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中的特殊器型
——以剔挖器的研究为核心
2017-03-11崔昊,王荻
崔 昊,王 荻
(齐齐哈尔大学,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试论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中的特殊器型
——以剔挖器的研究为核心
崔 昊,王 荻
(齐齐哈尔大学,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在东北亚原始文明中地位显著。其中的剔挖器作为极具地方特色的特殊器型更是本地原始石器文化发展的标志之一,因特殊的材质及工艺使得自身已脱离单纯的实用工具加工而带有审美体验的性质。以剔挖器为研究对象,运用美术学尤其是美术考古学的研究方法,从剔挖器的材质、加工方法等方面分析入手,重点着眼于剔挖器的用途分析。以此作为窥豹之管揭示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的发展成就和文化特征。
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剔挖器;特殊性;用途
一、剔挖器所处的原始石器文化环境概述
作为细石器的代表,剔挖器多出土于黑龙江流域,尤其是多产优质玛瑙玉髓等高硬度石材的河流下游地区。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特色鲜明,成就显著。与中原地区和江南地区相比黑龙江流域的原始石器由于材质的特殊,其形制更为多样,色泽更为艳丽,工艺更加精细,使用更加高效。以细石器为代表的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不仅创造出了精细的石簇、锋利的石刀、小巧的石钻、高效的刮削器等生产生活器具和玉管、玉环等装饰器具这些在世界范围内细石器文化中较为通行的器型,更有如剔挖器那样极为特殊的器型。剔挖器作为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的特色之一,从原始美术发展的意义上讲开创了黑龙江流域原始美术的新起点,促进了原始美术的蓬勃发展。剔挖器用途多样,如制作孔道、挖挑、剔除、刻划等。剔挖器在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中所占数量比例较大,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昂昂溪遗址博物馆等专业展馆中有明确的名称标注和系统展示。
二、黑龙江流域剔挖器的形成
(一)分布地点
主要分布在齐齐哈尔、呼伦贝尔、洮南、密山、乌苏里江等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的各个代表地区。全部分布在水系发达、河流纵横之地,且本地多有玉髓、玛瑙等高硬度石材矿脉分布。其中又以昂昂溪文化中的更为精细精美,且有许多具体的形制差异,数量多达数百件。剔挖器的分布多为原始渔猎经济发达的地区,这方面的代表除了昂昂溪文化之外还有密山境内的新开流文化,是因剔挖器在渔猎经济生活中发挥作用较为显著的缘故。
(二)材质
剔挖器的材质多是半透明色泽艳丽的玉髓、玛瑙或是颜色略灰暗但质地纯正的蛋白石,此外也有少量燧石材质的。当地先民用这些高硬度石材制作剔挖器,逐渐成就了本地辉煌灿烂的原始石器文化。中原、江南等地区的原始石器中玉环、玉管等精美的装饰品在石器中的比例并不大,且大多带有礼器的性质,是部落尊贵者在特殊场合才能佩戴的。主要是因这种玉质石材很稀少所以并未普及,而相比之下黑龙江流域这种玉石材质的石器比例很大。黑龙江流域原始先民所使用的普通石刀、石镞等常见有玉髓、玛瑙、蛋白石等高硬度石材,为本地剔挖器的精良工艺和精美造型奠定了丰富且优质的物质基础。
(三)加工方法
剔挖器的加工大多为压制法,也含少量打制。玉髓或玛瑙石材压制后剥落下来的石叶多呈条形,而打制后剥落下来的石叶多为圆形或贝壳形。贝壳形的石叶几乎不用任何再次加工就是十分锋利便捷的刮削器,而呈条形的石叶因为自然形成的弧形凹陷和末端的钩状尖锐,所以可继续加工进而制成剔挖器。原始石器的石材除了上述玉髓、玛瑙及燧石等质地致密的之外就大多是砾石等,如中原、西北和江南等地区。砾石的石质相对疏松,易于打制且打制下来的石片是多呈块状,少有那种突出的锐利尖端,多制成砍砸器或而无法制作成剔挖器。黑龙江流域的玉髓玛瑙石材硬度极高,和田玉的硬度为6-6.5,而黑龙江流域本地的玉髓、玛瑙硬度最高可达7。所以打制法根本无法完成全部加工,只能制成半成品。于是本地先民逐渐探索出更加先进复杂的压制法。在给石材焠火之后寻找胀开的天然裂缝,在操作台(大型石核)上用石器或鹿角往下压,此即为压制法。压制法加工的石器即为细石器。通过压制从原石上取下的石叶长条形,且大多不是扁平而是弧形,有明显凹陷。此天然形态给剔挖器的器型加工带来便利。在石叶的一端进行进一步加工,使之更加锐利。
三、剔挖器的一般性用途分析
(一)餐具
剔挖器最主要的用途就是餐具,是用餐时剔筋挖肉的便利工具。剔挖器不同于石刀,石刀是以切割为主要操作,而剔挖器是用来剔和挖。原始时期食物相对匮乏,尤其是在原始农业尚未出现的前期和中期,并不能充分保证食物的供给。所以对极其宝贵的食物丝毫不能浪费,哪怕是一丝残肉也尽量进食。世界范围内几乎所有的原始文化早期都有类似于将猎物的骨管杂碎而食其骨髓的现象。因此原始先民进食时都非常仔细,绝不会浪费,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可以进食的部位。在这种时候就需要一种精巧的可以剔下细小局部筋肉的工具。黑龙江流域内的原始文化都分布于河流之畔,鱼类和蛤类也是食物的主要来源之一,剔挖器对此也能发挥非常高效的作用。直接用牙齿啃食之后的骨头在骨缝里会有残渣,尤其是两块骨头的关节处总会残留许多,仅仅用牙齿是无法完全啃食干净的,这时剔挖器就会大显身手。要是用剔挖器之外其他的小型石器很难剔出。另外,除了用来做餐具,剔挖器的器型很自然地会令人联想到牙签等其他生活工具。原始文化的物质基础很薄弱,生产生活工具的分工并不如后世那样细致,多是一器多用。
(二)单体生产工具
剔挖器也可以用来钻孔,但其不是单纯的直线钻孔,而是很大程度上用挖这样的动作,可形象地称之为“挖孔”。原始文化在中期开始已有审美意识萌芽,懂得自制小饰品来装扮自己。但当时并没有冶炼、合金、锻造等金属加工技术,于是便以石器为工具制作,以雕刻为主要的加工和表现手法,来制作以审美体验和审美装饰为目的的小饰品。如将鱼骨进行钻孔,再用麻绳或皮条穿起,制成项链、手链等饰品。黑龙江流域在原始文化时期10公斤以上的鱼十分常见,拇指粗的鱼脊椎骨较易获得。制作过程中如需钻孔就需要用到剔挖器来钻孔。此类钻孔不仅是直线钻入,更需要将兽骨内部的软组织剔挖出来以求清洁。所以剔挖器不仅具有剔挖的功能还具有钻孔的作用。
(三)复合生产工具
部分剔挖器上有被钻孔的痕迹,但却并未钻透,只是钻成了一个或者排成一排的数个规整的圆形凹痕。如果是单孔而且完全钻透,则就是一件可以用来缝制的石针。此类剔挖器却钻到一半形成凹陷之后就不再继续钻了。这种剔挖器是与其他石器或骨器、木器组合后形成符合工具再进行使用的。比如另外备一个比较长的手柄(一般为木质或骨质),在手柄一段开凿狭窄的凹槽,然后将剔挖器镶嵌在此凹槽里面。但是这样的复合工具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必然会出现松动而影响进一步的使用。这时,事先在剔挖器表面事先钻制的凹陷就会发挥作用。具体操作如下,用天然小石子或小型石核塞在被钻的圆形凹陷里面,将剔挖器与手柄进行固定,使其不再松动。这种剔挖器的表面事先钻有多个凹陷,每次松动便可嵌入一粒小石子(或小石核)进行固定。使用一段时间后如果再松动就在此用此法进行固定。
四、剔挖器的特殊用途分析
(一)制作骨质器物的特殊工具
剔挖器的功能是以挖和剔为主,尤其是一些形制较为笔直的工具(如骨针、石钻等)不易触及之处。原始先人在制作骨针、骨渔标(矛头)、渔网构件等骨制工具时就会用到剔挖器,例如骨针的加工制作。骨针在原始生活中作用巨大。骨针的制作是选取较为笔直的野兽胛骨或腿骨,剔挖出细条后再将其一端磨尖,同时在另外一端进行钻孔。骨针的加工制作非常费时费力,剔挖器的出现则大大提高了骨针的制作效率,这也是黑龙江流域剔挖器的特色功能之一。野兽的腿骨骨壁较薄,而胛骨要厚很多,所以更加适合制作大型骨针。但是在剔挖器出现之前无法对胛骨进行加工,无法较便利地从胛骨上取下制作骨针所需要的长条材料。牛、猪等大型动物胛骨呈扇形,相对宽大,长度20cm以上,厚度最厚的可达2-3cm,最薄处也有近1cm,长度和厚度都比腿骨更适合制作骨针。这样的腿骨因为面积比较大,用常规的石钻或石锥在一块较厚的骨板上直接挖或抠出来一件骨针,工作量非常大,且很容易因直状的石锥碰坏骨针位置。因为需要将骨头切割开然后再进行打磨,磨制本身很费力。在一个骨板上想要挖出一个骨针要求进行剔挖的石器有足够强度,否则易折断。所以常规的石钻或石刀对此无法胜任。而剔挖器本身带有一定的弧度。在使用剔挖器进行挖取时,先在骨板上定位刻划出骨针用材本身的长度和宽度,并且凭经验来确定用材的厚度,并从左侧由上至下划出一道凹槽,再从右侧划出一道凹槽,两端的凹槽不断加深,当这两侧的加工最终推进汇合在一起的时候,上面的骨针便自然脱落下来。这使得骨针的制作效率大大提高。
(二)制作陶器纹饰
黑龙江地域出土的原始时期陶片,有相当一部分有特殊的纹饰。这些纹饰全部为阴刻,明显不是用指甲随手完成的,也不是用石钻、石锥等笔直的尖状器完成的,更不是篦状纹或渔网纹那样明显可以看出是用一般生活用具去完成的。其具体形态呈圆形凹陷状或线形凹槽状。都是入口小但内部的空间相对较大,线形凹槽的空间内部还有不同程度的弯折状态。明显是用钩状工具在陶器泥胎上先插入再手持移动划成或拧动手腕而旋转成的。
(三)非实用性的用途
黑龙江流域内的昂昂溪文化内的剔挖器在发展到了原始文化晚期,出现了较大量的小型剔挖器。此类剔挖器长度多在2cm以内,多为1cm左右且多选取质地十分精良的透明或半透明玛瑙材料,并且有意识地进行了“俏色”这个石材雕刻艺术成熟期才有的技术。与产生生活等具体的用途无关,完全是出于审美需求和审美体验而对剔挖器进行制作和保存。那么,此时的保存从思想意识上讲便带有艺术品收藏和财产积累的萌芽了。说明剔挖器的加工目的明显带有艺术审美的性质。这样的剔挖器多选用材料质地十分纯正的玛瑙或玉髓,在初期压制下来的大量石叶当中选取两色兼有的一件进行深入加工。经过再次的精细压制加工,将色泽艳丽的一端恰好制成剔挖器的顶尖部。试想,一件加工精巧,压制细密精致,且手柄一端为玛瑙的白色甚至半透明色,色泽逐渐变化,逐渐渐变至器物的尖端成为色泽最为鲜艳的红色或黄色,无疑是赏心悦目的。这样的一件生产生活工具在手中,令人无法否认其作为美术作品的艺术属性。
五、结论
综上所述,剔挖器是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发展的突出代表,带有鲜明的细石器文化特征和北方草原石器文化特征。
首先,剔挖器是黑龙江流域原始石器文化分期界定的标志物,也是阶段发展的佐证文本和重要代表。本地原始石器文化是典型的细石器文化,如划分为前、中、后三个阶段的画,中期和后期是细石器的代表时期,而剔挖器恰恰是伴随本地域细石器发展而逐步发展的,剔挖器自身发展的阶段和程度也是与本地细石器文化发展相一致的。本地细石器文化在后期是最发达的,而作为造型别致的精美器型代表,剔挖器也多出自于本地原始石器文化发展的后期。
其次,剔挖器体现了本地先人对本地特色材料的精准认定和准确利用,这种利用充分体现了文化的创造性和先人努力生存的积极进取精神。为了更好地生存,先人励精图治,以工具加工为切入点,创作了剔挖器这样的特殊器型,深化了本地的原始渔猎经济生产,成就了灿烂的原始渔猎文化。
最后,本地域的先民对于艺术审美已有初步的思考和实践。剔挖器器型特殊的加工工艺、造型形态、材质肌理三方面的美感是其作为原始美术成果的主要标志。剔挖器在加工工艺方面多为精密的压制法制成,因细腻规整而具美感;在造型形态方面其表面有弧度且精巧,具有条状石器所不具备的曲线的形态美;在材质肌理方面多是玛瑙玉髓,其颜色鲜艳且表面光滑,还有不同程度的透明感,已具备了艺术品的观赏要素,可视之为工艺品而非单纯的劳动工具。
总之,剔挖器在黑龙江流域原始渔猎文化生活中发挥了特殊作用。其特殊的形制也体现出了黑龙江流域原始审美意识萌芽和美术创作实践探索最初的星火,使其成为了本地原始美术文化的突出代表和研究本地原始美术特征的重要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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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2234(2017)10— 0008—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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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2016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黑龙江省重点项目)《黑龙江流域原始美术初探——以黑龙江流域石器文化为核心》(项目编号:20161022100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崔昊(1978—),男,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美术学。
〔责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