国社会的主要成分
毛泽东在论述新民主主义革命中提到“农民在全国总人口中大约占百分之八十”[4]471, “农民问题乃是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 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 国民革命不会成功”[4]497。同样, 梁漱溟则在《乡村建设理论》中写道:“中国这个国家, 仿佛是集家而成乡, 集乡而成国。 团体主体的多数人既都在乡村, 所以你要启发他自动的力量, 启发主体力量, 只有从乡村做功夫。”由此可见, 在人数上占有很大比重的农民群体是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成分。 毛泽东所坚持的无产阶级必须联合广大农民阶级的革命路线, 即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农民革命战争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 需要注意的是, 毛泽东更为关注的是农民群体人数众多这个一般性的特征, 而梁漱溟则从一个个的微观农民集体中看到了遍布整个社会底层的人群所拥有的力量, 这也是农民群体人数上所呈现的特殊性, 这是一种微小的但却根深蒂固的社会力量, 这一点和一些学者把农民群体看作人类社会的“小传统”*雷德斐尔德在《农民社会与文化》中系统阐述了有关文明社会的一个普遍性的构成模式:人类社会在脱离所谓的原始社会进入文明社会之后, 会分化为“大传统”与“小传统”两个部分。 所谓的“大传统”是指由主要生活在城市里的、 善于思考的精英所创造和持续再生产的文化, 这些精英也因此在社会中处于支配统治地位; 而“小传统”则是这个社会中处于乡间的、 不会思考的大多数所创造和保持的文化。 参见张江华:《 “乡土”与超越“乡土”:费孝通与雷德斐尔德的文明社会研究》, 《社会》2015年第4期。有类似之处。 不管是宏观还是微观, 农民的确以数量优势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事实上, 如果一个阶层在数量上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 那么, 这也就说明了这一阶层的不可忽视性。
(二)农民群体复杂性背后是生存条件的统一性
农民阶层本身是一个复杂群体, 不能简单地把农民归为一个大类去分析, 只有对特殊情况作出分类和判断, 才能真正把握农民的概念, 也能避免造成在对这一阶层的探讨中出现自相矛盾的状况。 毛泽东在进行深入调查后把中国农民分成地主、 富农、 中农、 贫农、 雇农几种类型。 “农民的内部是在激烈地分化的过程中”[4]471, 换句话说, 毛泽东清楚地认识到中国农民阶层的复杂性, 并注意到了农民阶层的复杂性背后是封建统治和世绅治理相结合的特殊秩序。 这样的社会秩序是长久以来所形成的相当稳定的统治结果, 农民所面临的是没有私有土地, 同时也受到土豪劣绅、 不法地主的压迫和剥削的境况。 国民革命的目标之一就是推翻封建主义, 而它的展开需要一个大的农村变动。 毛泽东实行的土地革命是为了打破封建的土地所有制关系, 改变农民的生存状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 农民便从传统的封建政治经济关系中走出来, 成为无产阶级的同盟者, 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另一方面, 农民的这种生存状态导致其社会身份和资源占有的不平等。 梁漱溟指出:“据说中国不识字的人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此百分之八十以上之不识字的人, 大概被压迫剥削之劳力生产者占成数很多; 其百分之十至二十识字的人, 则军政各界土豪劣绅一切混饭寄生之辈占成数很多, 而革命分子也居其中。”[5]267在他看来, 中国的农村有着复杂的社会结构, 社会变革需要依靠知识分子到乡间把中西结合的有形教育传播给农民, 使中国的文化得到改造, 这不是暴力革命, 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民族自救革命。 而毛泽东和梁漱溟共同看到的是这一底层阶级物质上的贫穷, 资源上的匮乏和组织上的弱小, 也许能真正拯救他们的是一场反封建的物质革命与伦理道德重塑的精神教化相结合的大变革。
(三)农民群体承受社会压迫的根源
农民群体承受的生活负担是由其经济收入状况直接决定的。 毛泽东在论述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多次提到了贫农和雇农所受的来自地主、 富农的压迫与剥削, 中国的贫、 雇农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所受的负担和压迫也是最重的。 “因为贫农无土地, 每年耕种只得收获之一半或不足一半。”[4]399毛泽东把农民群体所受的社会压迫和剥削主要归结为地主、 富农等占取了贫农的耕种所得, 也就是说贫农没有获得自给自足的条件, 所以在承受着极重的经济负担, 处于社会的底层。 在这个意义上, 毛泽东把农民运动的主要攻击目标放在“土豪劣绅, 不法地主, 旁及各种宗法的思想和制度, 城里的贪官污吏, 乡村的恶劣习惯”[4]499上, 而这也正为受压迫的农民阶级找到了革命的动力和方向。 梁漱溟认为农民的社会压迫来自以下几个方面:“这个包括苛捐杂税、 田租、 高利贷等一切而言。 农民生活愈困, 则农业生产愈无力; 所以负担之重, 是农业生产的致命伤。”[5]419面对这些负担和压迫, 梁漱溟力求启发社会力量来统一, 以全国乡村运动大联合的中枢组织改变和减轻农民负担, 使农业进步, 再带动工业发展。 他把希望寄托于引进西方先进的“团体组织”和“科学技术”来使农民和农村获得重生。
毛泽东和梁漱溟显然看到了当时社会的农民所承受的来自传统社会制度的社会压迫。 尽管社会压迫有缓和的时候, 但这只是统治者或者说统治阶级维护社会稳定的一些措施, 从根本上讲, 这种统治的根基还是对底层阶级, 尤其是农民阶级的压迫和剥削。 从秦统一中国并建立帝制开始, 中国社会便在中央集权制下经历了两千多年, 朝代的更迭只是最高权力者的转移, 专制统治从未改变。 皇室的宫殿并不能俯瞰那么多平民的茅舍, 士大夫也即古代的官吏们, 其作用便是成为皇帝权力下延的触手, 另外一个角色是士绅*“士绅”这个词指的是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占有一定地位、 发挥一定功能的阶层。 士绅可以是退任的官僚或是官僚的亲友, 甚至可以是受过教育的地主。 在任何情况下, 他们都没有政治权力, 可是有势力。 士绅与士大夫紧密相连, 但是仍有区分。 参见费孝通著, 赵旭东、 秦志杰译:《中国士绅》,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 第17—31页。, 他们在乡间拥有声望、 土地或财富。 士大夫为皇帝获取来自贫民的赋税、 劳力和兵役, 而士绅则凭借已有的财富获得乡间平民的税租等维持其本身的生活条件。 所以说, 当时中国社会的农民群体社会地位低下、 生活困苦与封建帝制有着深刻联系。 另外, 20世纪初的中国, 随着西方技术和文化的传入, 社会结构开始改变, 西方机器制造的产品对于其传统手工业制品是一种严重的打击, 在某种程度上, 城市与乡村的联系被截断, 城乡之间的发展差距由此拉大。
三、 革命, 还是启蒙:中国农民社会身份的特殊性下社会变革的不同路径
毛泽东和梁漱溟关于农民群体社会身份思想的不同之处是决定他们在社会治理上采取政治革命和社会启蒙的关键因素, 对于两者不同点的分析则可以更为全面地了解农民群体的社会身份特征。
(一)关于农民思想个性的不同维度:文化水平和性情涵养
毛泽东在对农民私有欲的认识上认为: “农民的绝大多数, 就是说, 除开那些带上封建尾巴的富农之外, 无不积极地要求‘耕者有其田’。”[4]503但是, 他也认为, 除了无产阶级是最彻底的革命民主派之外, 农民是最大的革命民主派。 “中国农民群众和城市小资产阶级群众, 是愿意积极地参加革命战争, 并愿意使战争得到彻底胜利的。”[4]502毛泽东认为农民是十分依赖于他所拥有的土地的, 由此也带给了他们对于土地的占有欲, 获得耕地的过程中如果受到长期压迫, 那么, 农民迟早是会反抗的。 对于没有文化的农民群体而言, 他们没有太多方式去诉求改变或寻求改革, 他们所会采取的方式大多是暴力革命, 这也是他们本身所带有的革命性。
梁漱溟对于农民思想个性的分析则完全是从另一维度去看了。 他认为乡村是饱含理性的, 这种理性是指中国人的那种平静通晓而有情的理性, 而不是西方社会中冷静分析的理智。 从这一角度出发, 他认为, 农民受其职业和环境影响, 他们的心理是宽舒安闲、 从容不迫的, 性情自然, 生活充满着活趣和自然活泼的温情。 在军阀混战的年代, 他更是指出: “所谓‘礼失而求诸野’, 在乡村中还保留着许多固有气息。”[5]153当然, 梁漱溟也认为农民“头脑简单”“多运用感觉, 不会运用观念”, 但他更多的是从农民的性情涵养这一角度来解读农民的思想个性特点。 他认为中西方文化是有显著区别的, 中国文化在近代西方物质和文化进入后逐渐崩溃失败是“自毁”加“他毁”的过程, 而农村还保留一些中国文化。 他从农夫的生产生活中看到了中国文化的根基, 在这一意义上, 梁漱溟所描述的是中国乡村农民的淳朴生趣和“人生的向上之意”[5]159。 这样的论述把农民群体的性格因素凸显出来, 而这种性格与文化水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这是中国农民群体的本性。
(二)关于农民社会结构:分类联合和由点成面
毛泽东关于农民的社会结构问题的认识, 可以从他把农民分成地主、 富农、 中农、 贫农和雇农上来体现。 他认为中国革命的胜利要依靠贫雇农, 巩固地联合中农等, 他所展现的中国农民是在不同分类下构建成整个社会的关系。 地主和富农作为封建势力, 压迫剥削着中农和贫雇农, 贫雇农则依靠为地主和富农耕种生存, 如此形成一种上下对应的社会关系。 这种分析为革命时期联合广大农民群众提供了一种清晰的解析, 也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方向, 农民的社会结构也相应地显示出来。
梁漱溟从中国社会的“伦理本位, 职业分立”出发, 认为中国社会是以家为基础而产生的各种社会关系, 农业则是巩固和稳定家庭的。 “乡村人对于邻里街坊, 则很有关系, 很亲切”[5]152, 这种彼此亲切的联系中容易形成情谊化的组织, 这也成为中国乡村社会的一大特点。 20世纪中期, 费孝通提出的“差序格局”[6]36则对中国乡村社会的组织结构有着更深入的解释。 毛泽东所阐述的是革命情况下大部分的贫雇农是可以被团结而起来反抗的, 可以联合成工农联盟, 这与马克思的工农联盟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毛泽东所考虑的是从农民群体的整体层面出发, 从农民阶层本身所拥有的不同财富和资源上将其划分为不同的级别; 而梁漱溟论述的农民之间相互联系的思想则更多的是去除了阶级差异的因素, 他从农民本身的生活状态出发, 区别于都市人的冷漠和隔绝状态, 从城乡之间的比较中得出了农民之间紧密的联系。
(三)关于农民的社会地位:可联合的“主体”和主体自身
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提出:“农民——这是中国工业市场的主体。 只有他们能提供供给丰富的粮食和原料, 并吸收最大量的工业品。 农民——这是中国军队的来源。 士兵就是穿起军服的农民, 他们是日本侵略者的死敌。 农民——这是现阶段中国民主政治的主要力量。 中国农民主义者如不依靠三亿六千万农民群众的援助, 他们就将一事无成。”[4]503梁漱溟认为乡村是本, 都市是末, 乡村原来是人类的家, 都市则是人类为某种目的而安设的。 在某种意义上, 都市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都市由乡村而来, 先有本, 后有末。 20世纪上半叶的社会是一种本末倒置, 都市是中心而且是重心, 人们忽视了对乡村的建设。
在梁漱溟的乡村建设理论中, 农民即为群众, 离开乡村, 即背叛了群众。 农民虽不见力量, 而由其人数之多, 却是社会真正有根的势力, 知识分子要联合的对象必然还是他们。 在这里, 梁漱溟把农民解释为大社会中根本和稳固的力量, 把社会的进步和发展锁定到乡村建设之中, 只有从乡村出发才有可能构建新的礼俗(秩序化)社会。 毛泽东当然也看到了农民群体的重要性, 但这是建立在工人阶级领导的前提之下。 农民阶级在革命中是无法单独取得胜利的, 农民群体是一个可联合的主体, 它必须依靠工人阶级的领导。 农民是基础, 但不是决定性的作用。 与此相反, 梁漱溟则认为,在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和西方先进文明的结合下, 可以依靠农民群体的自我建设和发展建立一个理想的社会状态, 农民群体本身就是社会变革的主体, 在他所构建的团体组织中, 少数贤智之士的领导与多数人的主动二者之间或许可以调和, 从而建立合理的乡村组织。
四、 结语
综上所述, 毛泽东和梁漱溟在农民社会身份的认识上存在着相通之处, 即把农民看作当时社会革命或改革的一个关键因素。 对当时农民群体所呈现的人数或规模上的绝对优势, 可以说是毛泽东和梁漱溟所必须关注的, 但是其本身的复杂性也是不同分析视角的立足点之一, 而真正影响毛泽东和梁漱溟对于农民社会身份认识的是他们对于当时中国社会状况和文化结构的不同把握。 毛泽东对于农民的分析深深关注到了当时中国社会的阶级状况, 所以他认为政治革命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比较好的方式。 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运动”则是根植于中国社会“伦理本位”的文化之中, 他所坚持的是在西方文化输入后中国社会的伦理混乱状态下, 从最具中国传统文化基因的农民和农村出发, 利用优秀传统文化和西方先进文明的结合, 建立一个“人生向上, 伦理情谊”的社会。 两者对农民群体的分析成为我们今天了解和认识中国农民群体的关键。 农民就如同人类原始进化状态下一个起初的状态, 人类从一开始就是处于这种自然交换的生活状态, 这保证着人类各种生命活动的必要物质条件。 这一群体至今没有消失, 人类社会的进步与传统农民的生活方式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传统社会如何更好地向现代社会过渡成为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如果说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运动”只适合在小范围内获得成就的话, 那么, 毛泽东所坚持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就是能在中国的大范围内获得成功的表现。 这反映的是两种社会治理模式的区别, 梁漱溟的乡村治理是以理想的德治为基础, 这种社会治理包含集体义务和个体道德水平两个维度。 当然, 这种社会道德的重建对于社会治理有着重要的意义。 但是, 应该看到的是, 道德对人民大众是一种非正式性的约束, 存在一定的可变性, 它始终无法代替法治和先进阶级的社会领导, 而更应该使两者得到结合, 这也印证了马克思“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社会意识对社会存在有反作用”的观点。 当生产力条件成熟时就需要改变这一社会生产关系的大变革。 当一如既往的传统礼俗已经改变, 阶级成分混杂的时候, 就需要社会进步力量来改变, 这也是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的重要原因。 正如孟德斯鸠所言:当中国抛弃了政体原则, 丧失了道德的时候, 国家就将产生无政府状态, 革命便即将爆发。[7]152所以, 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或者过渡过程中, 最根本的还是落到对于现实社会治理的不断完善上, 法治和德治能在协调的过程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然而, 值得注意的是, 在梁漱溟认识的乡村和农民问题中, 有关家庭和伦理的思考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反思的。 在个人和集体、 道德和物质的交织中, 应建立起现代人的义务观和价值观, 不仅要向儒家优秀传统汲取, 还应该注重对多元文化的吸收。 中国文化应以理性为社会做指引, 这对于乡村和城市的发展或许是一种内在的精神动力。
[1] 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M].冯适,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1.
[2] 沃曼.农村农民研究[J].国际社会科学杂志(中文版), 1990(1):63.
[3] TAJFEL H. Social psychology of inter grouprelations[J].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1982(33):24.
[4] 毛泽东.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 2003.
[5] 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6] 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2.
[7] 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M]. 彭盛,译.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 2008.
[责任编辑伍纯初]
TheIdeaofPeasantSocialIdentityaboutMaoZedongandLiangShuming
LU Dan-ling
(InstituteofMarxism,ShanghaiUniversity,Shanghai200444,China)
Mao Zedong and Liang Shuming both have penetrating understanding of peasant status. They share similar points of view: large peasant population, identical survival conditions and heavy burden of life. They also have different opinions, mainly about individuality of peasants’ mindset, social structure and social status. Comparing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wo thinkers help gain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peasants, whose role is fundamental for an agricultural country, which is reflected in the identification of peasants’ social status under certain circumstances. Uniting Chinese peasantry and the victory of the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in China is a reference for the traditional society to find the social orientation of the peasantry in the transition of modem society.
peasant; social identity; the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in China
C912.82
A
1009-4970(2017)10-0068-05
2017-03-21
陆丹凌(1993—), 女, 浙江桐乡人, 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