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人精神”的现代转型
2017-03-11张建晓
张建晓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1100)
“温州人精神”的现代转型
张建晓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1100)
传统“温州人精神”已不能满足时代变化发展的要求,在新时代下应形塑“温州人精神”现代品格。现代“温州人精神”应正视商品意识,实现人文复归;反思客体经济,超越狭隘观念,将人与社会的发展当作新时期赋予的使命;客观看待草根精神,在公共社会中谋求发展共享的精神象征形式。
温州人精神;现代品格;人文性;主体性;公共性
温商驰名中外,被誉为“东方犹太人”,“温州人精神”是温商走遍天下的制胜基因。“温州人精神”传承于以“事功观”为核心的永嘉学派,以自主创新精神为本质,以敢为天下先、开拓进取、不等不靠、善于学习、吃苦耐劳等为精神表征,已成为重要的经济文化现象,蕴涵着巨大的符号价值。但随着全球化的推进、社会转型的深度“发酵”,经济文化社会发生急剧变化,社会发展的思维、理念、模式悄然转变,传统的“温州人精神”已不能满足时代变化发展的需求。 “温州人精神”应破旧立新,形塑其现代品格。
一、“温州人精神”的人文性转型
“温州人精神”传承于永嘉学派。永嘉学派素以事功学派自居,尤其在经济上,反对重农抑商,强调功利与仁义统一,注重研究现实生活中的实际问题,“以利和义,而不以义抑利”[1]更是正面肯定了人们逐利的正当性。永嘉学派的事功精神随着时代的沉浮在温州人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温州人精神”强在创新,以敢为天下先的气魄砥砺前行,较为完整地承袭了永嘉学派的思想精髓。
1.商品意识
改革开放以来,事功精神逐渐吸纳了现代文明的元素,形成了新的经济意识,即商品意识。商品意识是温州人趋向物质利益的基本意识。这一经济意识主宰着温州人走出温州、走出国门、走向世界,成功地塑造了“温州人精神”。传统的“温州人精神”具备强烈的商品意识,不论是敢为天下先,还是开拓进取、不等不靠、善于学习、吃苦耐劳,都需要遵循牟利的原则。可见,商品意识已成为传统的“温州人精神”的基本意识,并将利益至上作为其基本行为准则,表露于日常的经营行为之中。在改革开放初期,这种商品意识区别于自然经济时代的商品意识,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在后续的30多年的实践中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支撑着温州人行走于世界各地。但商品意识终归是比较低级的经济意识,在新的形势下,必然显露出弊端。蔡克骄等认为,“温州人精神”是分层次的,主要包括商品意识和人文精神[2]。商品意识是基础性的存在,反映了较低层次的、物质方面的需求;人文精神则相较于商品意识更为高级,从意识到精神,是人类认识的质的跃迁,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文精神能起到引导、规范、调节的作用。
2.无根文明
改革开放之后的30多年是商品意识的舞台,支撑着温州人闯天涯,但它遭遇了无根的现代文明,已开始显露颓势。现代文明的繁华与虚无共存,人们面对繁华的都市生活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因而人们拍摄了关于世界末日的影片,模拟人及其生产物在强大的敌人或自然面前的脆弱感。这正是人们生活在无根的现代文明之中最真实的心理体验。其实,现代文明就是一个人工世界,正如孙正聿所言:“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是人工的崇山峻岭,呼啸奔驰的车水马龙是人工的湖海江河,纵横交错的交通网络是人工的森林原野,五光十色的灯火霓虹是人工的白天黑夜。自然变成了遥远的旧梦,自然在现代人的生活世界中逐渐地隐退了。”[3]141同理,温州人就生活在这样一种无根的现代文明之中,他们也需要追求精神家园。商品意识是一种利益至上的经济意识,单一的目标促使着温州人奋进、奋进、再奋进。殊不知,在温州人不断激励自我的过程中,精神的空虚却是经济的成功所不能弥补的,这也在温州人的日常生活中有所体现。许多温州父母希望子女能从事稳定的工作,一般不愿意子女跟随自己走上经商之路。这正说明温州人已意识到商品意识的单一性,开始谋求多元化的发展方式。
3.人文复归
人文精神是“温州人精神”的另一个层次,是相较于商品意识更为高级的存在,它不是一种具体的意识,而是一种关注人的价值存在或目标。改革开放30多年来,商品意识占据着“温州人精神”的主导地位,而面对当下新的形势,“温州人精神”需要关注个体及整个社会的现代文明意识,绝不能止步于商品意识,必须趋向人文精神。从历时的角度考察,自古即有人文精神,古代中国的人文精神蕴藏丰富。可见,对于“温州人精神”而言,人文精神是复归而不是引入。现代“温州人精神”需要新知识的注入和涵容,需要内涵的不断赋予和提升,需要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批判。在当下这个无根的现代文明之中,人文精神更像是一种紧俏的商品,是温州人必须追逐的。当然,人文精神的形塑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就的,需要时间的积淀及品格的养成。另外,还需要考虑人文精神与商品意识在一定程度上的取舍。人文精神并不排斥商品意识,人文精神作为复归的价值诉求,完全可改造、容纳商品意识。“温州人精神”是温州人的精神象征,温商作为温州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做“人文生意”、打造“人文品牌”、营造“人文氛围”可为温商转型提供参考。
二、“温州人精神”的主体性转型
“温州人精神”以主观意识的形式存在于温州人的内心深处,温州人是“温州人精神”基本承载主体,而传统的“温州人精神”转型所面临的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就是要实现温州人主体意识的觉醒乃至自我转型。这对于务实的温州人而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1.务实精神
“温州人精神”承继于永嘉事功学派,这是温州人务实的重要思想渊源。南宋时期,程朱理学甚嚣尘上,空谈之风席卷全国,而在瓯越之地却兴起了以叶适为代表的事功学派,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之下,乃是社会靓丽的“奇葩”,备受世人所鄙夷,但在事功观的影响下,温州的城市商业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温州人所掌握的财富高于同时期其他地区。除了事功观的影响之外,温州的地理位置也决定了温州人的务实态度。温州山多地少,属于典型的资源贫乏地区,为了谋求生存与发展,温州人只能奋起拼搏,走南闯北。加之地理位置相对恶劣,也促使温州人的心理观念发生转变。在计划经济时代,物质的匮乏迫使温州人突破重义轻利的传统价值藩篱,开办家庭工厂,举办集市会市,挑担子走南闯北,对物质财富表现出强烈的欲望。改革开放之初,温州人在取得政策的许可之后,以制鞋业为代表的家庭工厂遍地开花,不论是自己开厂,还是替人打工,几乎人人都在从事与商业有关的活动。在同一时期,国内其他地区还未来得及试水市场经济的时候,温州已率先进入市场经济的发展潮流之中,成为市场经济发展的典范。
2.客体经济
受务实精神的影响,温州人对物质财富的执着程度是相当之高的。务实精神对于个体乃至社会的发展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过犹不及,过度的务实对于个体乃至社会的发展是不适切的。这里笔者将过度务实所引致的发展模式称之为客体经济。人们偏重经济的发展,并将之作为自身的追求,而忽视了经济的发展归根结底是为主体服务的。根据孙正聿的自为意义上的“逻辑先在性”问题的思考理路,客体经济从根本上讲是人的认识上的问题。在人的认识活动之中,存在主客体关系的问题,从逻辑上看,“客体作为主体认识和改造的对象,客体之所以是客体,是以主体存在为前提的。”[3]209但在客体经济之中,颠倒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逻辑先在性,将客体置于主体的前位,主体成为为客体服务的对象性存在,客体在商业的经营乃至社会经济的发展之中成为“主位”存在。从事物的表层上看,经营活动就是一种逐利的行为。但人为什么而经营,是为了生活,是为了满足欲求?实质上,生活是第一位的,通过经营取得物质利益满足生存需要是最基本的。但在解决生存问题之后,更为重要的是人的发展。在温商的现实经营活动中,重视利益的获得,这为温州人的地位奠定了经济基础,但在新的时代里,现代温州人更应关注主体自身的发展需求,而不应囿于利益的怪圈之中。
3.主体超越
现代“温州人精神”需要主体意识的觉醒及自我超越,这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主体意识的觉醒及自我超越是同步进行的,主体意识一旦开始觉醒,那么,超越的过程也同时启动。主体意识的觉醒依靠的是对问题的正本清源式的认识。面对客体经济,首先需要完成的是对客体之于主体的逻辑先在性的扭转,主体是经营活动的核心、经济发展的核心,经营活动和经济发展是为主体的发展服务的,但也要保持在一定范围之内,切莫陷入唯心主义的泥潭之中。同时,温州模式与“温州人精神”转型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主体在何种程度上把握客体,进而是以主体的认识水平和实践水平为前提的。主体意识的觉醒对于“温州人精神”现代品格的养成是先在条件的完就,进而还需要完成主体的自我超越。李泽厚曾指出中国人的“超越”是以“神圣使命感”和“历史责任感”超越“个体有限的生存和生命”[4]126,突出了“个体对于整个人类—民族—国家的义务、责任,并以之为人生意义、生活价值之所在”[4]138。现代“温州人精神”需要超越狭隘的地域观念、经营方式、发展理念,将人的发展、社会的发展当作新时期赋予的使命,勇于承担传扬“温州人精神”现代品格的时代责任。
三、“温州人精神”的公共性转型
著名经济学家钟朋荣曾将“温州人精神”概括为四句话:白手起家、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不等不靠、依靠自己的自主精神,闯荡天下、四海为家的开拓精神,敢于创新、善于创新的创造精神[5]。其他学者对“温州人精神”也有类似的总结。实质上,这是对“温州人精神”的概括和总结,是符号化的过程。“温州人精神”作为温州人的精神符号,其所反映的内容更多的是偏向地域性的价值观念,而这种精神在转型的过程中实现公共性的转型,抛却地域的狭隘,取得对公共精神的增益,对于“温州人精神”的存续及长远的发展而言有着重要的影响。
1.草根精神
在人们的常识之中,地域性的价值符号在社会大众中的影响力非常有限,而“温州人精神”却是一个特例。它虽然是一种地域性的符号,但30多年来,“温州人精神”走出国门、走向世界,逐渐产生巨大的影响力,这与通常的认知背道而驰,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温州人精神”之所以能释放如此之大的影响力,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草根精神。草根是近年新出现的词汇,其内涵非常丰富,接地气为其主要表现。众所周知,温商白手起家,从补鞋、弹棉花、做木工、当泥瓦匠到指挥千万资本,“温州人精神”由此逐渐成长起来。如今,许多学者将“温州人精神”凝聚为自主创新、敢为天下先、开拓进取、不等不靠、善于学习、吃苦耐劳等价值形态,其中更多的是一种价值的升华,表述的价值形态相对于其生长的“土壤”而言更高。实质上,“温州人精神”比较接地气。从社会流动的路径看,“温州人精神”典型地反应了底层的民众自下而上的发展路径,与广大民众的内心期望相契合,“温州人精神”的传扬发展有其必然性。
2.公共社会
尽管“温州人精神”的草根性将身家亿万的富豪和普通大众联系起来,但“温州人精神”在公共社会中仍存在诸多不足。对于身处现代社会的温州人而言,在生产、经营、生活的许多方面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如强烈的自主意识促使同室操戈、恶性竞价,缺乏理性思维,推动盲目投资、专注速效,责任意识淡薄致使只顾小家、不顾大家,文化弱势引致人文缺失、贪图享乐[2]。可见,传统的“温州人精神”不具备大家风范,受草根性的限制,不论是眼界还是格局相对较为狭小。每一个成员在公共社会中都拥有公共的空间、资源,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相互之间互相协作,实现资源共享、能力共享,共同谋求自身乃至社会的发展。对于现代“温州人精神”而言,传统的“温州人精神”需要突破草根文化对自身的桎梏,拓宽眼界,提升境界,实现自身的现代化,在公共社会中赢得一席之地。
3.发展共享
现代“温州人精神”最需要的品格就是共享。习近平总书记在多种场合都提出了共享发展理念,将共享作为实现社会主义建设目标的重要方式[6]。实质上,“温州人精神”现代品格的养成是共享品格的养成。现代“温州人精神”不断抛却传统的狭隘成分,在个人、社会、国家层面上实现自身现代品格的塑造。一是在个人发展层面上,现代“温州人精神”将追求人的现代化当作自己的目标,以求向“世界公民”靠拢。这里的“世界公民”并不是西方社会意义上的概念,而是对具备世界意识、开放观念、立场高远、素质优异的人的品格的概括。现代“温州人精神”可将“世界公民”的品格纳入到自身的价值体系中,与社会大众共享,起到价值昭示的作用。二是在社会发展层面上,现代“温州人精神”需要将公共性拓展到他者身上。他者指向的对象非常广阔,包括成功人士、大学生、创业者、普通民众等。针对不同的对象,现代“温州人精神”需要公共性的养成。“温州人精神”不该仅仅停留于地域性的价值符号,而应将自身的价值理念昭之于众,让更多的人认识,同时也促使自身得到提升。三是在国家发展层面上,现代“温州人精神”作为重要的经济文化现象,对国家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现代“温州人精神”不再只是地域性的符号,而是一种具备公共品性、世界格局、创新精神共享、发展理念共享的现代精神象征形式。
[1] 张家成.析叶适的重商思想[J].中国哲学史,2005(2):112.
[2] 蔡克骄,陈勰.温州模式与温州人精神—兼谈温州人精神面向未来的变革与重构[J].温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1):56-61.
[3] 孙正聿.哲学通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4] 李泽厚.由巫到礼 释礼归仁[M].北京:三联书店,2015.
[5] 陈俊贤.浅论“温州人精神”[J].人民论坛,2004(1):54-55.
[6] 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J].求是,2015(21):45.
[责任编辑:洪振宁]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Wenzhounese’s Spirit”
ZHANG Jianxiao
(School of Marxism, Hohai University, Nanjing, 211100, China)
Traditional “Wenzhounese’s spirit” cannot meet the needs of social development any more. In the new era, it should be reconstructed with modern characteristics. Modern “Wenzhounese’s spirit” should inspire Wenzhounese to cultivate commodity consciousness and advocate the restoration of humanity; require them to ref ect on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abandon narrow ideology and take human and social development as a mission of the new era; and lead them to view grassroots spirit objectively and share the development of public society.
Wenzhounese’s spirit; Modern characteristics; Humanity; Subjectivity; Publicness
C912.8
A
1671-4326 (2017) 01-0009-03
10.13669/j.cnki.33-1276/z.2017.002
2016-12-16
张建晓(1991—),男,浙江瑞安人,河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