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鹤的经济社会小说
2017-03-11杨柏宏
杨柏宏
(大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600)
1 现今的京城世道充满借来物
我们通常认为货币经济的基本是用金钱买东西,物与物的交换得以成立,是以货币为媒介的。物和人的关系从根本上发生改变,是货币经济所带来的状况。这里将对“借”这个行为进行探讨。
西鹤的《本朝二十不孝》中有这样一个故事《现今的京城世道充满借来物》。
日本有句表现消费生活的谚语 “如果有一千户人家,就能互相做买卖,人们可以共同维持生计。”千户尚且如此,当时的京都有超过二十万户的人家,真是做什么都可以生活下去。故事就从这里展开。
(1)西鹤首先举出的职业是给五月五日端午节画纸旗的职业。端午节会把画有武士图案的旗子挂到门口,一年365天都在画弁庆背着七个道具的形象。一年只用一次的东西,而且还是画同一个图像,却可以一整年靠画它来维持生计。
(2)有人在夜晚的大街上吆喝着专治小儿夜里哭闹。他们是类似巫师的一种人。大人最怕的就是小孩夜啼,所以把他抱出来哄的时候遇到这种人就让他们诊治。这种人不需要任何成本和技术,只是一个人在夜里闲逛就会有生意,就能养活自己。
(3)常常去借东西的百姓生活。例如,生孩子的时候要借倚靠台和大枕头,所借之物不只是工具还包括劳动力。这是租借生活的开始。生活变得简单、便利、宽裕。
(4)借钱。有一个靠父母援助而过着舒适生活的人,他叫长崎屋传九郎,专门将京中妓院的钱往外放贷。妓院用高额利息把钱借给来妓院玩乐的人们,而他就是介绍人的角色。这个男人从大年初一开始到年三十没一句真话。就是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却在有人为钱所困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一年365天都说谎的男人无疑是人渣级的,可是当时的世道就是这种人也是具有存在价值的。
(5)有一个世代从商的富裕人家的公子,名叫世六,他从年轻时就吃喝玩乐,七年内他不断将金银挥霍在男色女色上。他父亲存了一笔养老金,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弄不到手。但是他又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烟花之地,于是就去拜托长崎屋传九郎,以“死一倍”方式,借了1千两。“死一倍”这种借钱法,首先是对债务人的年龄进行实地调查,世六是个美男子,可是却故意把自己弄得又老又丑,并谎称父亲今年已经将近70了,但对方估计世六的父亲还可以活10~15年,所以断然拒绝了借给世六钱。世六不肯罢休,说父亲患有慢性病,最多能活个三五年。并且恳求说如有必要,也可以采用外部手段使其尽快丧命。这是一个异样的世界,去借个钱为什么要跟父亲的寿命扯上关系呢?而且儿子为了借到钱,竟然开口说要杀死父亲。所谓的“死一倍”,首先人们从放贷人那里借出1千两金子,等到家里有养老金的老人死了之后,三日之内要偿还所借银两的一倍也就是2千两,开具一张面额2千两的字据,每一两金子(等于60两银子),每月按1两银子算利息,需先付1年的利息,这是非常高额的利息。世六除去利息拿到手的只有800两,可是还得付给长崎屋一成的中介费,再加上办事人的辛苦费,连带保证人的印章费,总之扣除这期间的一切经费,世六所借的1千两就只剩下465两了。接下来马上又被一些阿谀奉承的追随者带到了妓院,让其偿还之前玩乐的钱还有一些他本人完全没有印象的借款,最终,分文不剩。
金子只是经了一下世六的手,却换来了2千两的借据。剩下就是等待父亲的死亡。他求神拜佛,希望父亲早些离世,这些诅咒不久就应验了,他的父亲晕倒了。世六非常高兴,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取出,以嘴对嘴的方式喂父亲喝下,可是喂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自己吞了下去,结果当场毙命。西鹤最后说道“利欲熏心的高利贷者应该想到今日的局面”。
2 富裕与欲望
在《诸艳大鉴》中西鹤写到:“平城的《袖鉴》中记载大富豪分为三种,能衆、分限者、银持。所谓能衆指的是传播祖传的历史悠久的茶道工具,下雪就饮茶,开花就吟诗,整天沉浸在风雅的世界中,不知世上疾苦的人。分限(富二代)指的是世世代代在本地生活的正统家族,家族生意庞大,但多交给手下人打理,自己不染指各种琐事,只是悠闲地生活。银持(暴发户)指的是近年来刚刚出现的,在买卖中赚了钱,购买各种物品,并又向外借钱,力图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是即使有万贯家财他们也不能挤进世代富豪的能衆和分限者的行列。”有趣的是在西鹤那个年代,富豪就已经分门别类了。在《好色盛衰记》中记载了京都有很多不用工作却生活得很好的富豪的住所。他们都是投机朱印船等中国贸易赚到钱的“分限”。接着西鹤总结他们是“为所欲为地玩乐,一生都如此度过”。尽情玩乐是他们的终极目标,而且是完全可能实现的梦想。在空想中孕育的梦想成为现实,那就是货币经济所带来的最大的转换。梦想到最后是欲望的实现,都是靠金钱的力量实现的。
另一方面,富裕的人即是梦想的实现者。荻生徂徕在《政谈》中做了如下叙述“比大名还自在的是不用做买卖却有收入的商人,他们是商人中的一员,可是却不做买卖,即使有钱也不放贷,因为觉得麻烦。他们有很多的出租房产,靠租金可以悠闲地生活,因为没有要服侍的君主,所以没有害怕的东西。因为没有职务,所以不必在意任何人。既没有要管理的人民,也没有仆人,没有武家的礼仪和义理,衣食住行可以和大名同样奢侈。周围的人和进出自家的人都是讨自己欢心的人。每天兴之所至可以游山玩水,去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指责和非难,没必要顾及任何人的想法。这在当今世上简直是王者的享受。”徂徕不只是单纯地批判沉迷于玩乐的人,他所不能忍受的是他们的全能。他们的人生完全不付出任何辛劳,就受到人们争相取悦,无人指责也不忌惮任何人。这应该是唯一的王者的享受,可是现实生活中这种自由却被有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
3 眼前的极乐
到中世为止这个世界都是浮生。人们认为死后的世界才有真正的幸福,忍耐现实的痛苦,早登极乐世界。到了近世,这个世界由“忧虑世界”变为“俗世”。“眼前的极乐”诞生于花街柳巷,人们进入了享受现在的时代。
西鹤在《现今的京城世道充满借来物》中指出了现在的京城是“借”的世界。中心就是金钱的借贷,承担着关键作用的是中间人,掌握决定权的主人公是“借据”。在货币经济社会人们遭遇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事情。本应是被孝顺的父母却因为钱而被儿女杀害。那是连世六本人也没想到的自己丑陋的一面。连杀人这种极端的行为也不能成为良心的苛责,将父亲的生命看做千两黄金的等价物。由于货币经济所引起的不平等状况,道德高尚的人全力去工作也是一生贫寒,遭人蔑视,贪婪残忍的人却能成为有钱人幸福地生活。
[1]森田雅也.西鶴浮世草子の展開[M].大阪:和泉書院,2006.
[2]谷脇理史.経済小説の原点「日本永代蔵」(「西鶴を楽しむ」2)[M].東京:ぺりかん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