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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爱情:千疮百孔
——论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

2017-03-11杨锦鸿刘雪华

皖西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张爱玲悲剧爱情

杨锦鸿,刘雪华

(滁州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亲情爱情:千疮百孔
——论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

杨锦鸿,刘雪华

(滁州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张爱玲是一位悲剧意识浓厚的女作家。其悲剧意识的形成是由于缺少关爱的童年生活、遭受重创的婚恋经历、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和经典《红楼梦》的文学影响;在小说中,悲剧意识则主要表现在爱情悲剧、亲情悲剧及人性悲剧上;而悲剧意识对于张爱玲小说批判男权文化、唤醒女性意识及形成苍凉风格又具有重要的作用和意义。通过对她人生经历与一系列悲剧小说的探究,人们可以更多了解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的人,可以对亲情、爱情、婚姻、人生及人性等诸多涉及人类精神实质领域的永恒话题作深刻思考与讨论。

张爱玲小说;悲剧意识;亲情爱情;苍凉

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极具悲剧意识并带有浓厚传奇色彩的才女作家,“在时下的文学语境中,张爱玲似乎是个永恒的话题。一批又一批的‘张迷’,一个又一个的研究者”[1],各种声音、各种见解不断出现。正如莎士比亚所说:“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心中的张爱玲也不尽相同。笔者认为,学界“张爱玲研究”虽成果丰富,但还有不少话题仍值得探究。本文试图从悲剧意识的成因、悲剧意识的表现及悲剧意识的意义三方面对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再作些探讨,以期对张爱玲其人其文(内心世界与创作心理等)有更多了解。

“在文艺理论范畴中,悲剧作为一种最高诗艺,专注于表现人类的磨难、痛苦、不幸与灾难。个体生命的欲望、意志、理想与现实生活中社会、自然、命运、环境等否定性力量之间的悲剧性矛盾冲突,构成了悲剧的本质特征。”[2]而“所谓悲剧意识,是人经由对自身悲凉处境的深沉思考而生成的对生命悲剧性的体验与认知。人的欲望本能与生存困境的悲剧性冲突,是生成悲剧意识的渊源,属于无可逃脱的永恒劫数。张爱玲小说着重表现的便是这种永恒的人生悲剧性。”[2]当然,正如有些专家学者所认为的,在20世纪40~50年代,张爱玲小说中的悲剧意识较为浓厚,后期创作中则有所减弱(美国时期)。但笔者认为,总体而言,张爱玲小说中有着强烈的悲剧意识。

一、悲剧意识的成因

(一)内因:童年经历和婚恋生活的影响

其一,缺少关爱的童年。张爱玲出身名门贵族,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是清朝重臣李鸿章之女。但这种家庭的显赫到她父辈已经开始衰落了。她的父亲张廷众是个纨绔子弟,有弄风捧月的旧习气,吸食鸦片,养姨太太,暴戾乖张。而母亲黄逸梵是个新派女子,受西方文化影响颇深,追求自由,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夫妻二人新旧冲突,性情不合,直至离异都是水火不容。在这种情况下,张爱玲的童年有截然不同的两个方面:在母亲那里,她的世界似是光明、温暖的,她学习了西方文化,也感染了母亲清冷孤傲的气质;而在父亲那里,她的世界是灰暗、寒冷的,尤其是后来父亲另娶了太太,这使她与父亲的关系更加紧张,也让她的生活更加黑暗阴惨。她遭到了后母的诬陷,受到父亲残忍的毒打,生了病也不给医治,关在屋子里拖了半年,最后差点死去。在她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能听到日军飞机嗡嗡的飞旋声,她当时甚至期盼炸弹掉下来,“希望有个炸弹掉在我们家,就同他们死在一起我也愿意”[3](P187)。这种同归于尽的想法从一个孩子的嘴里出来,可见她对他们何其仇恨。童年的这种经历,对于张爱玲而言就像一片阴影,终其一生,她也没能从这个噩梦中走出来。对于人性的丑恶,尤其是女性的阴毒,她从小便看得真切、透彻。后来,她怀着渴望与仰慕的心情投奔母亲,但新潮的母亲也没让她感受到应有的温暖。因此,“人是最靠不住的”,这是张爱玲从缺少关爱的童年中得到的真谛。父亲的毒打,母亲的疏离,“让张爱玲幼小的心灵深受重创,形成了创伤性记忆。这些经历无疑影响了她人格与心理的正常发展”[4],使她养成内向、敏感、寡言、忧郁的性格,并“使她在孤独中越走越荒凉”[4]。所以在她的笔下,婚恋几乎都是无爱、苦涩,以悲剧收尾的;而亲人与亲人之间亦多是冷漠、无情,甚至是残酷的。她的作品就是她的内心,可谓彻骨的苍凉、悲哀。

其二,遭受重创的婚恋。俗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张爱玲也是俗世之人,她未能逃过这句俗话。她与胡兰成的爱情在当时也算是一段“倾城之恋”。她遇人不淑,爱上不该爱的人,被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害。张爱玲24岁时遇上了38岁的胡兰成,并一见倾心地爱上了他。在送他的照片背面,张爱玲留言:“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5](P178)足见她对胡兰成的爱到了何种程度。但她所托非人,当张爱玲不畏流言,不顾一切跟他牵手、结婚后,他朝秦暮楚、四处留情的风流本性依然不变。在武汉他迷上17岁的护士小周,在温州他又看上范秀美。正所谓: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他;而他的心里,她不过是几分之一。一次次的打击、失望,胡兰成彻底烧光了她全部的爱,在最后离别时,张爱玲说:“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6](P206)其实,她萎谢的不仅是爱情,还有才华,更有她对人生的美好憧憬。与胡兰成分手多年后她又结过一次婚,丈夫是美国剧作家赖雅。但这次婚姻一则爱情的成分很少,二则赖雅的中风重病让她饱受生活的艰辛。她父母的婚姻,已经给了她消极的影响;而她自己的婚姻,则让她最终对爱情没有了任何幻想,以致余生再也无心无力去爱。所以在她的笔下,《多少恨》《怨女》《半生缘》等小说中的婚恋都是一幕幕人间悲剧,无论“有爱”还是“无爱”,全部是痛苦酸楚的。“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7](P24),这是张爱玲对亲情和爱情的深切感受。

(二)外因:动乱社会和文学经典的影响

其一,动荡不安的社会。傅雷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曾说:斗争是我们最感兴趣的题材,人生一切都是斗争,但第一是斗争的范围。作家的对象,多半是外界的敌人:宗法社会,旧礼教……可是人类最大的悲剧往往是内在的外来的苦难[8](P174)。他说的外来的苦难,自然包括战争。在灾难的背景下,人们更容易看出人间百态、世态炎凉,在灾难中更容易体现出人性的弱点。对于作家尤其是女性作家来说,经历战争更是能对他们的创作产生很大的影响,包括作品的题材、内容、感情等很多方面。张爱玲出生在上海最混乱和动荡的年代,发生过大大小小很多次战争,如“淞沪会战”“八一三”等。她目睹了战争中人们的生离死别、朝不保夕,她看透了生命的脆弱和绝望。而对她影响最大的则是1942年的港战,这场战争彻底打破了张爱玲平静的读书生活。她遇到过空袭,亲身经历过死亡、恐惧、饥饿、血腥,这一切深深地刺激着她,使她不由发出内心的呼喊:“时代是这么沉重!”最终,她也因为战争而中断了学业,回到上海,以写作谋生。所以她作品中对战争场面的描写十分逼真,兵荒马乱中的人们都身如飘絮、浮萍,无依无靠,无根无蒂。乱世、战争,悲欢离合、家破人亡,这些也都是形成张爱玲悲剧世界观、人生观及悲观性格的重要原因,且是她作品永远苍凉的原因之一。

其二,经典红楼的浸润。张爱玲曾明确表示:《红楼梦》和《金瓶梅》“这两部书在我是一切的泉源,尤其《红楼梦》”[9](P4)。她自8岁读《红楼梦》起,以后每隔三四年都要再读一遍,晚年她还倾注了10年时间与心血写了《红楼梦魔》。足见她对经典《红楼梦》是终其一生的痴迷。这种痴迷浸润自然而然影响到了她的创作。所以从张爱玲的小说中,我们随处可见《红楼梦》的影子。比如,张爱玲写作的核心人物大多是女性。翻开张爱玲的小说,她用尽心思、浓墨重彩给我们刻画了一个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形象。像《红楼梦》一样,这些形象各具特色,各不相同,性格各异但都极具个性。而且这些女性形象几乎全是悲剧人物,如同《红楼梦》中“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没有一个有好的结局。在《红楼梦》中,林黛玉、薛宝钗是悲剧,香菱、迎春也是悲剧,王熙凤、晴雯还是悲剧,每一个人都逃不过悲剧命运的笼罩。而在张爱玲的笔下,像曹七巧、顾曼璐那样物质、残忍的女性是悲剧,像顾曼桢、王佳芝那样坚毅、善良的女性同样是悲剧,每个人也一样是逃不脱悲剧命运。再如,张爱玲在写作技巧和语言风格上也明显受《红楼梦》的影响。曹雪芹擅长写人物的心理,通过心理描写,将一个个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张爱玲也善于写人物的心理,而身为女性,她对人物的心理与情感了解、把握和分析得更是细腻入微,从而栩栩如生地刻画出一个个令人难以忘怀的人物形象:“曹七巧、梁太太、葛薇龙、、红玫瑰娇蕊、白玫瑰烟鹂、白流苏、顾曼璐……,这些鲜活的女性形象浮雕般地矗立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也成为世界文学丰富人物画廊中不朽的风景。”[4]至于语言风格,张爱玲曾说自己“中了古文的毒”,如《金锁记》中曹七巧尖酸、刻薄的话语,总是让读者不由得联想到《红楼梦》里的王熙凤,等等。关于这一点,已有很多论者论及,在此不再赘述。

二、悲剧意识的表现

(一)爱情悲剧

张爱玲的悲剧意识在小说中,最突出的便是表现在爱情的悲剧上。张爱玲在散文《爱》中说:“男女之情乃人之大欲,作为生命过程中的重大现象,负载着深刻的人性内容,揭示着人生的真谛。”她的小说选材大多是俗世的爱情和婚姻,她以自己的感受和理解,用犀利的笔触创作了一段段爱情悲剧。《金锁记》中,曹七巧的婚姻是一个空壳,是一个残酷的枷锁,她为此受尽煎熬折磨,这段无爱的婚姻,最终扭曲了她的灵魂,让她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十八春》中的顾曼桢和沈世钧,两人真心相爱,却抵不过命运的捉弄,携手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以后,还是没能终成眷属,若干年后,两人再次相遇,已物是人非,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一心想要追求爱情,但在生存危机面前,她转而想要的是一张“长期饭票”,作为她生活的保障,她费尽心机与范柳原斗智,最终,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她永远只是范柳原的情妇了,以整个城市的覆灭才换来这么一个似乎圆满实则苦涩的婚姻。由此看来,在张爱玲的心里,一场完美的爱情是多么难得和珍贵。爱情本应是浪漫美好的,可在张爱玲的笔下,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而那些渴望拥有爱情的女性,最终也都成了爱情的奴隶。所以,她小说中的爱情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完美的结局,爱情虽美,但终是短暂,浮华只能是一瞬,留下的是无尽的苦痛。有些爱情是物质的,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有些爱情是充满欲望的,除了情欲以外什么都不存在。这些原来就畸形的爱情,没有好结果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就算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彼此真诚,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将两个人分开,那这种爱情剩下的仍是两个人的无奈与辛酸。

(二)亲情悲剧

张爱玲的童年是缺少家庭亲情的,这让她过早体验到了人情的冷漠与丑恶,因此她作品中的亲情也都是让人心生寒意、唏嘘不已的悲剧。《茉莉香片》中的聂传庆,在精神和肉体上都受到了来自家庭的严重伤害,他的父亲殴打他、辱骂他,让原本年轻的他看上去有了老态,也导致了他心理病态、变态,毁了他一生。《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离婚后回到家中,受到的不是家人的关心安慰,而是哥嫂的冷嘲热讽,在她受到委屈、想让母亲为她做主时,母亲选择的却是不闻不问,让白流苏在偌大的白公馆,竟然找不到一个真正的亲人。《花凋》中的郑川嫦生了肺病,但她父亲不愿意花一分钱为她医治,就眼看着她“一寸一寸地死去”,在女儿死后,他却花大价钱在坟上添个大理石的天使,刻着新式的碑文:“川嫦是一个稀有的美丽的女孩子……无限的爱,无限的依依,无限的惋惜……安息罢,在爱你的人的心底下,知道你的人没有一个不爱你的。”[10](P16)多么冷酷而虚伪的父亲。《沉香记·第一香炉》中的葛薇龙,是在自己亲姑姑的一步步引诱下,才成为一个出卖自己灵魂的可怜人;而她姑姑也是被自己家人赶出家门的可怜人。《十八春》中,顾曼璐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才流落风尘,但她的家人只拿她的钱,却没有真正关心过她。《金锁记》中曹七巧更是残忍地毁了自己至亲骨肉的幸福。凡此种种,张爱玲在其小说中,“一把扯下家庭表面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明确地传达出这样的讯息:家是亲人们施展心眼明争暗斗的地方,那里亲情不是没有,只是挤占了虚伪和狡诈,真情被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所取代了”[4]。可见,亲情悲剧也是张爱玲深入骨髓的悲剧意识的表现。

(三)人性悲剧

基于关键绩效指标选用360度反馈评价的方法,使考核分数控制问题得到有效的解决,实现全面评判员工绩效。考核主体通常不少于6人,对每个层级的考核者赋权,人力资源部主要负责考核过程的监督和控制。同时,参考公司和相关企业的权重设置,最终得出研发人员、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考核主体及权重表。在研发部门,部门经理工作业绩占15%,工作态度占35%,工作能力占35%;项目主管工作业绩占35%,工作态度占15%,工作能力占15%;部门同事工作业绩占15%,工作态度占25%,工作能力占25%;项目组同事工作业绩占25%,工作态度占15%,工作能力占15%;自我工作业绩占10%,工作态度占10%,工作能力占10%。

在先秦时期,中国就有“性善”和“性恶”之争。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11](P23)由此可见,孟子认为,“人性本善”。荀子却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他认为人的本能是恶,恶是与生俱来的,人往往不自觉地做出很多恶行。两人都说得有理有据,因此,“性善”与“性恶”之争一直延续至今。而张爱玲,想必是“性恶”论者,尽管她自己没有明确说过,但其作品足以说明。她笔下的人物无论红男绿女有一个共性,就是都把自己的利益作为至高无上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没有“仁”“义”“礼”“智”“信”。她把伪装的文明外衣揭开,剩下给我们看到的都是赤裸裸的人的劣性。正是这些劣性,才造就了一幕幕让人彻骨心寒的悲剧。而这些悲剧的后面,无不透露着人性的冷漠、自私、妒忌、虚伪、阴暗、冷酷。如《十八春》中的顾曼璐,我们无法知道她做暗娼到底是真的为了养活一家人,还是她以养活家人作为借口去贪图享乐,释放自己的情欲。最终,她为了“栓”住祝鸿才的心,竟害了自己的亲妹妹,这时候“人性的恶”已经被放大了。作为亲姐妹,自己为了生活变成暗娼,而妹妹则有学历、有修养,纯洁、美丽。妒忌使她容不下曼桢的美好,便用阴暗歹毒的手段去剥夺曼桢的幸福,从而酿成曼桢与世钧的悲剧。在《金锁记》中,悲剧更是由人性扭曲、泯灭造成的,曹七巧用黄金去遮掩情欲的缺失,那个黄金枷锁把她牢牢束缚,她这一生没得到过爱情,没满足过欲望,在长期的压抑下她的劣性完全释放,她容不下自己儿女的幸福,她得不到的她也不会让他们得到,她不择手段地毁了自己儿女的一生,逼死了长白的妻子,破坏了长安的爱情。《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为了情欲荼毒到自己的亲侄女,人性在这里又是变得何等冷酷、恐怖。而人性悲剧的深刻性更体现在:所有这些扭曲变态、阴暗歹毒的人除了造成他人的悲剧以外,他们自己同样是可怜可悲的。

三、悲剧意识的文化意义

(一)批判男权文化

中国两千多年来的封建社会,一直都有着男尊女卑的思想。男性是社会的主导,政治、经济、文化大权全都掌握在男性手中,女性只是男性身份地位的象征和玩物,生命和命运都由男性主宰。女性终其一生,最大的价值就是充当家庭主妇的角色,将全部精力和身心都付于家庭、付于男人,而最终还时常会遭到男人的背叛和抛弃。而这个时候的女人则一无所有,剩下的唯有满腔怨恨、痛苦和无奈。张爱玲洞悉女性的地位和命运,便把她笔下所有的女性都置于这种大背景之下,任谁都难逃悲剧的命运。而她笔下的男性,无论是“遗老遗少”还是“现代人物”,如《多少恨》中的虞老先生、《花凋》中的郑先生、《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佟振保、《十八春》中的祝鸿才等,都是自私、贪婪、懦弱、冷酷、虚伪、无情的,他们一旦觉得爱情、女人影响或妨害自己的名誉、地位、前途时,则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她们,然后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生活。女人充其量只是他们的附属品或装饰品,他们有绝对的权利选择怎样处置她们。男性造成女性的悲剧,张爱玲以其小说创作对封建男权文化进行了无声而有力的否定、批判和控诉。

(二)唤醒女性意识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形象各式各样,大体有两类:一种是在受到压迫和苦难之后心理变得畸形,变得残忍、疯狂,成为摧毁、残害他人的工具,如《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十八春》中的顾曼璐;另一种则是受尽磨难与屈辱,却又坚强隐忍,不向命运低头,如《十八春》中的顾曼桢、《多少恨》中的虞家茵。但这些女性无论是好是坏,都难逃悲剧命运。通过这些在相同社会背景下不同经历的女性身上所发生的相似的人生悲剧,我们可以深切感受到那个时代女性生存的困境,她们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生存技能。所幸有些女性已在觉醒,从妥协到抗争,这是女性的进步。她们开始意识到自身的存在价值,开始积极努力体现自己的价值。特别是顾曼桢、虞家茵等这些具有女性觉醒意识的新女性形象,她们有个性,有理想,有追求,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表达了女性的独立意识。此外,在以往男性作家的作品中,主人公往往以男性居多,即使作品中的主人公为女性,那么这位女性也被打上了男性目光审视的烙印,在她的身上体现了男性对女性的评判标准。因此在男性作家笔下的女主人公,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真正的主人公。但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我们看到男女主人公的角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作品中主人公多为女性。这种变化其实正是作家本人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一种体现。在小说中,张爱玲更多关注的也是女性的言谈举止,她们的爱恨情仇,她们的人生归属,在她们身上体现着张爱玲特有的一种女性目光,一种女性对女性的深切同情与悲悯,一种女性对当时人生的感悟和思索。

(三)形成苍凉风格

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12](P254)张爱玲的小说以悲剧故事见长,她笔下的人物虽然经历各异,但无不上演着一幕幕生存悲剧、爱情悲剧、命运悲剧。她最注重的是女性人物,她笔下的女人们一代又一代地妥协﹑挣扎,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出路。童年生活的孤寂,成年婚恋的重创,战争动乱的飘零,以及经典红楼的影响,使张爱玲始终带着悲观的心态面对社会,面对生活,这些必然通过她的作品反映出来。她用一副看透了世界的眼光,客观冷静地展现她看到的人生、社会,解构了爱情的神话,颠覆了亲情的美好,揭示了人性的虚伪,从而使她的作品形成一种悲伤、哀婉、苍凉的风格。她在《自己的文章》里说:“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13](P186)其实,张爱玲小说最让人回味无穷的也正是这种独具魅力的苍凉风格。这种苍凉直击人心,震撼人心,能让人在阅读中直面自己,剖析自己,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洗涤和升华。

总之,张爱玲是一位悲剧意识浓厚的才女作家。她以自己独特的感受、犀利的笔触深入精细地描摹和书写中国社会乱世中平凡男女尤其是女性的悲剧命运,从那些最普通最常见的俗事和凡人中表现出人生凄清、悲苦、苍凉的意义。通过对她人生经历与一系列悲剧小说的探究,我们可以更多了解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的人,可以对亲情、爱情、婚姻、人生及人性等诸多涉及人类精神实质领域的永恒话题作深刻思考与讨论。

[1]江守义.想像张爱玲 理解与文学批评——评刘锋杰的张爱玲接受史研究[J].合肥师范学院学报,2016(4):72-77.

[2]李掖平.生存悲剧的苍凉书写[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2):42-46.

[3]张爱玲.私语[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

[4]胡明贵.没落意识与张爱玲的小说创作[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10(11):1-6.

[5]含瑛.最美张爱玲:我是临水照花人[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6.

[6]任茹文,王燕.张爱玲画传:美丽与苍凉[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4.

[7]张爱玲.张爱玲集:倾城之恋[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

[8]傅雷.傅雷文集(文学卷)[M].傅敏,编.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9]张爱玲.文学评论:红楼梦魇·自序[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3.

[10]张爱玲.张爱玲集:红玫瑰与白玫瑰[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11]孟子.孟子·告子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0.

[12]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13]张爱玲.流言[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Family Affection Love: In a Disastrous State— On theTragic Consciousness of Eileen Chang’s Novels

YANG Jinhong, LIU Xuehua

(SchoolofLiteratureandMedia,ChuzhouUniversity,Chuzhou239000,China)

Eileen Chang is a writer with a strong sense of tragedy. Her tragic consciousness is due to the lack of caring for childhood, battered marriage experience, turbulent social environment and the classic literary influence —ADreaminRedMansions. In her novels, the tragic consciousness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love tragedy, the tragedy of family affection and the tragedy of human nature, which has important effect and significance for Eileen Chang’s critique of patriarchal culture, female consciousness awakening and formation of desolate style. Through exploring her life experience and a series of tragic novels, people can learn more about her time and the people of her time, and can make deep thinking and discussion on the eternal topic of the field of human spiritual essence such as family affection, love, marriage, life and human nature.

Eileen Chang’s Novels; tragic consciousness; family affection love; bleak

2017-03-15

安徽高校省级人文社科研究重点项目(SK2013A130)。 作者简介:杨锦鸿(1964-),女,安徽天长人,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7.42

A

1009-9735(2017)03-008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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