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英国家庭女教师小说研究
2017-03-10姜麟李增
姜 麟 李 增
(东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19世纪英国家庭女教师小说研究
姜 麟 李 增
(东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在19世纪的英国,家庭女教师一度成为报纸杂志、新闻小说的热门话题。家庭女教师因其职业具有鲜明的时代特性,以及其自身特殊的边缘性地位与身份引起了社会与文学界的广泛关注。这一时期很多作家都以家庭女教师为小说的主人公,描绘家庭女教师的生活与成长经历。于是家庭女教师小说成为风靡一时的小说类型。家庭女教师小说的兴起、发展、繁盛与衰落与19世纪的时代背景密切相关。19世纪社会的变革促进了女性思想的进步,经济形势的变迁与女性教育的提升,让家庭女教师成为当时社会的特殊职业群体,而家庭女教师小说也在这种情况下逐渐形成规模成为一种类型小说。
家庭女教师小说;女性思想;女性经济地位;女性教育
家庭女教师在英国小说中的形象最早可追溯到18世纪晚期。代表性作品包括H.S.的《玛丽的趣闻》(或《优秀的家庭女教师》)(AnecdotesofMary;or,TheGoodGoverness,1795)以及玛丽亚·埃奇沃思(Maria Edgeworth)的短篇小说《优秀的法国家庭女教师》(TheGoodFrenchGoverness,1795),等等,注重描写住在雇主家的家庭女教师及其她们与雇主和学生的关系。在19世纪30年代,作为一种类型小说,家庭女教师小说的主题愈发复杂化,开始涉及有关其工作环境与社会地位的主题。在19世纪40年到50年代间,家庭女教师小说的发展也进入最繁荣的时期,并在19世纪的后半叶一直保持着发展的态势。直到20世纪初,随着社会公共教育水平的提高与范围的扩大,更多的职业领域为女性开放,有关家庭女教师在文学作品中的书写也日渐式微。家庭女教师小说的兴起、发展、繁盛与衰落是与19世纪的时代背景密切相关。
一
19世纪英国家庭女教师扮演了传授知识,启蒙他人的角色。其作为启蒙者身份得以实现的前提,是自身需成为启蒙的对象。笔者试图将其思想背景追溯到18世纪以“永恒的真理、永恒的正义、天赋的平等和人的不容剥夺的权利”*Ruth Brandon, Governess: The Lives and Times of the Real Jane Eyre. New York: Bloomsbury Publishing USA, 2011,p.174.而著称的启蒙主义思潮。虽然启蒙主义发轫于法国,但也对18世纪末英国的思想界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冲击。启蒙思想所主张的“平等权利”观念对当时的进步女性大有启发。她们开始对女性的命运与处境进行重新思考,将“天赋人权”这一命题推广到“男女平等”这一结论。而英国本土的思想家中,受法国启蒙思想最深的一位,当数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1759-1797)。她亦是西方女权主义思想的奠基者之一。在《女权辩》(AVindicationoftheRightsofWoman,1792)一书中,她旗帜鲜明地提出有关男女平等,女性亦当分享人权的女权主义思想。《女权辩》立论之起点在于宗教,沃斯通克拉夫特认为,既然男人与女人都是上帝按照神的样子塑造的,那么两者应具有同样的理性。她主张自由伦理哲学,认为理性的运作是不受性别因素限制的。同时,因为女性承担了教育子女的重要家庭责任,那么她本身亦应通过教育变得理性。
而在西方的思想史经典权威所建构的“女性的次等性” (inferiority of women)与“厌女症”(misogymny) 思潮,使得女性的“理性”一直处于被质疑、被否定的地位。这种偏见在启蒙时期也颇有市场,包括休谟(David Hume)、卢梭(Rousseau)、康德(Kant)、和黑格尔(Hegel)在内的诸多自由主义哲学家也均持有类似的观点。*阿莉森·贾格尔:《女权主义政治与人的本质》,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51页。沃斯通克拉夫特《女权辩》其核心论述正是围绕着对卢梭的批判而展开的。她说道,“卢梭宣称,女人永远都不应该认为自己是独立的,她应该在恐惧的支配下运用她与生俱来的狡猾,并且变成一个卖弄风情的奴隶,以使自己成为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欲望对象……这真是胡说八道!”*林丽珊:《女性主义与性别关系》,北京:五南图书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第148页。由此,沃斯通克拉夫特在《女权辩》中规劝女性不要再试图取悦男性,提倡男女合校,主张女性享有与男性同等的教育。虽然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确实有着软弱、依赖以及情感泛滥的性格缺陷,但究其根源这是因为女性未能像男性那样接受教育训练的结果。女性应该通过接受同等的教育机会成为有理性的人,同时要积极争取公民权,以及对女性开放的所有就业机会。
沃斯通克拉夫特以上有关“女性可通过教育获得理性”,以及“应对女性开放所有就业机会”的核心观点为家庭女教师类型小说作为一种类型文学的出现提供了现实的思想理论基础。家庭女教师这一职业可看作是接受教育后的女性,面对多样性的工作机会时,选择启蒙者身份的理性选择。沃斯通克拉夫特的自由主义女权思想,在19世纪也得到了诸多思想家的应和。惠勒(Anna Doyle Wheeler)的《女人的权利》(RightsofWomen, 1830),穆勒(John Stuart Mill)与泰勒(Harriet Taylor)合撰的《婚离之初探》(EarlyEssaysonMarriageandDivorce, 1832)、《女性之解放》(EnfranchisementofWomen, 1851)、《女性之卑屈》(TheSubjectionofWomen, 1869) 都是有关这一主题的代表作。1867年穆勒把妇女要求拥有选举权写进议会改革修正案。在自由主义思想家理论的影响下,公民拥有平等权利的观念已被大众所接受,男性与女性在法律、政治上应享有平等权的思想也对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经过“全国妇女自由联合会”中的激进派的不懈努力,自由党领袖终于在1905年的大选中接受了关于妇女选举权的提案。
除了自由主义思想之外,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亦是家庭女教师小说产生的一个重要思想基础。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社会达尔文主义从生物学的角度上为男尊女卑提供了科学依据,但奥利芙·施赖纳(Olive Schreiner)等女权主义者亦“打算运用进化论来阐释两性问题”*Gibson,Letters of Olive Schreiner,London:Gibson Press, 1924,p.113.从“进化”这一核心词汇所衍生的“攀升” (Ascent)概念为女性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会逐步与男性分庭抗礼这一观念提供了合法性依据。“攀升”这一概念首见于雅克布·布洛诺夫斯基(Jacob Bronowski)的著作《人类的攀升》(TheAscentofMan),埃米·布利(Amy Bulley)对此评论道:“作为社会因子,作为进化的、人类发展的引擎,女性全方位进入生活是如此巨大、如此富有意蕴的变化,乃至于对那些理解其意义的人来说,这一观念无可抗拒。它最终的结果无法预见;很清楚的只有这一点,即从今以后更全面更完善的女性进化必定和社会的发展仅仅联系在一起。”*肖瓦尔特:《她们自己的文学》,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2年,第174页。而英国的社会主义者、“热力学之父”威廉·汤姆森(William Thompson)指出“妇女的平等地位和解放对于一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至关重要,而这种女性平等地位和解放的获取必须通过整个社会秩序的大变动才可以实现”*张新成:《英国成人教育史》,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993年,第21页。。从汤姆森的论断中可以看出妇女的解放运动与社会进步和发展是密不可分的,他对于男性在社会权利方面能够代表女性的观点完全不赞同,认为这是对妇女的一种奴役,而且这样会阻碍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在以上的陈述中,我们不难窥见启蒙主义的历史进步观,即人类历史作为一种总体性的发展总是朝着某一个终极指向呈螺旋式上升。既然历史整体上是发展的、进步的、向上的,那么女性作为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自然是出于发展与进步之中的。
总之,在英国社会民主化运动中,女性接受了自由主义思想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熏陶,参与到社会活动中,这其中包括宪章运动与反谷物法运动以及妇女选举权运动等,争取自由、平等权成为19世纪女权运动的主题。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向社会展现了自身的存在,提高了女性的地位,对国家民主化的进程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也为家庭女教师小说反映的现实与书写的主题提供了深厚的思想基础,让19世纪家庭女教师小说的产生与发展成为可能。
二
19世纪英国对于女性的理想设定: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或财产,她们没有经济的独立权,婚后她们的财产都由丈夫来管理。这就使得女性很难成为独立的个体,以至于“女性把家庭作为自身身份体现的场所,宣称道德权威高于宗教信仰”。*Joan Burstyn, Victorian Education and the Ideal of Womanhood, New Jersey: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80,pp.101-102.这种尴尬的处境,在19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的英国开始有了改观。工业革命的完成和机器的普遍使用,交通运输业的发达,殖民扩张和自由贸易政策的推行,使得英国的社会经济与行业结构发生重大变化,出现了很多妇女也能从事的新职业,促使更多女性走出家门,进入劳动市场,和男性一起参与市场竞争。据资料显示,在1851年的英国,职业女性的数量占全国劳动者总数的30%。到1881年,全英国的女性就业人数就超过了3800万。*B.R. Mitchell, Abstract of British Historical Statistics,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2, p.60.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不但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还锻炼了她们的意志品质,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更让她们重新认识自己,在劳动的过程中,让女性更加懂得自尊自爱,她们变得更加自强,在要求法律和政治上平等的同时,也追求和男性一样的工作机会。在众多女性的共同努力之下,妇女在英国的地位得到了提高,她们争取到了原来只被男性拥有的受教育的权利以及选举权、参政权等,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家庭中性别分工以及西方传统家庭观念。以上所述是积极进步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认识到,家庭女教师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来自破产的中小资产阶级家庭,对于她们来说,外出工作是为了补贴家用,这是社会剧烈的经济转型中不得已为之的无奈之举。但无论如何,家庭女教师是当时女性首选的热门职业之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根据1851年的调查表显示,英国就有近两万五千名家庭女教师的从业者。*Ruth Brandon, Other People’s Daughters: The Life and Times of the Governess, London: Weidenfield & Nicolson, 2008, p.1.
这一热门职业的兴起有其独特的历史背景。随着英国经济的蓬勃发展,商业的急速繁荣,大量财富迅速聚集于新兴的商人、银行家、制造商以及工厂主等中产阶级手中。他们在获得大量财富之后,聘请家庭女教师到家里来教育子女是比较流行的做法,从而为家庭女教师提供了较大的就业市场。
女性转变为教育启蒙者的角色,与19世纪英国女性教育的发展亦有着密切的关系。从工业化到日益增长的世界市场,英国经济形势的变迁也促进了其教育思路的变革,教育必须能为经济的发展提供智力支持。社会各界都为英国教育的发展提供了资助,政府利用这些资金兴建了新学校,英国议会也为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法律条文,并积极地增加了对教育的投入。在这种情况下,女性教育也得到了较快地发展,成立了一些专门为女性提供高等教育的女子学校。这一时期,社会上已经掀起了为女性争取更多教育机会的热潮。有很多学校发布宣言,支持男性与女性应该享有同等的教育机会这一观念。19世纪40年代,一些女修道院为中产阶级女性提供免费教育,从而使得这一群体的女性在文化修养方面有了一定的提高。受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思想的影响,伊丽莎白·曼丽森(Elizabeth Malleson)在1864年的时候建立了“工人妇女学院”,这一组织的宗旨是培养女性学者。1872年,“女系公共全日制学校委员会建立了33所女子学校,为70000多名女孩提供了教育”*顾明远: 《英国教育》, 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2000年, 第118页。。这些新兴的女子教育机构使得众多英国女性获得了教育机会,提高了她们的整体文化素养。
这首先体现在识字率的显著提高,一项主要的证据是已婚女性签字率的提升。 “英国已婚女性在19世纪前10年的签字率占已婚女性的43%,到19世纪30年代,已婚女性的签字率已经达到54%”*顾明远: 《英国教育》, 第113页。。也就是英国女性的签字率在30年间就提高了11%,这充分显示了英国女性教育发展之迅速。“女性中文盲的比例占女性总数的四分之三”*顾明远: 《英国教育》, 第112页。,这是英国在18世纪早期女性识字情况。但到了19世纪初期,“妇女文盲减少到三分之二”*顾明远: 《英国教育》, 第113页。。女性识字率的提高使得女性的阅读能力大大提升,她们开始从各个方面获取信息,并通过阅读来提升自己的思想。阅读小说的女性人数也逐步增加,进而使得描写女性生活的小说受到更多女性的关注——尤其是描写家庭女教师生活的小说。
接受了教育,懂得识文断字的英国女性,教师自然成为其最佳的职业选择之一。根据相关统计数据显示,“1841年,女教师的人数为12220人。经过近10年的发展,到1850年时,女教师的数量增加了72%,即达到21000名左右”。“到1851年时,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的教师中,女教师占教师总数的7l%左右”。可见,女教师在学校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男性教师,成为真正的主力,且这一数字仍持续处于持续增长的态势:“1849年时,小学老师中女教师的数量是1146人左右。到1859年时,小学女教师的数量增长到7003人左右”。英国女教师对社会的贡献是不容轻视的,她们通过自身的努力组成了英国职场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家庭女教师这一社会角色的出现,是以上这些事实的自然转型与必然结果。
另外,家庭女教师慈善机构(The Governesses’ Benevolent Institution)的建立也为家庭女教师这一职业的发展提供了社会支持。该机构建立于1843年,专为伦敦和周边地区的家庭女教师而设立,为失业的、年老的以及退休的家庭女教师提供援助。在这里,数目众多的家庭女教师可以汇聚成一个“女性教育共同体”。她们一起学习,相互鼓励,共同进步。这一慈善机构在客观上促进了家庭女教师职业化的发展,让家庭女教师的数量不断增加使其成为社会不容忽视的一个女性职业群体。这一机构让家庭女教师们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与认可。家庭女教师在职场上取得的成绩,使得一些英国人开始接受一种新的观念,即中产阶级女性也需要外出工作。这为女性进入公共领域打下了基础,她们也通过参与社会的建设为其职业赢得了尊重。
家庭女教师,无论作为一种社会现象的出现,或是一种文学形象的涌现,均与19世纪英国社会的思想与史实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三
家庭女教师作为文学形象的出现可追溯到18世纪。18世纪的儿童读物中就有家庭女教师的身影——如“学校故事”等。像莎拉·菲尔丁(Sarah Fielding)的《家庭女教师》(The Governess,1749)就是其中的代表作。而到了18、19世纪之交则涌现了大量描写住在雇主家的家庭女教师及其她们与雇主和学生的关系的小说。《玛丽的趣闻》(AnecdotesofMary,1795)以及玛丽亚·埃奇沃思(Maria Edgeworth)的短篇小说《优秀的法国家庭女教师》(TheGoodFrenchGoverness,1795)都是较为典型的例子。
这一时期小说主题的凸显,与女性作者有着密切的关系。托德(Janet Todd)在《安吉利卡的标记:女性、写作和小说》(TheSignofAngellica:Women,WritingandFiction1660-1800)中提出,从18世纪早期到中期,小说成了女性化的文类,无论是作者与读者都以女性居多,在18世纪的最后10年,女性小说家达到了四五百位之多。 这促使了女性作为文学形象的巨大变化。她们多是多愁善感,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以家庭观念为重,力守贞洁,乐于自我牺牲,崇尚美德,在小说中起到了重要的教化劝诫的功能*王爱菊:《方法与主题:十八世纪英国文学研究前沿》,《海外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年度报告》,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 2015年,第734页。。
但是从1830年开始,经济和社会的变更对家庭女教师的地位产生了影响,作品对家庭女教师态度也因而发生了转变。从那时起,家庭女教师经常被描写成环境的牺牲品,她们受雇于不热情的雇主,有的时候甚至是受雇于怀有敌意的雇主。突然的经济贫困、父亲的缺失以及与暴发户雇主产生矛盾等情节都被引入家庭女教师小说。因而,这一时期小说中的家庭女教师人物与18世纪发展起来的家庭女教师典型小说中的人物体现出了一定的差异。主要的区别在于对待工作的态度、在雇主家中家庭女教师的工作环境、社会地位以及家庭女教师与雇主家中女主人关系的不同。舍伍德(Sherwood)的《卡罗琳·莫当》(CarolineMordaunt,1835);巴克利(Buckley)的《家庭女教师:艾米丽》(Emily,theGoverness,1836);罗斯小姐(Miss Ross)的《私生活的政治》(PoliticsinPrivateLife,1836)以及布莱星顿(Blessington)的《家庭女教师》(TheGoverness,1839)都是这类小说的代表。
当家庭女教师问题在19世纪40到50年代间日益成为社会的焦点问题,家庭女教师小说的内容也增加了新的维度,“贫困与慈善”是其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借此来呼吁社会对薪金微薄的家庭女教师的关注与救助。如克雷克(Craik)的《水上的面包: 家庭女教师的一生》(BreadupontheWaters:AGoverness’sLife,1852)、霍尔(Hall)的《家庭女教师的故事》(StoriesoftheGoverness,1852)都反映了类似的主题。
在19世纪的后50年中,女性的自主自立,由经济独立所带来的精神独立以及相应的婚姻观变化,一直是家庭女教师小说中津津乐道的主题,并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18世纪传统中道德说教的味道,且家庭女教师与家庭女主人公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凸显。《简·爱》中的女主人公与罗切斯特的浪漫爱情,以及被关在阁楼上的疯女子梅莎,以及约翰·福尔斯的《法国中尉的女人》中贵族青年查尔斯·斯密逊,其未婚妻,商业巨贾之女欧内斯蒂娜·弗里曼以及出身低下的家庭女教师莎拉·伍德拉夫三人的情感纠葛都十分值得读者深思。
随着情感小说和侦探小说的兴起,家庭女教师小说的创作题材亦得到了较大的发展。在这一时期,家庭女教师小说作为一种类型小说已经形成,但在情感小说与侦探小说的影响下,其形象塑造又呈现出了“神秘化”的趋势。家庭女教师往往被描绘成不被人知的女性。《奥黛丽女士的秘密》(LadyAudley’sSecret,1862)中的女主角奥黛丽,以及畅销小说《伊斯特林传》(EastLynne,1861)的女主角就是这类让人不可捉摸的家庭女教师。通常的情节框架都是家庭女教师作为“外来人”进入到雇主的家庭之后,依靠其女性的细心与直觉所带来的侦探似的敏锐,揭露雇主的秘密。沃登的(Warden)《沼泽上的房子》(ThehouseontheMarsh,1883)中的家庭女教师入职后不久就发现她的雇主是个罪犯,他囚禁了他可怜的妻子。
19世纪晚期,以家庭女教师为主题的小说方兴未艾,包括1871年赛鲁斯(Selous)出版的小说《年轻的家庭女教师:女孩的故事》(TheYoungGoverness:ATaleofGirls,1871)与1900年克利夫顿(Clifton)出版的小说《小家庭女教师》(TheLittleGoverness,1900),等等。这些小说多多少少受到了维多利亚晚期盖斯凯尔夫人、狄更斯 “工业小说”的影响,侧重描写家庭女教师的社会境遇与劳资矛盾背后所反映出的深层次问题。
到了20世纪初,由于女性争取到了更多样化、待遇更丰厚的工作机会,家庭女教师在现实生活中的数量开始急剧减少,文学作品中也开始出现其他的职业女性,从而打破了家庭女教师在文学作品中作为职业女性形象的垄断。但是,家庭女教师对文学的影响却没有完全消失。比如现代浪漫主义作家芭芭拉·卡特兰(Barbara Cartland)和维多利亚·霍尔特(Victoria Holt)都在小说中就融入了家庭女教师小说的特性。
19世纪的英国处于一个阶层流动频繁的时代。没落的土地封建贵族、新晋的资产阶级新贵之间的道德与美学之争连绵不断。家庭女教师由于其出身与工作环境的差异性,使得其成为一个游走于不同阶级之间的矛盾亲历者与见证者。她们冷静地审视社会,客观地思考自己的生活,深刻描述社会上的贫富差距与劳资矛盾,用“温和的眼光”揭示中产阶级与雇工的真实生活状况,以及暴富家族的丑恶嘴脸。这样的艺术笔触亦应和了当时社会理智务实的审美心理——即人们不再一味沉溺于充满幻想,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诗歌和小说,而倾向于能够真实反映现实生活的文学作品。
在19世纪的英国,家庭女教师一度成为报纸杂志、新闻小说的热门话题。家庭女教师因其职业具有鲜明的时代特性,以及其自身特殊的边缘性地位与身份引起了社会与文学界的广泛关注。这一时期很多作家都以家庭女教师为小说的主人公,描绘家庭女教师的生活与成长经历。特别地,在19世纪英国女性教育飞速发展与女性文化素质不断提升的背景下,女性的社会自我认同得到加强,其摆脱传统男权控制的独立自主意识也日益增强,而19世纪英国经济的繁荣让中产阶级家庭的女性有了很多闲暇的时间来进行阅读和写作。有些女性更在学习的过程中,重新审视自身的价值,塑造了女性独立、自信、坚强的性格。她们勇敢的冲出樊篱,挑战权威,创造了属于她们自己的文学。她们抛开男性写作的传统,将家庭、婚姻、爱情、自由和教育等纳入了创作素材。女性作家们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来表达自己的女性意识,与男性的霸权进行抗争,家庭女教师小说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一方面,它承载了19世纪女性作家的社会批判意识,另一方面也关注女性内心与感受的女性意识,描述刻画了女性的成长与进步,其艰难的生存境遇与工作环境,以及对其自身社会地位的认知与质疑。
总之,19世纪的自由主义思想与社会达尔文主义为家庭女教师小说的产生提供了坚实的思想根基,同时19世纪社会的变革促进了女性思想的进步,经济形势的变迁与女性教育的提升让家庭女教师成为当时社会的特殊职业群体而受到文学界的青睐,而家庭女教师小说也在这种情况下逐渐形成规模成为一种类型小说。家庭女教师小说产生于19世纪的英国绝非偶然,它是当时时代的一种必然产物。19世纪英国独特的历史环境,为家庭女教师小说的兴起与发展造就了可能。
2017-09-10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范式嬗变研究”(编号:L15BWW015)。
姜麟(1983-),女,吉林市人,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沈阳工业大学讲师;李增(1958-), 男,辽宁鞍山人,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A
1674-6201(2017)03-0102-06
(责任编辑:冯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