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公共空间中现代都市新女性的建构
——以《玲珑》杂志为考察中心
2017-03-11姜卫玲
姜卫玲, 刘 芸
(1.淮阴师范学院 传媒学院, 江苏 淮安 223300; 2.复旦大学 新闻学院, 上海 200433)
媒体公共空间中现代都市新女性的建构
——以《玲珑》杂志为考察中心
姜卫玲1, 刘 芸2
(1.淮阴师范学院 传媒学院, 江苏 淮安 223300; 2.复旦大学 新闻学院, 上海 200433)
《玲珑》杂志作为“1930年间女学生人手一册”的女性时尚杂志,以“讨论妇女问题,增进优美生活”为目标,积极倡导女性主义,堪称当时女性读者的知音。然而,受当时特定时代观念和社会现实的影响,男性话语主导的社会观念仍未改变。本文对《玲珑》杂志文本内容的深入解读,发现杂志所反映的女性在媒体公共空间中完成了中国现代都市新女性的建构。
《玲珑》杂志;现代都市新女性;媒体公共空间;媒介建构
《玲珑》杂志1931年3月18日由林泽苍在上海创办,1937年因战事频发而停刊,共出版298期。创刊时名为“玲珑图画杂志”,1932年10月5日更名为“玲珑妇女图画杂志”,1936年再次更名为“玲珑妇女杂志”,简称《玲珑》。作为一份以营利为目的女性时尚杂志,以“增进妇女优美生活,提倡社会高尚娱乐”为办刊目标,早期多刊登女性婚姻家庭、时装美容、家居装饰、影视娱乐等内容,后期增加生活常识、女性就业以及女性爱国救国等内容,第一次把广大女性以及与女性相关的议题放到了媒体公共空间中进行讨论。同时,通过“妇女”“玲珑信箱”等专栏征稿,公开表达女性的心声,成为现代都市新女性们自我表达的媒体公共空间。《玲珑》迎合女性受众心理需求,从时尚装扮、社交娱乐到独立职业,都为置身于都市之中的现代新女性打开了一扇可以窥视社会的窗口,受到以女明星、社会名媛、女作家等为代表的众多女性读者尤其是当时年轻女学生的热烈欢迎,被视为“黑暗里引路的明灯”。
一、概念界定
(一)媒体公共空间。
公共空间由哈贝马斯公共领域概念发展而来。公共领域是指介于国家和社会(即国家所不能触及的私人或民间活动范围)之间,公民参与社会事务的地方。“公众的交往、对谈等公共领域活动必须依托一定的公共空间,即古希腊的公共建筑,资本主义早期的沙龙、咖啡馆、报刊以及现代社团组织、社会运动与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内在的各种公共场域”[1]。李欧梵借用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以《申报·自由谈》为例指出,“这个半公开的园地更属于新开创的新空间……为社会提供了一块可以用滑稽的形式发表言论的地方”[2]。李克强认为,《玲珑》中有关女性妆容、着装和摩登生活方式的言论,可谓“摩登女性的公共空间”[3]。本文提及的媒体公共空间主要指《玲珑》杂志上有关女性言论的公共空间。
(二)现代都市新女性。
“现代”本意是一个时间分段的概念,经常被用作目前、今天等的代名词,泛指人们正在经历的任何一个当前的时间阶段[4]。其衍生词“现代性”是指现代时期人与事物所具有的性质或状态。在学术研究领域,现代一词还蕴涵着当前、现在的事物或状况“比过去更新、更好、更优越、更进步”的意思。西方现代性通常指17至19世纪西方思想家所形成的启蒙思想,其中自由主义、个体主义与功利主义是其主流核心价值[5]。李欧梵认为,“中国的现代性是和一种新的时间和历史的直线演进意识紧密相关的”,“到20年代,在精神和物质的所有层面上,人们普遍地把‘现代性’等同于西方文明了”[6]。
都市是以非农业产业和人口集聚为主要居民点,由乡村逐渐演变而来,通常有交通、资源、地形等有利条件。当人口数增加到一定规模,且以二、三产业人口为主要居民时,就成为都市[7]。上海自1843年开埠以来,就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东西文化在此相互碰撞。西式街道、银行、电灯、电话、电车等现代都市生活中的绝大多数设施从19世纪中叶起相继传入上海租界,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已成为号称“东方巴黎”的国际大都会。
本文所研究的现代都市新女性是指在20世纪30年代,以上海为中心,涵盖北京、广州、汉口等都市生活圈,受西方现代文明思潮影响,具有新思想的女性群体,主要是在校女生和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女性。她们崇尚西方文明,从外在妆容打扮到内在修养与思想追求都以西方杰出女性为典范,敢于突破传统社会对其形象和地位的界定,走出深闺,走进学堂,接受教育,进而步入职场、融入社会,并以时尚、健康、自信等崭新面貌积极参与社交甚至政治活动,能够选择独立自主的生活空间。
二、《玲珑》建构的现代都市新女性
(一)家庭场域新女性:虽被压迫却勇于追求幸福。
家庭是社会组成的基本单位,是女性生活的重要依托,也是贯穿《玲珑》这一媒体公共空间关注女性的重要议题。现代都市女性的家庭生活不仅包括婚后夫妻关系、子女孕育、家庭陈设等,也包括进入婚前恋爱、择偶等过程。何楠通过对《玲珑》杂志的“玲珑信箱”栏目的研究发现,“1931—1937年的读者来信的489个问题当中,涉及婚姻包办有50件,占所有问题的10%”[8]。责任编辑珍玲向读者公开征文,“本刊是你们唯一的喉舌,最好的园地,请姊妹们将心中的积郁、烦闷、苦衷或是受男子欺骗的事实寄来,可以借本刊发泄一下”[9]。在杂志编辑部的议题框架设定下,女性读者纷纷投稿,抒发内心的苦闷委屈与不满。如杏子女士在《嫖堂子包私娼,丈夫对我极端冷淡》中描述跟丈夫结婚五年,丈夫在外嫖堂包娼,回到家后却对自己冷淡的婚后生活。文中多次使用“忍受”“暗自哭泣”“痛苦悲伤”“哭碎了心肝”“抑郁而死”等词为自己建构了一个悲伤可怜的女性受害者形象,同时用“嫖堂包娼”“抹牌、逛窑”“衣冠禽兽”等词为丈夫建构了一个放荡不羁且不负责任的婚后男子形象[10]。又如《嫁给横暴的丈夫》描述19岁的柳女士在婚后常遭丈夫暴打的故事。“拳打脚踢,没有一丝爱护的心”以致柳女士日渐消瘦、精神委顿。因为对丈夫的畏惧和传统礼教束缚,柳女士不敢向他人哭诉,直到家人逼问,才让她道出了事实真相。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一篇由男性读者执笔的文章,面对同性的残暴行为,他并没有为其辩护,而是毫不客气地揭露,表达了对残暴男性义愤填膺的指责与对女性受害者的同情[11]。在编辑部“维护女性,讨伐男性”的议题设置下,杂志成为女性公然控诉男性的公共空间,编辑者和执笔者共同建构了女性单纯、柔弱、被骗、被打等受害者形象,并为男性贴上了好色、虚伪、残暴等标签,男性强势与女性柔弱的强烈对比反映了女性在婚姻生活中的不平等地位。
正是因为在家庭生活中,女性处于弱势地位的现状并没有完全改变,作为女性同胞的知音和女权主义的倡导者,《玲珑》杂志经常发表鼓励女性起来反抗的文章,努力建构出不畏困难艰险、积极追求幸福生活的女性形象。如《不要给他屈服》讲述一位19岁女子被两位教员欺骗,其中一位教员引诱其失身,尔后携另一位教员向其求婚,父母为了名誉的缘故想要允许,但女子思虑“来日方长,我若嫁他,岂不葬送了一生的幸福?”文章虽反映了这位女子的受害过程,但执笔者并没有过度渲染其受害者形象,而是努力建构出一个敢于与男性话语抗争,对旧礼教说“不”的一个现代都市女性。编辑珍玲回复“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与环境作战吧,即牺牲一切,亦当无所顾惜的”[12]。再一次强化了女性勇敢抵抗,即使牺牲一切也不向环境屈服的精神。珍玲作为《玲珑》“妇女”栏目编辑,始终秉持女性立场,维护女性利益,被视为“女性中的救星”[13]。当女性遭受压迫与摧残时,她“关于将来家庭的压迫,无疑地须给以严重抗拒”[14]的话语论述态度坚决,鼓励女性勇于抵抗。此外,杂志的女性执笔者也常发表鼓励女性反抗的文章,如“姊妹们,醒来吧,女子亦人类,何以被征服,我们要认定不是‘不是家庭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子’,要求女权的伸张,家庭的解放”[15]。《玲珑》成为部分女性诉说内心苦恼烦闷和寻求帮助的公共空间,编者通过给读者的回信大量阐发了自身对于女子职业、感情的主张,并试图以此引导受众,扮演了意见领袖的角色,成为媒体公共空间里有关女性议题的引导者和制造者。
在《玲珑》中,家庭居室也被看做营造男女双方平等地位的重要环境。中国传统的家居装饰阴森暗沉、森严万象,是宗法等级的象征,思想意识初步觉醒的女性认为“呆板之装饰约束观念之自由”“与当今提倡平等自由的生活理念格格不入”,于是从第一期开始就刊登“现代家庭陈设应有之改革”[16],倡导简洁清新、自由活泼的居室环境。随后还特地刊载美术专家对于摩登居室布置之设计,如“摩登居室的布置”介绍摩登居室设置理念,如“最要紧的是简而美观”,“居室外墙的粉饰追求赏心悦目”“居室要选择光线明媚的一面”[17]等。家居装饰既是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所要扮演的角色,也是女性借助其追求平等自由地位的体现。此时女性意识初步觉醒,她们开始倡导并追求自由平等的婚恋生活,因而,在杂志编辑和读者双重互动下,初步完成了在家庭生活中女子虽处被压迫的弱势地位,但却勇于反抗、追求幸福的现代都市家庭女性的建构。然而,受现实社会环境的局限,女性婚恋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在争取平等地位上,仍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二)职业场域新女性:虽被轻视却勇敢追求经济独立。
20世纪30年代,受女权运动的影响,新思想的传播使得广大女性逐步认识到:要想追求人格的独立,必须先谋求经济上的独立。女性越来越多地走出家门,步入社会,进入到原本属于男性的职业领域。她们与男性一样,谋职、做工、养家、服务社会。她们试图通过双手劳动,获得经济独立自主的权力,摆脱以往女性必须依赖于男性的传统,进而争取与男子平权的社会地位。女性职业领域与原先主要集中在学校、商场、棉纺织厂等地相比有了较大的拓展。她们不但可以出入学校、职场、商场、影院、政坛等公共场所,享有与男性“平等”的教育、就业、社交等权利,更可涉足手工业、工业、商业、娱乐、服务、教育、文化、体育、医疗卫生甚至是政治等领域“为稻粱谋”。“独立自主对一些上海‘新女性’来说又称为其‘社交公开’‘婚姻自由’的依据,她们莺莺燕燕,结拜姐妹,出入公共场所书场茶肆,随意结交男子……”[18]
但是,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男尊女卑、男性话语占据主导的传统依然没有改变。同时,受到经济恐慌的影响,男性求职尚且困难,女性职业岗位更加贫乏。“广州与上海、北京、天津、南京、汉口并称我国六大城市,众多现代机构的产生突破了封建时代都市仅为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中心的局限,发展成为政治、经济、文化、信息、科学、教育和服务中心”[19],产生了众多的新兴行业。即使有着众多新兴行业的广州能为女性提供的职业岗位也不过万余个,更不用说内陆的其他城市,因而职业岗位的有限是女性在职场生活中面临的主要困境。《广州妇女的职业生活》指出当时广州职业妇女的现况,虽然广州经济、政治、教育已相当繁荣,但女性职业却贫乏的可怜,“高尚”的教员工作多不过200人;“体面”的机关女职员也不及百人,且求职时必须攀附关系或具姿色,逢迎上峰、牺牲色相;而女店员以及家庭手工业者,不仅人数少、工资低且朝不保夕;女工虽然人数多达万人,但她们工作辛苦,工时较长且薪资较低;女性职业岗位的贫乏“让那些本该进入职场的女性却无安插地”[20]。
在家庭生活中,女性为摆脱男性依赖,实现经济独立而走入职场。但是在职场场域仍为男性所把持的环境下,女性的职场生活并非一帆风顺,面临着“不是给男子利用了去图利,便是无聊地做花瓶”的困境。正如著名影星阮玲玉1935年主演的电影《新女性》一样,职业女性生活在职场男性的算计和摆弄之中,她们需要拥有美貌并愿意牺牲色相,否则在职场中并无立足之地。女招待是当时备受争议的一份女性职业,珍玲女士认为“女招待在目前果然是一种不大妥的职务,然而职务本身并不含有卑贱性”[21]。女性在咖啡厅或饭店里,招待客人,提供服务,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使得女招待变成为一种“假招待之名,诱惑男性或供男子玩弄是实”的职业。陈碧霞认为“女招待之所以沦落是老板为了多得一点利益的缘故,亦或者是男性主导的职场话语权使得女性无路可寻,并非女性自甘沦落的原因”[22]。如《女工的悲惨生活》讲述一群进城务工的农村女子在纱厂每天工作12小时,2个月后每天可得到3毛钱工资,却还要被工厂扣存半月工资的悲惨生活[23]。
女性在职场生活中遭受压榨和迫害,处于弱势地位。《玲珑》借女工被欺压的事实,发表其对男性垄断社会话语的不满,并通过大众媒介的影响力,带领女性同胞奋起反抗,与职场上的男性话语抗争。一方面,发表女性读者来信表达反抗。如《教育界中人蔑视职业女子》讲述一位在汕头工作了半年的女学生,报考市立女中特招春季生时,虽然成绩第一却不被录取,原因是“女中不收职业女”。作为当事人的朋友,作者对这种事表示愤愤不平,借用杂志这一女性公共空间表达抗议,“难道我们不应该有职业?难道女子只能做寄生虫做供人赏玩的花瓶?”“经济独立是不应该吗?”作者用一连串语气强硬的反问句,表达了对蔑视职业女性人群的强烈不满,呼吁女性同胞“我们要应该怎样联合起来,打倒那种蔑视和摧残女子职业的恶魔”[24]。此外,《玲珑》借鉴西方文明以及社交名媛、影视明星的经验,鼓励女性勇敢奋斗,追求平等独立的地位。杂志专门介绍影视明星或他国女子成功的职业经验,鼓励女性在困境中寻求突破。如《奋斗的成功》分享美国后起之星艾佛琳娜泼的成功经验:在成名之前已失败五次,却依然继续奋斗下去,“一个天生丽质的女性,要成为一个明星,不单是容貌所能为力的”,而应“通过奋斗获得成功”[25]。《英国新妇女的毅力》介绍英国新妇女通过刻苦用心训练,打破“只有男子才能游过去”的传说,拆穿“男子的虚伪和夸口,并提出中国女界也属于男子轻视的地位,只要女子奋起勇为,男子会做的,女子无一不会”[26]。
除了精神上的引领和指导,《玲珑》还会介绍一些实用职场知识,帮助女性在职场上立足。如《贤妻良母和妇女职业》提出“职业不分贵贱”,在选择职业时最重要的是“先量自己的能力,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容易有成就的工作”[27]。《职业妇女十诫》提出女性工作要守时、勤恳、勿闲谈等工作信条[28]。在职业生活场域,杂志建构了职业女性面临职位匮乏、待遇低下、遭受白眼和摧残等职业困境,但是置身于现代社会中的都市新女性却不卑不亢,在困境中寻求突破并奋起反抗。
(三)国家场域新女性:虽遭受歧视却用实际行动贡献爱国力量。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女性历来受到男性轻视,不仅是在家庭和职场上,就是在救国护国这一话题上,男性也认为“女子救国无份”[29]579。《玲珑》创刊初期专注于服务女性,讨论女性话题,诸如时装美容、女性婚恋、家居装饰、校园生活等,而不涉及政治及国家话题。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东三省,1932年“一·二八”事变轰炸上海,其恶劣行径引发国民愤怒,激起民众爱国之情。杂志女性读者的爱国意识也突然觉醒,并且作为对男性歧视女性的一种反抗,发出爱国救国之声。1932年《玲珑》第45期《国难有感》一文表达“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忧国忧民、慷慨赴义精神。第47期《女子应该怎样救国》一文从抵制仇货、宣传工作、预备救护工作等提出女性爱国救国的方法。“男人之看不起我们的理由,总是说我们没有办事的能力,事事都要依赖他们”,救国成为女性争取平等地位的一次机会,是检视女性在救国方面相对于男子的贡献,“如果这次还是让男子去包办,争取男女平权,永无实现的希望了”[30]。
为反击外国倾销和支持国货,1933年被国民政府定为国货年,结果外货入超仍达九亿元,相当于每人拿出两块多钱给外人。当局者认为国货年失败的原因在于广大妇女们买多了外国的胭脂水粉,于是将1934年定为妇女国货年。琼女士认为“如果是这样,这是我们的耻辱呢,这次又给了男性攻击女性、歧视女性的借口”,倡议女性要摒绝外货,专用国货,坚持“非国布不穿,非国产不吃,非国货不用”的理念,用实际行动支持国货运动,打破男性对“救国无份,亡国拼命”[29]581的偏见。1934年,《玲珑》几乎每期都会刊载与妇女国货年议题有关的文章,如《妇女国货应注意两点》《妇女国货中,爱国妇女的信条》《我国妇女今后应有之觉悟》等,从打破外货优于国货的观念、国货鉴别方法、推广国货之渠道等方面倡议女性支持国货运动,践行爱国精神,这些被视为女性争取自由平等地位的前提条件。
1935年,宋美龄发表《国民牺牲精神与女界责任》鲜明提出“男女平等是当然的,但男女平等不是向社会要来的,而是女子自己争取来的”[31]。在国难当头、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女子应该与男子分工合作,要忘记安乐生活,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救国。用实际行动参与到爱国救国的行动中去,是女性争取男女平等地位的一种重要方式,她们要向男子证明,男子能够做的事情,女性也一定可以做到。随着国内外政治局势的急剧变动,1936年杂志办刊目标转向妇女爱国救亡立场,“把妇女命运与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连续刊载妇女爱国意识以及救国方法”[32]。杂志第221期号召“在国难当前的我国,妇女们应该干一点什么工作呢?用什么方法来救危亡的中国”[33]。以前“玲珑信箱”专栏多刊载女性“困难之问题,不知所措的心事,以及痛苦被欺之情形”[34],内容多为女性读者反映婚恋生活以及家庭关系中之难题和困惑,是女性控诉男性以及旧式礼教的公共空间,现在爱国救亡议题已越过女性议题成为首选,而鼓动女性救国议题的动力仍为“爱国救亡是女性争取自由平等的试金石”[35]。曾经,保家卫国是男性的话题,而女性一直被视为依赖男性而生活的寄生虫,因而女性救国议题从不被重视。但是,随着女性意识逐步觉醒,拥有家国情怀的女性认为“国家兴亡,匹妇亦有责”,女子对于国家和社会的关系应该包括救国存亡的内容。女性用实际行动,宣传并践行支持国货行动、妇女救国方法等,对歧视妇女“救国无份”的男性发出了有力反抗,“践履着自己作为国民一分子的责任与追求”[36]。
三、结语
19世纪后期,西方文化和社会思潮涌入中国,以康梁为代表的资产阶级维新派以天赋人权和历史进化论为思想武器,把妇女解放与维新变法运动相结合,第一次系统地提出了妇女解放思想,以“戒缠足”“兴女学”为起点,拉开了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序幕。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进一步推动了女权运动的发展,一批先进知识分子以各种方式译介西方女性主义专著,或创办以女性为核心受众的报刊,女权运动呼声不断高涨,使得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得到提升,法律和法理上也承认男女地位平等。但是传统的观念根深蒂固,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观念仍然没有改变。
《玲珑》的编辑和执笔者群体(撰稿人多为女性)紧抓时代热潮,专注于服务女性,讨论女性话题,反映女性在家庭、职场、社会等方面遇到的问题与困境,鼓励女性勇于反抗社会环境。他们利用《玲珑》这个有关女性言论的媒体公共空间记录了女性被启蒙的历程和自身从传统向现代演变的历史轨迹,为女性的独立发声提供了广阔平台,强调了作为女性应该具有的性别意识、职业规划素养以及对于民族兴亡的独到认识,从而完成了在家庭场域被压迫却勇于追求幸福、在职业场域被轻视却敢于追求经济独立以及在国家场域遭受歧视却用实际行动贡献爱国力量的现代都市新女性的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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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义清
I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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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7)05-0533-06
:2017-05-20
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一般项目“《玲珑》杂志中现代新女性的身份建构研究”(2016SJB860006);江苏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近代女性报刊视阈中知识女性话语空间建构研究”(16TQB001)。
姜卫玲,副教授,主要从事新闻传播史论与女性报刊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