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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城市与狗》的狂欢化特征

2017-03-10苏爱青

青年文学家 2017年3期
关键词:狂欢化人物塑造语言

摘 要:《城市与狗》是略萨写作生涯中的第一座高峰。作为一部集中反映秘鲁畸形军权统治的小说,体现了鲜明的狂欢化色彩。略萨将秘鲁社会的现实浓缩至莱昂西奥·普拉多军事学校,通过狂欢化的情节场景、人物塑造,怪诞式的人物行为和狂欢化的语言,深刻地揭露了军校当局的阴险、狡诈和腐败,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秘鲁底层人民寄予了深切的同情。这种狂欢化的叙事策略,是略萨本人的生活经历、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以及文学传统多重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狂欢化;情节场景;人物塑造;语言

作者简介:苏爱青(1991.4-),女,湖南娄底人,主要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3--02

秘鲁——西班牙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是西班牙语叙事文学界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这既根源于其作品深刻的现实关怀,也得益于其创作高超的艺术技巧。拉丁美洲著名文学评论家路易斯·哈斯曾这样评价略萨:“他的灵感如泉涌,仿佛生下来就是一团火,又如手中握有魔棍。”略萨曾将自己的创作风格归入现实主义传统,极力强调作家的抗争精神:“文学是一团火,作家存在的理由就是要抗议,要唱反调,要批评。”这种抗争精神,使得他的作品带有鲜明的狂欢化特征。

一、情节场景的狂欢化

《城市与狗》的作品世界是一个典型的狂欢化了的世界。故事发生在利马的莱昂西奥·普拉多军事学校,讲述了以“美洲豹”为中心的一班士官生三年军校生活的点点滴滴。可以说,作品的中心,是一场场发生在士官生与士官生之间、士官生与军校领导之间的狂欢化情景剧。士官生们刚入军校,就要接受高年级学员的“洗礼”:用墨西哥民歌调子唱“我是一个狗崽子”,充当人肉靶子给高年级的学生娱乐消遣,四肢趴地学狗走路、与其他被“洗礼”学生相互撕咬,在操场上“仰泳”,给高年级学生铺床、唱歌、跳舞、擦拭短靴,喝尿;学校当局也以种种粗俗和专断的态度对待他们:动不动就关禁闭,军官们变相体罚学生以供娱乐。为了复仇,一班的士官生们往高年级的饭菜里泼粪,在影剧院和拔河比赛中公然挑衅高年级的学生,即使值班准尉、中尉和上校在场,也无所顾忌地打架斗殴。为了发泄心中的压抑屈辱,他们同样给新入校的士官生“洗礼”,喝酒赌博逛妓院,集體“玩母鸡”等等。在《城市与狗》中,寝室、洗脸间、食堂、影剧院、检阅场、士兵棚都成了狂欢广场,在这里不断上演一场场狂欢式情景剧。

二、人物塑造的狂欢化

在《城市与狗》中,略萨通过狂欢化的人物塑造手法,使得他笔下的人物呈现出鲜明的狂欢特征。这既表现在人物形象上,也表现在塑造人物的方法上。

“美洲豹”就是一个典型的狂欢式人物。在军校,他鼓动同学偷窃化学考试卷用以作弊和卖钱;组织小团体给低年级的学生进行疯狂的“洗礼”;与高年级的同学打架斗殴;与学校当局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喝酒赌博,半夜逃出学校浪荡;欺负老实巴交的“奴隶”里卡多;在校外,他与小偷伊盖拉斯为伍,靠行窃捞取钱财;酒吧妓院。在“美洲豹”的影响下,班上甚至整个年级的其他同学也被煽动和鼓舞。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城市与狗》中狂欢式的性行为,士官生们不仅在少不更事的年纪就频繁地出入妓院,集体手淫,还有同性恋幻想症,更是出人意料地与母鸡、驼羊、母狗性交。这种闹剧式的人物成长模式,创生了浓厚的狂欢化氛围。

其次,略萨在塑造人物时使用的手法也带有狂欢化的色彩。《城市与狗》中的人物,没有传记式的生平介绍,而是直接在紧张的情节、事件中出现和成长。小说一开头,就是“美洲豹”策划的偷化学试卷的紧张场面,略萨通过这一紧张事件中将主要人物安排出场,而不是先描述人物的外貌特征、家庭出生、生平经历、社会关系等客观因素。这些能够明白无误地告诉读者“他是谁”的因素,是以往的家庭小说、心理小说或社会风俗小说在塑造人物时惯常使用的手法。比如,“美洲豹”这个外号,来自“洗礼”事件,在整篇小说中,他自始至终连个正经的名字也没有,对于他的家庭,略萨也只是一笔带过。可以说,“美洲豹”这个人物,整个活在事件当中,而不是活在完整的家庭里。对于士官生里卡多·阿拉纳,作者同样没有交代过他的家庭出身、生平经历。由于面对同学的欺负他一向逆来顺受,“奴隶”才是他身上实实在在的标签,他至死都以被奴役和欺侮的身份活在“美洲豹”等人的闹剧中;同样的还有“山里人”卡瓦,“性迷乱”者博阿。总之,《城市与狗》中的人物是一种“全新的活法”,他们可以自由参与到紧张激烈的事件、情节、时间和空间中,而不必受限于家庭教养、人生理想和社会关系,因此也就常常呈现出浓郁的狂欢化色彩。

另一种狂欢式的人物塑造手法,是戏谑地给人物脱冕。在《城市与狗》中,第一个被脱冕的人物是中尉瓦里纳。有一次值夜班,阿尔贝托企图与瓦里纳中尉抓攀谈:

“报告中尉,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我是想说,请教一个精神方面的问题。”

“你说什么?”

“中尉,我觉得自己病了。我是说脑袋里面,不是身上。我每天晚上都做恶梦……都是些可怕的事,中尉。我有时梦见在杀人,有时梦见长着人脸的动物在迫我。醒来时,浑身冷汗,全身发抖。中尉,我向您发誓,那真是可伯极了。”

“我又不是神父,真他妈的!去找你父亲或母亲讨教这种神经上的毛病吧!”

“请教精神问题?你是个神经病!”

“你是个神经病人。到屋里值勤去吧。”

这本可以是师生之间一场心灵的交流,但是瓦里纳中尉的回答让他本应该有的为人师表的崇高荡然无存,只留下那令人可笑的猥琐形象。其次是作为校长的上校:为了显示军校训练有素的威风,上校请了国防部长、各国使节和红衣主教来学校参观检阅,让士官生们表演操练和各种节目。结果事与愿违,在拔河比赛中,四年级和五年级发生了冲突,为了制止这场冲突,军官们向学生们大打出手,最后演变成一场士官生与军官之间的混战。在这场灾难性的闹剧中,略萨通过主人公博阿的视角,将上校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头发上抹了猪油似的东西;一解开武装带大肚皮就耸拉到地面上;用一副全然不像军人的尖声细气的腔调说话;从不参加野外演习却喜欢搞检阅摆威风,而发生时骚乱时却语无伦次,一句像样的命令也讲不出。同样被剥去庄严外衣的,还有准尉佩阿索。在化学考试中,准尉一走进教室监考,士官生们就大声齐喊“老鼠”。就连小说中唯一的正面形象甘博亚中尉——他一贯严格地遵守各种军队制度,也言语粗鲁:“狗崽子们集合只用两分半钟。”、“肃静!他妈的”。对神父的描写也不例外:“学校的神父是个性格活泼,头发金黄的人,布道的时候总是带着爱国主义色彩。他宣讲伟人们无可指摘的一生;宣讲他们如何信奉上帝、热爱秘鲁;他呼吁要遵守纪律、维护治安;他把军人与传教士相比,把英雄与圣徒相比,把教会与军队相比。”随后笔锋一转:“士官生们十分敬重这位神父,认为他是个真正的人,因为他们多次见到他身穿便服在卡亚俄港的下流地方闲荡,满嘴喷着酒气,两眼露出邪恶的目光。”

三、语言的狂欢化

语言是小说生命力的直接载体,小说中的艺术形象、主题思想最终只有借助语言才能得以完整表达。在略萨的小说中,与狂欢化人物形象和情节场景相契合,语言也呈现出一种狂欢化的色彩。在《城市与狗》中,语言的狂欢化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语言的粗鄙化倾向,二是小说中存在着大量的广场语言。

在《城市与狗》中,充斥着诸如“他妈的”、“狗娘养的”、“狗崽子”等粗俗咒骂,无论是学员还是学校军官,都直言不讳;除了粗鄙化的咒骂,还有对生殖器官、性爱等肉体形象毫不掩饰的露骨言说。其次,略萨非常善于捕捉存在于食堂、检阅场、影剧院、酒吧、妓院等这些狂欢化场景中的“喧哗众声”,这些杂乱甚至无明确言说主体的语言,就犹如狂欢节广场上的喧哗,体现着自由不拘的交往和狂欢化的世界感受:

“我说世道变了,不然的话,我的士官生,这样的牛排怎么能整块吃呢?”“给我们一小块肉好不好?”“我说,跟着他们就是受罪。”“喂,费尔南德斯,你为什么就给我打这么一点汤呀?你为什么就给我这么一点肉呀?怎么这样一点冰糕呀?”“喂,别往饭菜里吐唾沫!”“你看见他那副嘴脸了脸了吗”“狗娘养的,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说,要是那些狗崽子把鼻涕流到汤里,我和阿羅斯毕德就叫他们光着屁股学鸭子走,否则就扇耳刮子。”“我队尊敬的狗崽子。”“您还要牛排吗?士官生。“谁今天给我铺的床?“我,士官生。”“谁今天给我吸烟来着?”“我,士官生。”“谁请我在‘珍珠小店喝的‘印加可乐?”“我,土官生。”“我说,今天谁吃我的甲鱼,谁?”

这种狂欢化的广场语言,在《城市与狗》以及略萨的其他小说中比比皆是,比如士官生被“洗礼”的情节,士官生们在士兵鹏集体鸡奸母鸡的场景。

结语:

作为一个立志于创作总体小说的现实主义作家和结构主义大师,略萨的许多小说都采取 一种狂欢化的叙事策略,这在《城市与狗》中尤其明显。但略萨并不是“为狂欢而狂欢”,这种狂欢化的叙事策略中渗透了深刻的人道主义关怀。以“美洲豹”为例,他干尽各种坏事,却并不是凶残的恶棍,他的种种行为都有着深刻的社会根源。用略萨的话说,“狗”们的凶残的根源在于专横残暴的独裁统治和腐朽没落社会制度。“美洲豹”之所以通过行窃、卖试卷、赌博等各种各样的方式捞钱,是因为父亲死后政府给的抚恤金少得可怜,母亲没有经济能力,哥哥又被征入伍,一切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他幼小的肩膀上;他组织小团体实行疯狂的报复,是因为他一进校就被高年级的学员进行了践踏人格尊严的“洗礼”,就受到学校当局野蛮粗俗与专横粗暴的对待;他欺侮“奴隶”里卡多,只是被压抑在潜意识里的愤恨的发泄;他之所以宁愿铤而走险去杀人也不愿与学校当局妥协,是因为学校除了关禁闭或开除学籍,没有其他的教育方式。在这里,“狗”们的凶残和狂妄只是表象,真正的背后黑手是阴险狡诈的学校当局,是他们把这些纯真美好的少年变成了相互撕咬的“狗”。

参考文献:

[1]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城市与狗[M].赵绍天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1.

[2]陈光孚选编.拉丁美洲当代文学评论[C].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

[3]赵德明编译.顶风破浪[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0.

[4]赵德明.巴尔加斯·略萨传[M].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11.

[5]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水中鱼[M].赵德明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

[6]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白春仁,顾亚铃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

[7]巴赫金.拉伯雷研究[M]].李兆林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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