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醇厚的人文素养
2017-03-12蒋永清
蒋永清
领导素养
陈云醇厚的人文素养
蒋永清
在多数人的印象中,陈云是“搞经济的”,是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之一。不过,鲜为人知的是,他还有独具特色的文化思想,有着醇厚的人文素养。
“马背上”的读书人
陈云勤奋刻苦,喜欢读书,既是革命家,也是读书人,可以说是“马背上”的读书人。他虽然从小家境贫寒,但却天资聪颖,喜爱读书。从上颜安小学到去商务印书馆当学徒、店员,他都是因为读书优秀,而得到资助,从乡下走向都市,从小我走向职业革命家。
读书伴随着陈云的革命生涯。延安时期,环境相对稳定。他把读书看作是共产党员的责任。在毛泽东的启发和建议下,他再次认真研读马列著作和毛泽东的著作。他以革命家的风范组织了学习小组,一本一本地读原著,并请人辅导,进行讨论,共同提高。学习小组从1938年至1942年坚持了整整五年。夫人于若木说:他读起书来,如饥似渴,有时甚至到了拼命的程度。
读书是陈云的精神支柱。“文革”期间下放到江西“蹲点”,他把可支配的时间都用来读书,经常是废寝忘食。孩子们探望他时,他说得最多是读书问题。他组织了家庭学习小组,传授读书方法。陈云是读书人,读书人自然很爱书。除了马列经典著作外,陈云喜爱中国古籍,深谙其积淀的民族文化遗产。晚年时,他以其在党内的决策地位,推动了中国古籍整理工作。在陈云的努力下,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整理我国古籍的指示》,古籍整理出版工作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读书人讲究尊师重教。陈云对在人生关键时刻关心、扶持、培养过自己的老师常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心情。他和部分同学集资为小学校长树碑纪念。他尊师重教的行动体现出读书人特有的表里如一、言行一致的气节。他的女儿过去是小学教师,而后上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国家机关。陈云对此不赞成,劝女儿“归队”。女儿毅然回到自己的母校,当了一名普通中学教师,一直干到退休。
作为政治家,陈云提出一系列重视教育事业的方针政策,具有读书人特有的真诚。1984年9月,当他看到一份高中毕业生很少愿意报考师范院校的材料后,忧虑至深,当即指出要采取措施帮助教师尤其是中小学教师解决实际困难,提高教师的社会地位,“使教师工作真正成为社会上最受人尊敬,最值得羡慕的职业之一”。弥留之际,当他从新闻中听到为希望工程捐款的消息,即委托身边工作人员从自己稿费中取出5000元,捐给革命老区、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并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绝不能让儿童失学,应当动员全社会力量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读书人坦荡的胸襟。
造诣深的书法家
陈云爱好广泛,他的书法极有造诣。
陈云与书法结缘源于从小写毛笔字。他回忆说:“我整整练了十年,小学三年,高小三年,以后又练四年。”可能出于对自己练字经历的感悟,他在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后,极力提倡全国少年儿童“从小要练好毛笔字”。1984年9月,他建议教育部门“小学要重视毛笔字的训练”。教育部为此发出通知,要求加强对小学生的写字训练。
从小刻苦的书写训练,为陈云打下了坚实的书法功底。在戎马倥偬的战争年代和百废待兴的建国初期,他没有时间专门练习书法,但他的字一直写得很好。直到80岁高龄,他又重操翰墨,每天作为必修课,持之以恒,练了整整十年,留下大量书法作品,也留下了许多佳话。
陈云每天坚持练字1个小时,后改为40分钟。开始是坐着写,后来是站着悬肘写。开始用笔甩不开,后来逐渐运用自如,书艺精进,“有飘逸感了”。练字时,他往桌前一站,平心静气,骑马姿势,提起毛笔,脚不动,气不喘,手不颤,完全沉浸在忘我的超然境界。有一次,他书写《枫桥夜泊》诗,整幅作品一气呵成。在写“声”的繁体字最后一竖时,他一笔拉出有20厘米。写完后,他指着这一笔,挥臂作了一个似挥拳撞钟的动作,同时口中发出悠长的一声“当”,仿佛夜半寒山寺的钟声响得很长、传得很远。
陈云钟情书法,经常将条幅赠予友人、子女和身边工作人员,书法内容多是他人生的思考与心得、个人心境与情怀的抒发,也是对受赠人的一种勉励和期望。他曾书写两幅条幅赠送长子陈元,一条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一条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陈元多年后深情地回忆说:“这两幅字就像父亲的一双眼睛盯着我,时刻提醒着我、告诫着我、激励着我:不管在什么岗位,做什么工作,都要从人民利益出发,经得住群众的检验,经得住实践的检验,经得住历史的检验。”
作为书法家,陈云也像其他文化人那样“算计”过他的作品的市场价值。1984年12月,他在会见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阿尔希波夫前,将事先写好的两张条幅赠送给陪同前来的外交部副部长钱其琛,钱其琛高兴地说:“我今天得到的字可是千金难买呀!”陈云逗趣地说:“我写的字一块钱一张就行了,这我可就成万元户了。”那个年代,万元户可是了不起的“土豪”。回到家里,谈及这个话题,陈云幽默地算了一笔账:“我一天写十三四张,就算赚10块钱,一年3000多块钱,三年就成万元户了,老汉可以卖字为生了。”
其实,陈云对自己的作品是相当严肃和谨慎的。有一次,一位工作人员拿着他的字到荣宝斋去装裱,被一个外国人看见了,这个外国人说:“我给你一万美金,把这张字卖给我吧。”这位工作人员说不卖。陈云得知此事后说:做得对,我的字不能卖。他身上有着文化人的那股清流意识,有缘的无偿赠送,无缘的千金不卖。
评弹界的“老听客”
陈云出生在丝竹音乐广为流传的江南水乡,盛行于家乡的评弹影响了他的一生。少年陈云听着“戤壁书”,在艺人的娓娓道白和丝弦弹唱中度过艰辛时光。尔后,戎马倥偬,治国理政,没有时间听。再次接触源于养病。陈云说:“一九五七年、一九五九年先后两次到南方养病,听听评弹,觉得对养病有好处。本来头脑发胀,听听书就好些,这样又重新听了。”他风趣地称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常为他搞录音带的何占春和修录音机的陈继亮是“保健委员”“半个医生”。他听了大量书目,广泛接触艺人,钻研曲艺规律,发表精当意见,被评弹界尊称为“知音”“老听客”。
陈云听评弹有艺术家的“范儿”,并且有独到的鉴赏力,留下丰富的真知灼见。1983年12月出版了经他本人审定的《陈云同志关于评弹的谈话和通信》,收入1959年至1983年的部分谈话、文稿和通信40篇。1997年6月出版了该书的增订本,增补了有关文稿11篇,约8万字。陈云听评弹书目之多,在全国恐怕是独一无二的;他钻研之深,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有一年他听了1700多回书,听过的都作了笔记,包括每回书的时间、内容梗概、特点和问题等。正因为这种深入钻研的文化人的工作方法,他提的意见都非常中肯,对评弹艺术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在评弹艺术的发展方向上,陈云有着文化人执着而纯洁的理想追求。20个世纪80年代初,评弹一度出现上座率不佳、经济效益差等现实困难。经过深入思考和调查,1981年春天,他与时任上海评弹团团长吴宗锡谈话,以他卓越的洞察力逆势提出:“对于你们来说,出人、出书、走正路,保存和发展评弹艺术,这是第一位的,钱的问题是第二位的。”“出人”就是要培养新的文艺界人才,“出书”就是不断推出有价值的优秀的文艺作品,“走正路”就是文艺人和文艺作品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方向。这就是陈云坚守理想主义精神家园的坚强秉性。
陈云与评弹结缘至深。1994年5月,陈云住进北京医院,病房一角放着他收藏了一生的700多盘磁带的评弹作品。只要病情稍好一点,他都会听听。去世前一天,他听了一盘评弹录音带《一往情深》。吴侬软语,伴着琵琶清脆。他神态安详,静静地听着,静静地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旅途。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以胸中有大义、心里有人民、肩头有责任、笔下有乾坤的历史担当,努力筑就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时代的文艺高峰。正如陈云的经济思想、党建思想、哲学思想一样,在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的今天,他的人文情怀和文化思想,同样是党的宝贵财富,历久弥新。
(摘自2016年12月15日《学习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