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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诗人普荷的休闲思想与休闲人生*

2017-03-10

关键词:山居言志境界

章 辉

(玉溪师范学院 滇中文化保护与研究中心,云南 玉溪 653100)

云南诗人普荷的休闲思想与休闲人生*

章 辉

(玉溪师范学院 滇中文化保护与研究中心,云南 玉溪 653100)

云南唐氏家族诗人普荷的诗文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意识,与现代休闲美学理论颇有契合之处。普荷具有不同世俗的休闲观念和休闲取向。他的休闲工夫着重心志调节的顺情与复性两个方面,并在境域取舍方面引导人们走向栖隐之境和游览山水之境;他的休闲境界既遁世又谐世,既安贫乐道甘于寂寞,又圆融通达与人同乐,并具有某种程度的超越。他的这些休闲观念与实践对构建当前休闲时代与和谐社会具有一定的正面意义。

普荷;休闲;工夫;境界

云南唐氏家族诗人普荷(1593—1673年),原名唐泰,字大来,明末清初著名诗人,出身于云南晋宁望族唐氏家族。明末,他屡试不第,便归家闭门著书;清初,弃家为僧,名普荷,又名通荷,字担当。他先至鸡足山宝莲庵,后移至大理荡山(又名班山)感通寺。他的诗歌造诣颇深,受到当时著名文人董其昌、陈继儒等人的称赞。以今天的学术热点来观照,他的诗文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意识,与现代休闲美学理论颇有契合之处。

一、普荷的休闲观念

普荷虽然称不上思想家,但他具有某种特立独行、不随波逐流的特质。他曾说:“任随时局改,掉背已相抛。”(《冬日杂咏八首·其四》)[1]69又说:“从来出处无成局,掉臂何妨路不同。”(《宿借景园送别吴左州》)[1]81可见其走自己之路的独立性与坚定性。清初士人继承了晚明社会的休闲思潮,崇尚休闲的生活方式。普荷亦是如此。

对于传统观念中的注重事功乃至追逐名利,普荷表示不予赞同。他指出:“百年治乱终残局,一日风云岂壮图。不及农家春酒熟,万山深处月明孤。”(《有感》)[1]82他所欣赏的,乃是自适的快乐:“亦知冥心人,孤居宛逍遥。悠哉岁时永,乐此宁为劳。”(《赠访六首·其五》)[1]151在他眼中,休闲隐逸的生活方式才是价值较高的:“如今出处谁知贵?钓舩唤雨挺叉入,柴担连云将藤系。”(《释怀》)[1]173因此,纵观普荷的《担当诗文全集》,“闲”字出现近60处,“忙”字出现近10次。其中“闲”字均作为肯定性词汇使用,而“忙”字皆为贬义。在这样的思路下,他便格外认同古代休闲自适的高士。他说:“君不见张子房,又不见黄与绮。衣冠应聘定储君,功成去访赤松子。古来隐者有攸关,不是区区轻敝屣。……皋夔稷契虽足贵,一个巢父焉可无?”(《赠陈眉公先生》)[1]45-46在这里,他对比了古代的功业之士(皋、夔、稷、契、张良等)和隐逸之士(巢父、夏黄公、绮里季等),指出后者绝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非常重要的。他赞赏放弃事功泛舟五湖的范蠡:“欲免造物妒,恬退焉可委?幸归五湖中,方有鴟夷子。”(《咏古七首·其六》)[1]38又称赞不贪富贵名利的郑生:“驱车过东平,偃仰郑生宅。珍宠岂不贵,懒癖厌宣赫。值此少贪竞,举世称逸格。”(《咏古七首·其五》)[1]38他最欣赏的,莫过于东晋弃官而取休闲的高士陶渊明,有多首诗赞之:“彭泽宦情冷,襄阳诗骨清。”(《山居二十首·其五》)[1]73“为慕陶彭泽,拂衣归去早。”(《杂兴四首·其四》)[1]157“高士自难忘栗里,且饮驼酥醉太平。”(《小丑平后寄江州万耜庵寓昆明》)[1]223“毗山对酒和陶诗,千载柴桑是我师。”(《毗山对酒和陶诗册》,方树梅《担当年谱》)[1]522

对于古代的休闲高士如善卷、严光等,普荷通过走访文化现场予以凭吊。而对本朝投闲的君子,普荷也通过写诗加以正面评价。例如他称君采:“怕偕鸾凤游,但与麋鹿伍。”(《谢君采先生》)[1]41称唐生:“唐生幺麽一布衣,却也知爱陶彭泽。如今岂少柴桑酒,阿谁曾解菊花秋。”(《小孤山》)[1]45称闪、潘两位解元:“投闲歌别调,避乱畏前驱。”(《柬闪潘二解元》)[1]70而对于执着名利、不肯投闲,或者表面附庸风雅,实则留恋世俗的虚伪之徒,普荷予以了讽刺:“徵君有时为小草,隐士遍地是青山。切肤之痛焉可释,虽有十亩谁闲闲。”(《闻时事柬黄孝翼徵君》)[1]92“攘攘黄尘满世间,而今谁肯去投闲?”(《答友》)[1]336“世人不解投林意,强用丹青写作山。”(《题画二十二首·十九》)[1]350“山中古佛由来古;世上闲人那个闲。”(《罔措斋联语》)[1]419

二、普荷的休闲之志

面对世人不得闲的现实状况,普荷坚定地把自己定位为“闲人”,自称:“一闲聊自可,小有古人风。”(《夏日杂咏八首·其三》)[1]65“逝者如斯疾,山翁应不忙。”(《自遣六首·其三》)[1]78还告诫朋友应当“拓略千年计,安排一日闲。”(《赠友》)[1]71普荷做出这样的自我选择,原因在于:功业人生虽然有价值,但总是为人作嫁:“留侯虽可学,半世为人忙。”(《咏古》)[1]104有时还不免要逢场作戏,活得不够真实:“阿谁终日为人忙,万古乾坤一戏场。”(《题范少伯归舟图》)[1]314因而从自为的角度,休闲的取向无疑更能实现自我。故而普荷自言:“余公车游倦,归来养疴泉石。年未四十,已无志於通籍。……愿以布衣从事,老于牖下,……圣明下辟贤之诏。当事者,将属余以塞责。……余不能奉命者有四:一无忠言奇谋;二母老;三病;四懒。……若云沿门投刺,实非我心。”(《言志诗十一首有引》)[1]87此外还说:“名缰只好绳羸蹇,禄饵焉能钓大鲲。”(《代隐者辞聘二首·其一》)[1]329以上都反映了普荷不愿违背自己的初心、为了名利而牺牲自己的自由,而且这种休闲之志颇为迫切:“若问生涯未有涯,槲衣挂破补青霞。圣明本欲征熊梦,田野安能舍兔罝。既以一瓢为长物,何须五斗给贫家。举头即使长安近,只恐归来日又斜。”(《言志诗十一首·其六》)[1]89即是说,生怕理想实现太晚,违背了自己的心志。下列的一些诗歌,也同样流露了他一贯的休闲之志:“心雄常枕铁,计短欲归田。”(《山居二十首·其七》)[1]73“不须问裘马,早晚厌驱驰。”(《自遣六首·其六》)[1]79“千载姓名堪自扫,一朝踪迹恐难寻。”(《言志诗十一首·其七》)[1]89“幸有一枝高且稳,置身焉肯让鹪鹩。”(《言志诗十一首·其八》)[1]89“壮图已自抛鸡肋,小嚼何曾想雉膏。”(《言志诗十一首·其九》)[1]89“谁余一纸承明诏,屑屑从今已惮劳。”(《言志诗十一首·其九》)[1]89“迹扫低枝绝世情,山林安敢傲簪缨。”(《言志诗十一首·其十一》)[1]90“僦庑为园一逕斜,投簪高卧老天涯。”(《赠长沙李梦隐园居点苍山下》)[1]229

三、普荷的休闲工夫

既然领悟了休闲的本体价值、确立了休闲之志,那么应当采取何种手段或途径来达到、实现它呢?这就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工夫论”问题。普荷的休闲工夫,可以分为“心志调节”和“境域趣舍”两个方面。

(一)心志调节

1.顺应天性

普荷的休闲工夫首先涉及心志调节,强调顺应人的自然本性。懒是人的天性,因此要想获得休闲的享受,人不妨可以懒漫一点。他自称:“几年营一壑,懒漫得吾真。但学含餔者,长歌作隐沦。”(《感怀四首·其二》)[1]77有时因为懒,朋友来信过长他就懒得阅读,还开玩笑地说,信越短情越深:“书短情更深,书长不必读。”(《山居八首·其五》)[1]254他也思念友人,但却懒得写信:“我有相思字懒裁。”(《答秦中友》)[1]340有时因为懒,他甚至怕客人来到,以免应付之苦:“怕有客来妨我懒。”(《漫兴十首·其七》)[1]313因为懒,睡觉成为他很好的休闲方式:“无事且高眠,佳山在面前。”(《山居八首·其八》)[1]254“青泥饭饱打瞌睡,才知天下本无事。”(《释怀》)[1]173“浊酒一卮书一卷,闲闲午梦到羲皇。”(《自题画十首·其九》)[1]280“半生一枕了无能,睡醒依然骨似冰。不是老夫偏爱懒,与僧交久渐如僧。”(《答陈润之》)[1]278

2.恢复本性

在红尘之中,人们追逐名利,人性受到遮蔽、束缚,常感迷茫、痛苦和失落,也就无法享受休闲。普荷的数首诗云:“学仙谁具骨,入世我无心。风恬舟不次,何处有浮沉。”(《秋兴十首·其六》)[1]67“尺短寸长忘计较,昨非今是少商量。”(《老来》)[1]239“万事未可必,千山我独便。”(《秋兴十首·其九》)[1]68即是说,要恢复人性,就要做到“无心”,即对外物不动心、不计较、不执著,便可实现休闲。大的方面来说,不动心就是对悲喜、命运不动心。普荷自称“久矣忧喜置肚外,老来益觉天地宽。”(《闻鹊二首·其二》)[1]84“梦冷只依水,数奇不问天。”(《秋兴十首·其七》)[1]68不执著,则是对自我不执著:“傀儡场中无我相;须弥顶上有吾家。”(《罔措斋联语》)[1]409而从日常生活中的具体方面来看,无心、不动心主要就是去除下列两种执著心:

第一是名利贪心。普荷看淡名声,称之为“浮名”,即指出其虚假的一面:“浮名元可少,清福不辞多。”(《赠陈眉公先生山居八首·其四》)[1]59他感慨世人“半世功名水上沤,遂初谁肯速回头。”(《昆明池上赠邯郸张恬庵太守二首·其二》)[1]91自称“何物五斗米,曾能累督邮”(《秋兴十首·其八》)[1]68,“为耽小歇抛愁垒,愧把浮名系热肠”(《老来》)[1]239,“佩纫蕙兰衣薜荔,如今宠辱不足奇。”(《释怀》)[1]173表示了自己绝不为名利所累的决心。而人之所以要名利,主要是为了谋取奢华的生活。故而,普荷希望世人效法老子的境界,过简单的生活:“老子吾知己,谋生欲去奢。”(《冬日杂咏八首·其三》)[1]69去奢去泰,这样就无贪无累:“舍宅真无累,买山亦是贪。拾将云几片,常在杖头担。”(《山居十二首·其十》)[1]191他甚至劝导世人“广宅良田尽放下,藋扉槿户犹相当”(《老来》)[1]239,自称“我有寸天与尺地,尽堪供我小游戏”(《释怀》)[1]173,即尺寸之物即可满足休闲之需。

第二是牵挂萦心。普荷认为,过分牵挂琐事,便会导致人心时刻受拘,无法休闲。故而他主张剪断一些牵挂:“潦倒形骸学养恬,须因剪去不曾拈。”(《言志诗十一首·其五》)[1]89例如,他在行吟之时,随口吟诗,又随时抛去,不让字句挂碍自己的心胸:“得句旋抛去,何曾碍我胸。”(《山居十二首·其十一》)[1]191他在聚会时,也非常洒脱,只享受欢会,而对离别毫不在意:“老僧只要适吾意,不管人间有别离。”(《野花盛开客有送人行者余亦与焉》)[1]307他甚至劝导世人对家庭也不要过于牵挂:“但有牵缠皆可离,何必常挥儿女涕。”(《释怀》)[1]173“山好水好闲更好,家中有子莫挂他,摇头只说不知道!不知道,好好好!”(《题彻公赠见师卷》)[1]383

(二)境域趣舍

正如陆庆祥所言:“休闲不仅仅是人的自然化,还是生命自由自在的现实体验。既然是现实体验,便不能停留于观念上的高蹈。”[2]休闲实践应当是在“闲境”中发生的“闲事”。对于休闲之境的选择和休闲之具体行动的落实,同样是需要修炼、习得、体认的工夫。心志调节之外,还得选择一个好的境域来展开休闲活动。普荷的选择是:在栖隐之境中欣赏山水审美之境。

1.栖隐之境

普荷认为,通常在城市之中休闲难觅,因为市尘情俗而孤栖自由:“谁当应马堪求市,我合为龙正可潜。”(《言志诗十一首·其五》)[1]89“……俗情已破不踌躇。且安拙癖林间老,……”(《漫兴十首·其四》)[1]85“从来冰炭岂相投,惟有孤栖得自由。”(《漫兴十首·其十》)[1]86“寺破只宜藏古佛;山深安得有忙人。”(《罔措斋联语》)[1]419

于是,他“行脚归来厌打包,鸡山深处自诛茅”(李坤《万松庵与善庵师话担当上人行实怅然有作》)[1]470,开始了山中的隐居生活。普荷正式离家入山,是在其56岁时(清顺治五年),地点是云南鸡足山,并往来于苍山洱海之间。后来于75岁时又移驻班山隐居,写有这样的诗句:“结茅苍山中,延我老此生。夙昔怀兹意,今始脱市城。”(方树梅《担当年谱》)[1]540隐居有耕隐和渔隐两类。普荷也有耕隐生活,例如他自言:“鞭策不前黄犊懒,且锄场圃执宫功。”(《言志诗十一首·其二》)[1]88又云“垂老偷闲一亩宫,柴门隐在万山中。”(《山居八首·其六》)[1]354

不过他更喜欢的是渔隐。他说:“底物堪娱老,投竿一水湄。”(《山居二十首·其六》)[1]73“世情多磐折,吾道本优游。抱瓮横双眼,垂竿披一裘。”(《自遣六首·其二》)[1]78“我亦爱清流,得此涤烦疴。”(《失题》)[1]162“梦幻勋名争九命,渔樵声调响千秋。”(《春兴四首·其二》)[1]95“半生事业渔家乐,万里功名狗监愁。何苦孤栖衡泌者,掉头不识帝王州。”(《山中写怀兼柬将出山者》)[1]217“渔婆渔叟笑呵呵,俨如水战船何多。不比处堂痴燕雀,有风波处没风波。”(《渔家曲六首·其一》)[1]317

以上种种,均可见普荷对渔隐生涯的喜爱。和“耕隐”相比,“渔隐”的美学风格是境域更为阔大,人格更为自由洒脱、放达不羁。

2.山水之境

潘立勇教授曾言:“审美是休闲的最高层次和最主要方式。”[3]在隐居生活中,普荷常常采取旅游于山水之境的方式来获得山水审美体验,并乐此不疲。方树梅说他“中原变乱,放情山水。”(《普荷传》)[1]475万崇义说他“余则偕二三友生,较水筹山”(《册前绢本二幅》)[1]484而普荷自称“性喜薄游”(《拈花颂百韵序》)[1]377,又说“余有游癖,遇佳山水留连不去。”(《罔措斋对联题词》)[1]401苍雪法师称他年轻时“如君才思自风流,山色江南已尽游。”(《送唐大来明经应试诗》)[1]504而普荷中年以后所住之处本来就位于万山丛中:“五马争驰千里外,一人高卧万山中。”(《宿借景园送别吴左州》)[1]81因此,山水审美对他来说异常方便。从他自己以下诗句来看,他的游兴颇高:

“名高帝所忌,道在我何求。但逢有绝胜,拉遍几僧游。”(《山居二十首·其二》)[1]72“老闲元吾事,何防烟水残。好将山一片,常在雪中看。”(《山居二十首·其十》)[1]74“未有穷愁来扑面,何曾芥蒂可填胸。在家学扫闲僧榻,出郭常登高士峰。”(《漫兴十首·其六》)[1]85“主杖横拖带雪痕,但逢名胜便消魂。”(《山居十二首·其九》)[1]84

而从他的诗里来看,他的体格颇为强健,故而能逢山必登:“谁游苦海升沉外,我在青山伯仲间。窃喜一笻真崛强,任他高处总能攀。”(《漫兴十首·其一》)[1]84“官闲真似鹤,僧定不闻鸡。才闲两三日,一上几千梯。”(《同鹤阳太守张圣草登鸡足山绝顶》)[1]188“短笻放下兴犹偏,撒手扪萝欲上天。莫谓老夫无建翮,身轻不让鹤为仙。”(《漫兴十二首·其三》)[1]344

四、普荷的休闲境界

正如胡伟希指出的:“中国休闲哲学的一个重要特点,是重视人生境界的实现。”[4]本文将普荷的休闲境界归纳为遁世境界、谐世境界和超越境界三个层面。

第一层面是遁世境界,即躲避红尘,抛开世情,独乐其身。正如普荷所自称的:“一自携瓢与世违,此身已遂白云飞”(《代隐者辞聘二首·其二》)[1]329,“海水何须妒斗筲,世情可恶已相抛。”(《题醉翁图二首其二》)[1]355遁世的生活必然在物质条件上有所匮乏,但普荷完全不以为意。他的居所很小,自称“幽斋仅十弓。”(《夏日杂咏八首·其五》)[1]65他生活贫穷,但却能安贫乐道:“素志既无损,赤贫也自如”(《冬日杂咏八首·其七》)[1]70“论世气犹侠,从吾好独真。於时惟养晦,此道不忧贫。”(《山居二十首·其十六》)[1]75此外,遁世的生活也是孤单寂寞的,但他能耐得寂寞,自得其乐:“一世甘岑寂,千秋无是非。”(《秋兴十首·其四》)[1]67他甚至认为“惟有寂寞才长久,不留一状与人丑。半夜钟声响至今,豪华毕竟归乌有。”(《同苍雪大师游虎丘》)[1]46

第二层面是谐世境界。普荷的遁世并非要绝对的冷木枯禅,完全与世隔绝。一方面,他意识到休闲在于心闲,客观环境并非是最主要的因素。故而他曾对朋友说过:“心已随云往,何妨迹近城。”(《赠徐交伯结庐近郭》)[1]194另一方面,世界固然多为名利世俗之人,但毕竟也有同道和同好,与他们有所交往不但可以解除寂寞,更能增进自己心灵的修炼。故而,普荷并非完全地避世,而是在一定范围内与世相近相亲。例如,他的诗集中访友诗、赠答诗非常多,可见和当时名人、文士颇有交往,其中就包括当时著名的文人董其昌、陈继儒和旅行家徐霞客。在徐霞客游滇时,普荷与之交往甚密,仅赠答诗就多达30首。而从《鸡足山绝顶联句》《同辛伯敏丁日御周梅岑小集滇西赵州刘明府碧莲池馆》《仲冬同诸友池亭玩月品七才子诗兼感时事》这类诗题来看,他常常参加一些文士的雅集活动。事实上,他还参加了一个“昆明池社”的组织。故而,普荷的休闲也有其“谐世”的一面。他所要避开的仅仅是俗世,而对于同道和同好,他是非常愿意主动亲近的。

第三层面是超越境界。无论是遁世境界还是谐世境界,都有一种“必”,前者的休闲必须建立在与世隔绝的身心环境中,外来的任何动静都会干扰其独乐;后者的休闲必须建立在与世界的共融状态中,一旦缺乏外来的话语交流,就会不堪忍受。因此,此二者都还处于庄子所言的“有待”状态,未能实现更高的精神超越。细观普荷的诗文,我们还可以发现一些对此二者的突破和超越。他曾说:“苟有所遇,一切皆趣也,何居夫独趣于山?……趣于山者,何山无逸?人逸山此已矣,云何趣?惟是入于山,又能脱于山。脱于山,而又不离乎山者几焉?……而且恬且适,不特人遇山而自逸,山且赖之逸也永矣!”(《山中逸趣序》)[1]375即是说,休闲之趣不可执着于境与物,而要有心之超越,要能做到“入于山,又能脱于山”便可无处不休闲。因此,遁世与谐世二境界之外,普荷还达到了更高的高度,那就是超越境界。冯甦称普荷“曾执贽於李本宁太史、董玄宰宗伯两先生之门。……息机养静,”(冯甦《担当禅师塔铭有序》)[1]472可见从年轻时开始,他就已经具有了很好的淡泊境界。普荷去世后,巡抚钱士晋称赞他为“云中一鹤”(方树梅《担当年谱》)[1]507,巡按李一鹏称赞他为“南中高士”。(方树梅《担当年谱》)[1]508孙人龙称赞他“气韵萧远,迥异流辈。”(《明经唐大来先生遗像记》)[1]477普荷的族孙唐昺称他“云中一鹤独高飞。”(《闲居偶吟》)[1]507以上无疑都是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普荷休闲的超越境界。

[1] 担当.担当诗文全集[M].余嘉华,杨开达,点校.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云南美术出版社,2003.

[2] 陆庆祥.苏轼休闲审美研究[D].杭州:浙江大学,2010:160.

[3] 潘立勇.休闲与审美: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6):5.

[4] 胡伟希.论中国休闲哲学的当代价值及其未来发展[J].学习论坛,2004(9):37.

Leisure Ideas and Leisure Life of Monk Puhe in Early Qing Dynasty

ZHANGHui

(Center for Cultural Protection and Research in Central Yunnan,Yuxi Normal University,Yuxi Yunnan 653100)

In early Qing dynasty,the ideas in Yunnan Monk Puhe's works have similarities with modern theory of leisure aesthetics.Puhe has leisure concepts and leisure orientation which are different from secular world.His leisure approaches focus on adaptation and renaturation of minds and lead people to live in seclusion to enjoy landscapes.He lives out of the world but he is also in harmony with the world.He is contented in poverty loneliness,but he still has fun with others,and shows his transcendence beyond the world as well.His leisure ideas and leisure practice has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construction of modern leisure time and harmonious society.

Puhe;leisure;approach;realm

2017-10-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明清云南文化家族研究”,项目编号16BZW083。

章辉,副教授,博士,云南省美学学会理事,滇中文化保护与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中国哲学、云南文化。

10.3969/j.ISSN.2095-4662.2017.06.004

G122

A

2095-4662(2017)06-0016-05

(责任编辑陈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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