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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爱》首演:萨里亚霍成为大都会历史上第二位演出作品的女性作曲家

2017-03-11谢朝宗

歌剧 2017年1期
关键词:曼斯萨里弗雷

谢朝宗

芬兰作曲家萨里亚霍(Kaija saariaho)的歌剧《远方的爱》(L'Amour de Loin),是21世纪最受好评的创作之一。自从2000年在萨尔茨堡音乐节首演以来,已经在法国、德国、瑞士、芬兰、挪威、英国、加拿大等地演出,在美国也有圣达菲歌剧院(三个委约创作单位之一)和阿斯本(AsDen)的观众看过,而且这许多后续的演出,都是不同的制作,可见其他歌剧院认可其艺术价值愿意投资。本季大都会歌剧院终于排出此戏,算不得是石破天惊。

迟到好过不到。萨里亚霍是当代重要的作曲家,《远方的爱》是她首部歌剧。据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歌剧院的邀约,因为她觉得找不到用音乐表现戏剧的方式,直到她看到彼得·塞拉斯(Peter sellars)导演的梅思安的《阿西西的圣方济各》,让她了解有可能写出没有传统情节的歌剧,她也通过塞拉斯,找到长居法国的黎巴嫩作家阿敏·马卢夫(Amin Maalouf),创作出这部作品。

萨里亚霍与马卢夫选了12世纪吟游诗人诺弗雷·鲁德尔(Jaufré Rudel)的传说编出歌剧故事。诺弗雷身为阿基坦(Aquitaine,今法国南部)的王子,过厌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开始向往一个理想的、位于“远方的爱”(他称这个女子要“美丽,不因美而骄傲;高贵,不因贵而骄傲;圣洁,不因圣而骄傲”)。他的朝臣嘲笑他是做白日梦,但是一个旅行的朝圣者却说,在海的另一边,真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诺弗雷从此再也无法排除这个念头。

朝圣者跨海到特里波利(Tripoli,今黎巴嫩境内),告诉克莱曼斯女伯爵(Clémence),诺弗雷作了许多诗歌颂赞她,引得女伯爵也开始想象这个远方的诗人王子是什么样子。朝圣者再回到宫殿,告诉诺弗雷,女伯爵已经知道了他的爱慕之心,惹得他再也受不了两地相思,决定跨海去见克莱曼斯,但是在途中他开始后悔,等到了特里波利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最终死在克莱曼斯的怀里。

《远方的爱》几乎没有传统戏剧的情节可言,剧中人物都是说得多做得少,而且讲的话大部分是让情节暂停的独白,而不是推动情节的对话。作为穿针引线的人的朝圣者,与王子和女伯爵的对话,很有点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的《看不见的城市》里忽必烈与马可·波罗的对话的效果:听起来是同一个主题,实际上是各说各的。“得不到的爱”不是前所未见的歌剧题材,但这里阻挡两人的,不是伦理道德,不是国仇家恨,甚至不是距离,而似乎是两人都宁愿坐在家里自怨自叹而不愿意面对现实。

从音乐戏剧的角度来看,《远方的爱》不能让人屏息凝神期待接下来的情节发展,音乐的节奏、轻重、缓急都没有很大的变化。但是萨里亚霍很能掌握整体的情调,音乐从头到尾有一种莹亮的感觉,仿佛水波荡漾(这可能是她使用电子仪器的效果)。打击乐器不是为其音量,而是为其作金石之声。人声虽然不走传统的调性,但线条委婉、情致缠绵。

人声角色除了三个独唱人物,还有合唱团,分别是诺弗雷宫廷里的男声与克莱曼斯方面的女声。唱诺弗雷的是男中音埃里克·欧文(Eric Owen),他把所有的音乐都唱得悦耳动听,但似乎并没有深入角色内心。不過这也有可能是受限于作品本身,因为诺弗雷虽然看来是主动的一方,但我们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动机和目的,感到的只是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对生命的不满足。朝圣者是一个女中音的角色,他的音乐比较平铺直叙,没有太多可称为咏叹调的地方,但塔玛拉·芒福德(Tamara Mumford)唱得很悠扬。克莱曼斯在诺弗雷死后有一大段质问命运的咏叹调,这是全剧最情感激昂的唱段,女高音苏珊娜·菲利普斯(Susanna Phillips)以清丽的声音、层次丰富的诠释,展现了音乐的力量。指挥是作曲家的芬兰同胞苏珊娜·马尔基(Susanna Malkki),对这段音乐的起伏有良好的控制,充分传达出梦幻的美。

海是歌剧里最重要的意象,演这出戏一定要解决如何表现海的问题。当年塞拉斯的首演用了真的水,大都会找来的加拿大剧场导演罗伯特·勒帕吉(Robert Lepage)说他不想用真水,因为“水像动物和小孩一样,一上了舞台就很难控制”。他把整个舞台搭成一排不断升高的楼梯(让人想起谭盾的《秦始皇》十年前首演时的布景),阶沿上镶满了2.8万个LED灯,成为一片灯海,透过色彩、明暗的变化,表现了大海的各种样貌,时而晴空丽日、时而波涛汹涌、时而月光照得夜色流丽、时而晚霞五彩炫烂,有时还有鱼跃波浪间,效果十足。只是,在漆黑的剧场里看久了,有点眼花,但是他给这个很静态的歌剧带来一些堂皇富丽感,符合大都会的气势。比较可以讨论的是舞台中央的一个巨大的翘翘板起重机,让诺弗雷和克莱曼斯站在上面,代表海的两岸。其用意或许是对的,但起重机笨重的样子,破坏了灯光塑造出的梦幻感。

萨里亚霍是有史以来第二位在大都会演出的女性作曲家,距1903年演出《森林》(Der WaM)的艾塞尔·史密斯(Ethel Smyth),已经超过100年,受到批评是难免的。但与其说是大都会有意冷落女性作曲家,真正的原因是大都会在演出当代歌剧的问题上一向就偏保守,而流传至今的传统歌剧剧目里没有女作曲家的作品,大都会当然排不出来。

《远方的爱》演出同时,传出取消与阿根廷作曲家奥斯、瓦尔多·格利约夫(Osvaldo Golijov)的委约,是排演新作品困难的写照。在千禧年前后很受重视的格利约夫近年来面临创作瓶颈,无法在预定时间交出作品,不是大都会的错。剧院经理彼得·盖尔伯(Peter Gelb)一再强调新作品的重要,也确实想了一些方法鼓励创作,但他任职十年至今还没有一部能传世的全新歌剧,是音乐界和观众都很焦急的问题。钱财人才大都会都不缺,结果就是不让人满意,难道大都会真是与当代作曲家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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