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化写作是对以“气”论文的继承与发展
2017-03-12张爱萱
张爱萱
(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盐城 224000)
以 “气”论文在中国古代文论史上有着悠久的传统,对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过积极的作用与影响,也为当下生命化教育背景下开展的写作教学带来了启示,某种程度上说,“生命化写作”是对以“气”为文的继承与发展。
1 从以“气”论文到生命关照
《说文》:“气,云气也。”云气蒸腾上升,充塞于天地间。《管子》用“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描述出万物生长的气息。“气”仿佛是发端兴起,仿佛无处不在,从文化上来看气又是多义的。人们形容某人才华横溢时,会说有“才气”;赞赏一位饱读诗书的人,即使衣衫朴素,也能“腹有诗书气自华”;《文子》评论某人的作风“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孙子》评论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究竟何为“气”?如何去修养内在的“气”?先秦诸子散文中,孟子曾提出:“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当公孙丑问起孟子时,他则回答说:“难言也。”“知言”与“养气”息息相关,“气”是可以培养的。后世的文学家受此启发,将“气”与“文”结合起来,并论述发展了有关“气”的文学理论。譬如,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明确提出了“文以气为主”的观点,认为气有清气与浊气之分,表述了“做人与作文”的关系。北宋文学家苏辙主张文章乃“气之所形”,认为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文可反映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和生活阅历,个体生命“气”的差异可以决定文这一精神产品的价值属性。“气”看不见却可以感知。“气”既是维持生命的物质,也是充塞于文中的精神,充满了生命动力。
当下,生命化教育对生命的尊重与成全融入到具体教育过程之中,呼唤师者对生命意识的关注。在此背景下展开的生命化写作是对古代文论以“气”为文的继承与发展,是以“气”为文中潜藏创作者生命意识的深度挖掘。它既不是从修辞学角度过分关注表达技巧等注重写作结果的作文教学,也不是以往机械式的积累好词好句。以生产物质产品的方式对待写作教学,必然会出现机械性、千篇一律的特点,扼杀了写作者的创作动机,和生命化教育背道而驰。生命化写作更关注的是主体创作的动机、创作的过程和终身发展。这既是对可能更健全的主体创作者生命的尊重,又是引导学生去认识生命、探讨生命、写作生命、关注过程的写作教学的应有之意。生命化写作是建立在情感的基础上探寻生命的价值,对生命遭遇的表达诉说,而非功利主义的取向。因此激发主体创作者的生命意识,便有了写作的动力基础和创作优秀作品的可能性。
苏辙在《上枢密韩太尉书》中陈述的观点或许能给生命化写作继承与发展以“气”论文带来一些启迪。他指出,孟子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郊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那么养气,可以从内外两个向度来看。孟子观点里侧重内在的人格之美,养成浩然之气外化为言。太史公行万里路,从外到内的滋养,文章颇为奇气。“养气”强调内养与外养,而生命化写作不仅要求主体创作者养气,将气散发于文,还昭示着创作者生命意识的觉醒和写作意识的自觉。
2 从自然生命中有感而作
写作是一个系统性思考创造的过程,可分为 “采集——构思——表述”三个阶段。不少学生认为写作时无话可说是因为自己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造成的,认为没有丰富多彩的生活就没有素材可以采集,更谈不上构思与表述。这是一种误区,或者说借口罢了。如果写作者没有去感悟生活,去感悟生命,生活再丰富,缺失感悟力也是枉然。素材是随处可采集的,每个人生活的物质世界无处不在,所以,素材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关键在于创作者是否有感悟生命的心灵,观察生活的慧眼。
上古时期,文明尚未开化,人们无法正确认识自己以及所生活的环境,面对难以捉摸的自然界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之情,认为日月山川,万物有灵,加以膜拜。万物有“灵”的本质是生命,是人类对于生命的最初认识。从神话故事中可以窥见人类最早萌发的生命意识。随着社会的进步,到了周代,原始牧歌《诗经》的出现不仅标志着诗歌文学的发展,人类生命意识的发展也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奠定了文学抒情的传统。换句话说,生命意识的进一步觉醒推动着文学的发展。无论是青铜玉器上鱼鸟花木的雕刻,还是诗歌中自然万物的描绘,都体现了生命意识的流动。
诗人通过写各种自然生命来抒情、言志,因此,景中含情有生命,“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成为一种文学传统。诗人融入自然,观察自然,领略自然界的动静与声色。譬如,南朝诗人王籍从动与静的角度描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表现思归之情;诗圣杜甫从声与色的层面写出“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明媚生动的景色;柳宗元从点与面的视角描写了白茫茫的世界中,没有鸟与路,偌大的世界只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南宋诗人杨万里写景佳句也是层出不穷,别具一格。他总能从生活中捕捉许多有趣的瞬间,比如他描写的“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十分生动的画面;笔下“梅兄冲雪来相见,雪片满须仍满面”充满趣味的冬景。可见,鸟兽虫鱼与风霜雨露都是诗人采集的素材,也是滋养诗人心灵的源泉。史铁生先生在《我与地坛》里写到:“我把轮椅开进去……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园子虽说荒废少有人至,但荒废的园子里各种自然生命却充满了生机,史铁生从中获得心灵的慰藉,从绝望中看到鲜活的生命思考了关于生与死的问题。无独有偶,沈从文曾言:“我的心总得为一种新鲜声音、新鲜颜色、新鲜气味而跳。我的智慧应当从直接生活上得来,却不需从一本好书一句好话上学来!”
引导创作者带着探索的眼睛与心灵去采集世界上活动的、活泼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去构思、展现生命的生长、流动,使自己的生命获得新生。每一位创作主体赖以生存的自然界便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素材采集。创作主体从历代文学作品中采集各种素材,从现实的生活中观察自然生命,并将它按照一定的写作顺序表达出来。通过各种自然生命可呈现出不同的意境,通过各种意象的排列组合来达到抒情的目的,贯穿其中的线索便是情感。情感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写作技巧,只有对鲜活的生命充满敬畏与热爱,才能真正写出情景交融的有生命力的文章。教师引导学生观察自然、热爱自然并且写作表达对自然的感悟,从自然生命中汲取前行的力量,是生命化写作教学的应有之意。
3 从社会生命中点亮心灵
在自然生命的基础上,人的社会属性使人区分与动物,区分于他人。本文探讨的社会生命是指建立在自然生命基础上的社会关系与精神世界,区别于物的属性。诗论家品评诗歌作品时常从诗人主体精神气质出发,譬如钟嵘评价曹植“骨气奇高,词采华茂”,体现了主体创作者对自身人格和对生命价值的追求。以“气”论文中,“气”是传统文人的精神特征,是主体创作者心灵的外化。当学生有着丰富的情感体验,能够感受和体验人类对于生命更高价值的追求,能够对他人生命与其价值尊敬和敬仰,就有了写作的情感基础。有了这样的人文情怀,学生也会有表达的渴望,写作便成为一种真实的需要。
文学作品包罗万象,喜怒哀乐,种种人生。从屈原作品体现出的生命价值到汉代文人士子诗歌辞赋中体现出的生命主题与时代困境;从建安文学中体现的建安文人的生命关怀到阮籍、嵇康等人的游仙主题,无不包含着生命的情调。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李密的《陈情表》朴实无华,催人泪下,以孝达情,把人带入真实的生活情境,呼唤亲情的感受,唤醒情感的共鸣。白居易对歌女寄予深切的同情,并将自己的命运与他人坎坷一生联系在一起,引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慨叹。柳永写到“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自然界中存在的许多生命都是有限的,与千百年来无声流淌的长江相比,人的生命更是显得如此短暂,因此也更加的珍贵。“气”是文外在体现必然会提到北宋文学大家苏轼,诗词文书画,无一不精通,无一不充满气度。他身上集有儒家文化学而优则仕的进取体现,也有道家顺应自然、少私寡欲的人生态度和佛家慈悲之心、悲天悯人的情怀。苏轼被贬黄州期间写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走近历史描绘了赤壁的雄伟胜景,看江大江东去抒发了怀古之情,也引发了自己“早生华发”的感伤。苏轼的真性情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于人生之须臾,他也有自己的回答:“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苏轼的创作扎根于自己的生活经历,尽管颠沛流离,他仍能以达观洒脱的心态看到世界一切遭遇,他表现出这种超然的豪迈之气也成为后世文人的楷模。林语堂评价苏东坡如同西方谚语中所说有蛇的智慧与兔子的敦厚,历经千年他的生命之光仍然能唤醒创作者的心灵。
当然,写作的视野可以在课堂上穿越时空,也可以走向身边的人。生命化写作教育,通过间接体验他人的生命,唤醒学生的情感悟性,激发主体创作者写作的激情,便在写作中注入了生命的活力。写作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也是一个有趣味和意义的过程,当各种生命“走进”创作主体的心灵世界,与创作主体的生命融为一体时,他便不再是被动的客体,而是有灵魂的主体。
综上所述,“气”强调个人的修养,它对知识分子的人格构建和文学创作有着重要意义,对当代写作也具有现实价值。生命化写作不仅强调人的修养,而且在于以生命为基点,尊重生命,把生命的本质和需要体现在写作教育过程之中,昭示着个人生命意识的觉醒和写作意识的自觉,将文与“气”的发展推向了更高的境界。
[1]荣维东.谈写作课程的三大范式[J].课程·教材·教法,2010(5):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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