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木马赌徒》中父亲责任缺失的异化现象
2017-03-10张兰
张 兰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广东广州510420)
浅析《木马赌徒》中父亲责任缺失的异化现象
张 兰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广东广州510420)
采用弗洛姆关于异化和爱的理论来分析《木马赌徒》中父亲责任缺失异化和父子关系异化的现象,可较为全面公正地解读作者的写作意图并评价小说中父亲的角色。作者劳伦斯对父亲及父子关系的略写一方面是为了凸显父爱缺失、父子关系异化的社会现实,另一方面则借此控诉此种异化对孩子造成的巨大伤害并试图唤起社会的关注。
人本主义;父亲责任缺失;异化;爱
一、引言
《木马赌徒》是英国作家D.H.劳伦斯的著名短篇小说。研究劳伦斯的学者毕冰宾评价《木马赌徒》“揭示的是现代金钱社会中家庭关系的彻底异化和女性的毁灭力量:保罗的母亲贪恋金钱,不仅夫妻形同陌路,也丧失母爱、冷落孩子。”[1]12在男权社会主流文化影响下,大部分读者都会认同此观点,将保罗的母亲视为悲剧的罪魁祸首,几乎忽略保罗父亲的过错。现有对《木马赌徒》中保罗父母的评论大多关注母亲或母子关系的异化,很少人关注父亲或父子关系的异化。本文试图结合人本主义精神分析家弗洛姆关于异化和爱的理论来分析《木马赌徒》中父亲责任缺失的异化和父子关系的异化现象,较为全面公正地解读作者的写作意图并评价小说中的父亲角色。
二、人性异化理论与劳伦斯的精神分析写作风格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劳动异化的观点,让异化理论趋于成熟。马克思认为“异化”是指一种状态,也即“人的类的本质——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他精神的、类的能力——变成与人异类的本质,变成维持他个人生存的手段……当人与自己本身相对立的时候,那么其他人也与他相对立。”[2]51人本主义精神分析家弗洛姆结合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和马克思的异化理论,着重分析人的异化。弗洛姆将“异化”定义为一种认识模式,认为在异化模式中,“他疏远了与自己的关系。他并不感到他是自身世界的中心,是其行为的发出者-而是其行为及其结果已经成为他的主人,必须俯首听命,甚至顶礼膜拜。一个被异化的人与自己失去了联系,正如他与任何其他人失去联系一样。”[3]104弗洛姆认为在工业社会中,人既被他消费的物品所异化,也被社会力量所异化,而“人与人之间的异化关系导致了大众和社会情感的消失。”[3]121弗洛姆认为人性的异化是一种心理病态,被异化的人失去了自我和创造力,也失去了“爱”的能力,而“真正的爱是人的内在创造力的表现”[4]58。弗洛姆所说的人性异化有别于马克思的劳动异化,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所指的精神和心理异化过程。总之,“不管是在黑格尔和费尔巴哈那里,还是在马克思和弗洛姆那里,‘异化’都是指在异己力量的作用下,人类丧失了自我和本质,丧失了主体性,丧失了精神自由,丧失了个性,人变成了非人,人格趋于分裂。”[5]36
劳伦斯的作品主题多为恋母情结、性本能、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对人性进行了深刻的心理和精神描述,尤其注重描述人物的内心意识或无意识。《木马赌徒》中的异化现象主要为人性精神和心理异化,适合用人本主义精神分析家弗洛姆关于异化和爱的理论来分析。
三、《木马赌徒》中父亲责任在家庭中缺位的异化分析
在《木马赌徒》中,劳伦斯对保罗父亲的描述极少。读者对保罗父亲的了解非常有限,只知道他在城里工作,有一小笔收入,“尽管前景良好,可这前景总也得不到实现。”[1]131他是一个不愿努力拼搏的男人,不愿奋斗,没有理想和追求。因小说着重描述保罗母亲对金钱的强烈渴望和贪婪,读者会觉得保罗家里“必须有更多的钱!”[1]132的低语代表的只是保罗母亲对金钱的渴望,很容易忽略“缺钱的问题总在折磨着他们”[1]131。此处的“他们”说明保罗的父亲和母亲一样强烈渴望金钱和奢侈的生活,他们都被社会“金钱至上”的文化所异化。
弗洛姆认为当一个人被追求金钱的欲望所占有并将获取钱财作为唯一奋斗目标,这个人就成了被异化的人,其人格特征之一表现为理性的毁灭。保罗的父亲“总是很潇洒,口味也很高,但他好像永远也不会做任何值得做的事情。”[1]131-132他一味追求奢侈的生活和享受,却好逸恶劳不愿付出努力,丧失了家庭责任感和对理想的追求。在异己力量金钱欲望的操纵下,他陷入了非理性追求高消费的不自由状态。弗洛姆认为“精神健康,在人本主义的意义上,表现为具有爱和创造的能力,……有一种基于自我认识的身份感,把自己当做自身力量的主体和源泉,能够把握我们内在和外在的现实,发展出客观性和理性。”[3]176根据这一标准,保罗的父亲显然是一个被异化的精神不健康的人。他完全没有尽到做丈夫或父亲的责任,从不主动理性地解决家庭危机,而是逃避责任。在家庭收入不足以维持奢侈生活标准时,他既不和妻子协商量入为出、降低生活标准,帮助妻子妥善处理债务和平衡开支,更没挑起家庭的经济重任。作为一家之主,他没有承担起管理和改善家庭经济状况的责任,以至于幼小的保罗用稚嫩的肩膀担负起这一责任,为了满足母亲的贪欲而痴迷赌马并陷入疯狂直至死亡。读者很容易因此将保罗的死归罪于他的母亲,其实保罗父亲难逃责任。他将家庭的经济重担推给妻子并间接地推给了保罗,正是他家庭责任感的缺失导致了家庭危机恶化并演化成悲剧,他是保罗死亡的幕后杀手。
保罗的父亲既不承担家庭的经济责任,也不担负养儿育女的家庭义务。保罗的母亲觉得“她的孩子们在长大,得去上学。”[1]131她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们“在一个朋友的工作室里”工作[1]140,虽然挣得不多,但她至少做出了努力去改善家庭情况。在她拿到保罗给她的第一笔钱后,她给“家里添了一些新家具,保罗有了私人教师,秋天他真的要上伊顿公学了……”[1]141,可见她并不是只顾自己的享受,还是有心顾家和关心孩子的教育。她没有被完全异化,还保留了一些作为母亲的责任感和对理想的追求。弗洛姆指出人“越异化,越把占有和消费看成是他同外在世界发生关系的纽带。”[6]523相比之下,保罗的父亲几乎已被“金钱至上”的社会文化完全异化,成了非人。他沉迷于消费和享受,把消费看成是他与外在世界发生关系的唯一纽带;完全忽略自己作为丈夫、父亲的责任,对家庭危机置身事外,与所有家人疏离,没有理想和追求。
四、《木马赌徒》中父子亲情异化的人本主义精神分析
弗洛姆认为当人与人相处时,“如果采取的是一种共生或异化的方式,他将失去自主性和完整性,他会变得虚弱、痛苦、充满敌意或冷漠无情;只有如果他以爱的方式与人相处,他才能有与他人融为一体的感觉,与此同时,又保存了自己的完整性。”[3]58然而,保罗父亲和儿子的相处不是以爱的方式,而是一种异化的冷漠。弗洛姆认为“爱是给予”[4]22,“包含了关心、责任感、尊重和了解”[4]25等基本要素。《木马赌徒》中保罗的父亲不具备“爱”所包含的“给予”、“关心、责任感、尊重和了解”中的任何一点,以异化的忽略对待儿子,从而导致父子关系异化。
首先,保罗的父亲从不“给予”保罗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给予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人性的分享,比如分享“他所具有的生命力的一切,分享他的快乐、兴趣、怜悯、知识、幽默、哀愁……[4]24保罗的父亲被金钱占住一切,失去了生命力和情感,没有宝贵的人性品质与保罗分享。
其二,保罗的父亲不具备“爱”所包含的“关心”他人的能力。弗洛姆认为“爱是对我们爱的对象的生命及成长的主动的关心[4]25。保罗的父亲在儿子的生活中几乎完全缺位。他从未关注过年幼的保罗,从不和儿子进行对话或互动,更别提关心儿子的身心健康。他毫不关心儿子的成长,也不关心儿子的生命。保罗变得异常后,他的母亲感觉到了并为他担忧。在赛马比赛到来之前,她“会突然为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她真想跑到他身边,看看他是不是安全。”[1]142保罗病重那天晚上,母亲在参加舞会时被焦虑和不祥的感觉所折磨,她特意打电话给保育员询问保罗的情况。这一切表明保罗的母亲是牵挂、关心儿子的。当忧心忡忡的母亲回家后急忙上楼去查看保罗的情况时,父亲却在楼下用威士忌加苏打调酒喝,毫不在意保罗的病情。保罗昏迷期间哭喊赛马的名字“马拉巴尔”,他母亲问父亲“马拉巴尔”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父亲冷冷地说。”[1]144即使面对濒死的儿子,他的态度仍一如既往地冷漠。保罗临死前,他母亲内心非常痛苦:“感到她的心都丢了,自己其实变成了一块石头”[1]144她的母性正在一点点恢复,保罗的死让她悲伤得失去了感知。而父亲对儿子的死亡却无动于衷,像一块缺乏人性的石头,漠视一切。父亲孤立地沉迷于自我享受,没有父爱甚至丧失人性,被彻底地异化成了没有情感的非人。
其三,保罗的父亲不具备“爱”所包含的“责任”能力。弗洛姆谈及父爱时指出“父亲的任务是教育和指导孩子怎样为人处事,怎样面对将来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4]42父亲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本来应该承担教育和引导的重任,帮助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孩子误入歧途时引导他走回正轨。可保罗的父亲从来不和保罗沟通,完全谈不上教育和指导他。当保罗痴迷赌马时,父亲根本没察觉,更没有及时制止并引导他改掉恶习。
其四,保罗的父亲不具备“爱”所包含的“了解和尊重”能力。父亲和保罗发生接触的唯一时间是吃饭的时候。他对儿子不闻不问,全然不了解保罗的生活和成长状况。当保罗幼小的心灵不能承受赌马所带来的强烈刺激,陷入偏执的疯狂状态时,保罗的母亲至少觉察到保罗在赌马并劝他不要痴迷赌马。而保罗的父亲却对此一无所闻,压根不知道保罗在赌马,更不了解保罗赌马赢钱的目的。他不了解保罗,更无法谈及尊重保罗。
总之,保罗的父亲完全丧失爱的能力,导致父子疏离、彼此淡漠。按理说男孩子更渴望父爱,小说中却描述保罗未因父亲的疏忽而觉得有任何缺憾,而是走向另一个极端,产生了恋母情结,导致保罗和父亲之间本该浓厚的亲情,在金钱至上的社会被异化成冷漠无情的陌生关系。
五、结束语
劳伦斯在《木马赌徒》中对保罗父亲及父子关系的略写一方面是为了凸显父爱缺失、父子关系异化的社会现实,另一方面则通过无声胜有声的手法控诉这种异化对孩子造成的巨大伤害,同时试图唤起社会对此的关注。劳伦斯通过保罗的悲剧来表明异化的母子和父子关系均会给孩子带来不可挽回的创伤。在故事的结尾,母亲的爱和人性被保罗无私的爱逐渐唤醒,使得母亲人性的恢复和父亲人性的丧失形成鲜明的对比,劳伦斯或许想借此告诫读者,爱是解决异化的唯一途径。
[1][英]D.H.劳伦斯.劳伦斯读本[M].毕冰宾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2][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刘丕坤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美]埃利希·弗洛姆.健全的社会[M].蒋重跃,等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
[4][美]埃利希·弗洛姆.爱的艺术[M].亦非译.北京:京华出版社,2006.
[5]蒋成勇.自由·异化·文学——论异化主题在西方文学中的历史嬗变[J].外国文学研究,1994(2):36-42.
[6][美]埃利希·弗洛姆.弗洛姆文集[M].冯川,等译.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Analysis of the Alienation Phenomenon Caused by the Absence of Father's Responsibility in The Rocking Horse Winner
ZHANG Lan
(Faculty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Culture,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Guangdong 510420)
From the humanistic psychoanalysis perspectiv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lienation phenomenon caused by the absence of father's responsibility in The Rocking Horse Winner between father and son.It interprets the author's writing intention and the father's role in the novel in a more comprehensive and fairer way.The writer D.H.Lawrence's elliptical description of the father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ather and son aims firstly at highlighting the abnormal reality of the absence of father's love as well as the alienation between father and son,secondly at accusing its disastrous harm to children,and thirdly at calling more social concern about the father-absent alienation phenomenon.
humanistic psychoanalysis;absence offather's responsibility;alienation;love
I106
A
1671-9743(2017)06-0095-03
2017-03-20
张兰,1976年生,女,侗族,湖南芷江人,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