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责任：对圣埃克絮佩里《人的大地》的解读

魏红荣

摘 要：《人的大地》是圣埃克絮佩里的一部重要作品，于1939年获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本文主要探讨渗透在作品字里行间的对于飞行事业、对同事以及对爱人的高度责任感和的深沉爱意，这些是面对困难坚定前行的动力。责任与爱对每个人都弥足珍贵，《人的大地》为人类带来了一份丰厚的精神财富。

关键词：爱；责任；飞行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3--02

圣埃克絮佩里是法国20世纪著名作家，又是一名热爱航空事业的飞行员。一九四四年，44岁的他驾驶飞机执行侦察任务时在地中海上空永远消失。在短暂的飞行生涯中，他“以诗人的眼光观察世界，以哲人的智慧探索人生，”观察人类的生存状况，思考人生的价值、意义。他留给后世的著作為数不多：《南方邮航》（1929）、《夜航》（1931）、《人的大地）（1939）、《空军飞行员》（1942）、《给一个人质的信》（1943）和《小王子》（1943）等，但其中不乏传颂极广的世界名著。随着时光流逝，“他的作品因独特而变得不朽”。

《人的大地》是他的一部随感录式的佳作，被莫洛亚誉为“似金子般闪光”的“优美的散文诗”，“每个字都发出真实的鸣响”的人生“教科书”。作品中叙述了作者本人及战友的飞行经历。在书中，他主张人应该有责任感，不畏牺牲，但是鄙视无谓的牺牲；他歌颂友谊，视物质财富为过眼云烟；宣扬爱情崇高神圣，在危难之中，是对爱人的爱与牵挂支撑着飞行员坚强走下去。

一、执着飞行，勇往直前

飞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正式作为军事武器投入欧洲战场。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开始进入了民用航空线的开拓时期。当时，飞机结构简单，气象信息不全，地勤设备简陋，航空是一个不断接受考验的危险职业，在恶劣天气中，稍有差池就可能机毁人亡。为提高飞行速度，更好地为人类服务，一批邮航飞行员不断挑战陌生航线，克服黑夜和恶劣天气等不利因素，一次次踏上航程。《人的大地》的作者圣埃克絮佩里和他的同事们，也就是书中所提到的梅尔莫兹和吉约梅等人，就是这个时期技术精湛、勇敢沉着而又锐意进取的优秀飞行员。

梅尔莫兹和几位同志开辟了从卡萨布兰卡到达喀尔，横越撒哈拉的法国航线，以及美洲航线。期间历尽千辛万苦，危险重重。他曾因为发动机故障落入摩尔人手中，被囚禁两周，险些被杀；曾在顶峰高达七千米的科迪耶拉山系驾驶升限五千两百米的飞机，寻找突破口，多次“实验”后，跌落海拔四千米的高原，四周是悬崖绝壁，几经周折，第二天才得以成功起飞；也曾在黑夜借助三团微弱的火光降落尚未安装照明设备的中途站；还曾“首创记录在四天时间内，把航邮从图卢兹送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返航途中由于汽油用尽跌落在南大西洋海面，侥幸被一艘轮船搭救。他在飞行中与沙漠、高山、黑夜和大海搏斗，不止一次地跌落其间，然后又重新踏上征程。他的凯旋正是为了再次出发。直至飞行十二年后，在一次飞越南大西洋途中，不幸牺牲。

吉约梅也有着卓著的飞行业绩，有关他的冒险事迹，书中详细描述了他在冬天被困安第斯山，身陷绝境、九死一生的经历。一场风暴在安第斯山的山坡上堆起了五米厚的积雪，“泛美航空公司的美国人已经半途折回”，吉约梅“还是起飞，要在天空找出一条云隙”。强大的气流使飞机失控，迷乱纷飞的暴雪模糊了四周，“经过两个小时的跌扑翻腾”，他被迫降落。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他在雪地里挖坑躲避了两天的风暴，然后又在雪山上忍饥行走五天四夜。双脚冻僵浮肿，心脏几近衰竭，全身麻木灼痛，他拖着这个饱尝痛苦的躯体，坚持到了最后，奇迹生还。“在冬天，人进入安第斯山，从来没有回来的。”但是吉约梅创造了奇迹，成就了非人的创举，因为他抱有责任感，对爱人，对自己，对航邮以及期待着的同志负责，他掌握着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喜悦，也是对人类社会的创造事业负责。这份爱与责任感使他不畏艰险，当身处险境时又不言放弃。

自一九二六年作为青年飞行员进入拉泰科艾尔公司以后，圣埃克絮佩里在飞行中也有过多次惊险经历：中途站无线电提供的数据不准确而使他迷失空中，在燃油即将耗尽时才得到地面的有效指导最终脱险；飞机降落在阿拉伯抵抗区，他和同事通宵未眠，因为在那里存在被抵抗部落杀害的危险；在撒哈拉上空，遭遇激烈的涡流和厚不可测的云层，竭尽全力飞行一个多小时后，视线被乌云全部切断，无奈飞机以二百七十公里的速度撞在地面，导致他深陷沙漠中心。书中对撒哈拉沙漠的这次坎坷遭遇用大量篇幅进行了细腻而生动的描写。圣埃克絮佩里与机械师普雷沃，没有食物，没有水，在沙漠八天跋涉了四百公里，寻找生的希望。希望一次次破灭，以致后来都已感觉不到绝望。极度缺水给身体和精神上带来的折磨和逐渐变化，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刻画得那么详细真切。虽然精疲力竭，咽喉、食管已干硬，口腔恶臭，而且多次出现幻觉，但只要一息尚存，就坚持走下去。书中对磨难细腻真实的讲述，使读者感同身受，同时也让我们感受到坚强向上的力量。种种的惊险经历都未打消圣埃克絮佩里的飞行热情，时至一九四四年，这位身负过重伤的大龄飞行员依然苦苦哀求上司让他驾驶飞机参加战斗。

这份坚持源于对飞行的热爱，以及对祖国深沉的爱。他对“飞行怀着难言的依恋之情”，在他眼中，飞行员是个“艰辛又快乐的职业”， “这个职业的魔力”给他“开辟了另一个世界”，工作给了他幸福感。被困沙漠，在他认为无望生还时，说道：“思前瞻后，我这一生委实不错。我若获得重生的机会，依然会这样做的”。“我并不遗憾，我尽了努力，我失败了。干我们这一行，这也是份内的事”。飞机不是一个目的，而是一个手段，借助飞机，我们离开城市，在星群中寻找真理。晴空飞行，他欣赏高空美景，思考人生；遭遇险境，他勇敢应对，无怨无悔。圣埃克絮佩里对航空事业充满热忱，忠于职守，不畏艰险，因而获得了一个飞行员不可多得的荣誉，法国荣誉团骑士勋章。

二、战友情深，千金不换

航线上的同志，四海飘零，各守一方。只是旅途上的机缘，才使航空大家庭内的兄弟偶然重聚。重逢时刻，共叙往事，欣喜若狂。虽未朝夕相处，但共同的目标把大家联系在一起，心系彼此，情同手足。如作者所言，“一个职业的伟大之处，可能首先在于团结人们”。

在圣埃克絮佩里的初航前夜，吉约梅为他加油鼓劲儿，以独特方式为他介绍西班牙，提供指导，传授经验。冬天，吉约梅在飞越安第斯山途中失踪，圣埃克絮佩里与同伴德莱整整五天驾驶飞机搜索，第七天，吉约梅遍体鳞伤，活着归来，“一次激动人心的见面”，大家都哭了，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书中对吉约梅冒险经历的描述，对他的“责怨”，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作者对兄弟的疼惜，对他顽强毅力的称颂与敬佩。

被困撒哈拉沙漠三天后，普雷沃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湖，不顾圣埃克絮佩里阻拦，执意去寻找。后者十分清楚那是幻觉，不愿同伴拖着濒于崩溃的身躯付出无谓的辛苦。于是看到普雷沃无果而归时，气恼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战友的回答—“我多么想找到水喝……你的嘴唇是那么蒼白！”—令圣埃克絮佩里怒气全消。危难时刻，普雷沃没有任何怨言，而且首先想到的是兄弟的安危。有几次，他们为尽快找到水源分头行动，但不管多么疲惫无力，始终惦念着对方，回到约定的地点。这种患难与共的深厚情谊是无可代替的。

里奥德奥罗海岸上与同事一起度过的不眠之夜，环境恶劣，危机四伏。然而大家分享回忆，互开玩笑，危急时刻，同舟共济，心情轻松愉快。这就是友谊的力量。

飞行员的殉职似乎是份内的事，因此某位同事的突然消逝可能最初不像其他人去世那样让人伤心，即便如此，听闻噩耗，同志们也不禁悲痛，满怀悼念。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失去的同伴”，“这么多共同的回忆，这么多并肩度过的患难时刻……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宝藏呢？”。金钱买不到同伴的友谊，物质利益只是过眼云烟的财富，并不能提供任何值得为之生活的东西。同志们珍视兄弟情谊，所以，困境中总会想到同伴们的感受，对他们负责。

三、至上爱情，坚强动力

飞行生涯中总是伴随着困难与艰险，危难之际，促使飞行员坚强摆脱困境的动力，除了友谊的力量与对工作的热忱外，莫过于对爱人的深爱与责任感。最关键时刻，爱让他们最终支撑下来。

在雪地严寒中不吃不睡行走三四天后，吉约梅需要抵制种种诱惑，其中最大诱惑的就是休息和睡觉。此时，他告诉自己：“我的妻子，如果她相信我活着，就相信我会走下去。我的同志也会相信我走下去。”这个想法支撑着他走了下去，干了“任何畜生都不会干的”事。在他实在难以承受痛苦，考虑放弃时，依然想到了妻子，“我的保险金可以使她免于贫困”，但是，人失踪后，要过四年法律才承认为死亡。这个事情在他眼前一亮，其余景象都抹去了。

在撒哈拉沙漠跋涉六十公里后，圣埃克絮佩里气力尽失，隐约将要产生放弃抗争的想法。但是他看到了妻子的眼睛，“除了她的眼睛，我没看见别的。这双眼睛在询问。我还看到所有可能对我表示关心的人的眼睛。”此时的继续奋力前行，已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爱人，为了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这是爱情的巨大力量，也是飞行员的强烈责任感。同样，身旁的机械师普雷沃不禁哭泣，眼泪也并非为自己而流。他坦言，“如果我一个人在世界上，”“我就躺下了”。生死一线间，爱成为最大的推动力。

四、结语

读《人的大地》，我们能强烈感受到飞行员不畏牺牲的英勇精神以及作者对友谊、责任感这些高贵品质的颂扬。需要指出的是，书中歌颂为人类的进步事业而不畏牺牲的行动，并不主张盲目的牺牲生命，这关乎生存的意义。“为知识的进步和疾病的医治而牺牲的人……就是在为生命服务”。“以创造的名义与死亡进行斗争时，才算得是一位勇士”。“如果对死亡的蔑视不是根植于公认的责任感，这只是意志消沉或血气过旺的一种表现”。生应有生的价值，死亦应有高尚的意义。因情路失意自杀的青年给人留下的是卑下的形象；对土地寄予深情的园丁，享受翻土的乐趣，在看似贫乏的人生中，他是一个高贵的人，一个真正的人。

本书发表时正值二战期间，作者在书中歌颂同志间的友谊，憎恶战争，认为“文明的相互残杀”是丑恶的。战争使我们体验到同志间分享面包的乐趣，但“我们不需要战争来获得奔向同一个目标时摩肩蹭臂的温暖”。“今日的战争摧毁了它本身妄称要促进的东西”，“战争欺骗了我们”。由此揭示了战争的罪恶，表达了对和平的向往。

飞行家圣埃克絮佩里经常翱翔天空，俯瞰大地，对人生与社会也有了高屋建瓴的认识，他通过文学作品的形式将其表达出来。他的作品除了有对飞行生活的精彩描述，引人入胜的情节，更重要的是大多包含有深刻的哲理，值得我们不断地细细品味。这也是其作品经久不衰的原因。爱与责任，在任何时代都是激励人奋进的精神养分，让我们在《人的大地》中汲取这份正能量，不断前行！

参考文献：

[1]Antoine de Saint-Exupéry. Terre des homes [M].Paris ： Editions Gallimard， 1939.

[2][法]圣埃克絮佩里.人的大地[M].马振骋译. 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1.

[3]胡玉龙.飞行的生命——圣埃克苏佩利的《人类的大地》[J].国外文学，2000，（01）.

[4]莫洛亚.从普鲁斯特到萨特[M].桂林：漓江出版社， 1987.

[5]李清安编选.圣爱克苏贝里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6]许钧.《小王子》在中国的命运[J].中国图书评论，20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