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忆旧随笔

2017-03-10叶陶颖

青年文学家 2017年3期
关键词:瑞拉重男轻女女孩儿

叶陶颖

[1]

我和姑姑,表妹一起去餐厅吃晚饭。

餐厅里人很少,是很典型的西式风格。我们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瞳孔里映照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群。

“我和你妹妹每回无处可去时,便会来这里吃,十年如一。”姑姑往我那空空如也的杯子里倒了满满的茶。

“十年了?”

“十年了。”回应我的是很肯定的语气。

十年前我在做什么?噢,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很苦。

十年前我牵着妈妈的手,在上幼儿园。十年前我不谙世事,什么都未曾听过,是一只实在的井底之蛙。十年前我更是从未踏出国门,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十年前我看不懂一切,父母便是我的全部。

有人说过成长都是有苦有甜的,这句话我一直不承认。因为我相信,要是能重来,我能把我这十年的童年时光过得更好。

要是能重来,我会告诉自己,要努力,要积极,要向上。

我会告诉自己,不要浪费时间,要珍惜每分每秒。

我会告诉自己,要好好享受童年,因为今后就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享受如此好的时光。

也许能重来,我确定自己在这十年里,会少走很多弯路,少遇到许多磨难。有谁不愿意顺顺利利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呢?

“你妹妹很喜欢观察在这里吃饭的外国人”,姑姑笑着说:“这很老土。”

我闻言一愣。曾几何时,我也坐在不知哪扇窗前,小小的我眨着水灵的眼睛,看着路过形形色色的人们。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从他们的外貌和神情中读懂很多东西。当时我真的恨不得自己会读心术。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想着。噢对,是我四岁的时候。

是十年前。

我忽然明白了,其实人是要经历磨难才能成长的。如果我将之前的十年重过一遍,自然可以避免很多磨難,但我不会长大,永远不会。活在一帆风顺当中,只能导致十年后的你遇到挫折时更加的手足无措。

成长是有苦有甜的。这句话从来就没有错,只是在于理解这句话的人罢了。

我再次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口杯子里还热乎的茶水。

噢,我尝出来了,这是苦麦茶,难怪会这么苦。

“快吃饭吧,别发呆了。”姑姑把海鲜饭推到我面前,熟悉的乡音带着食物的香气一点一点揉进我心里。

我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姑姑和表妹。不知何时她们也改变了,十年前的她们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想自己永远无从得知。

因为这是被时间所掩埋的秘密。

[2]

这个故事是我妈妈告诉我的,我现在想把它写出来。

这个故事,要从1950年9月29日说起。

那时的中国,刚刚解放一年不到,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很贫穷,可以说是民不聊生。在那时的广东省梅县,在一间破草房内,一个婴儿呱呱坠地,那就是我,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

在当时的境况下,生个男孩非常重要。因为男人可以耕地,可以干农活,可以挑大梁,可以赚钱,可以养家糊口,男人便是家庭的顶梁柱。而女子可以做什么?除了做饭扫地生孩子以外没别的。所以家家都盼望着能生个大胖小子,慢慢的,这演变成一种福气的象征。

这种想法,就是所谓的“重男轻女”。

我的父亲和母亲免不了在这种观念的熏陶下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了一些,所以他们非常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一个男孩儿。

可没想到的是,我是一个女孩儿。

说他们不会失望那是假的。但因为是首次生产,加上父亲又是个文化人,所以父亲在取名时,便将我取名为:亦珍。

这名字的意思是“不亦珍乎”,通俗点来说就是“生个女孩儿不也很好吗?”

不也很好吗?是一个反问句,也是一种可悲的自问。

三年后,父母亲又生了一个孩子。

还是女孩儿,她就是我的二妹。因为出生时足足八斤多,便取名“航珍”。

那时年仅三岁的我,已经感受到父亲对再生女孩这事的无奈。

又过了两年,母亲再次生产,这次生了一个男孩儿。当时正值大跃进时期,整个社会的风气都是浮夸的,所以父亲取名“增生”,意为增加生产。

我与年龄尚小的二妹亲眼看着父母亲在得知生了一个男孩的时候那种激动,那种开心。这种表情,是先前我从他们脸上从未看见过的。

但我还不懂为什么。

时光荏苒,很快到了1962年。母亲第四次生产了,又是个女孩儿。大抵是厌烦了,父亲并没赋名给我的三妹,只是随意找了个字填进去,颇像现在流行的填字游戏。

三年后,母亲最后一次生产。当时是1965年,生的依旧是一个女孩儿。父亲听见接生婆说完孩子的性别后,他气的撒手不管,掉头就走,连名字都不想取。于是这四妹的名字,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们这群哇哇乱叫的孩子身上。那年我已然十五,也算是个小大人了,想起事来必然比小妹们要强很多。于是,在我的带领下,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了数天,最终取了一个通俗简单的名字。

细珍。

这名儿真是再简单不过了,“细”在方言里意思为“小”,大体意思就是“最小的孩子”。

就这样,我与我的四妹相差了十五岁,我也亲眼见证了十五年来中国重男轻女的现象。

现在我六十六了,至于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融进历史的篇章里吧。

……

刚刚这个故事自然不是执笔的我所经历的,我写的这个故事,是我奶奶遥远的回忆。

至于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乃是我前几日听老师提起“重男轻女”这个话题,脑子一热,便写下来了。

其实我国现在的这种“重男轻女”现象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在老一辈人的心中还会存在着,但是他们都不会表现出来,他们会把这种想法隐藏的很深很深,仿佛像一缸密封了多年的陈年老酒,你不去掀,不会有人闻到酒味。

但如果你要真正探究起来,倒也是非常容易的。

想闻到酒味,就去产生酒味的源头寻找便是了。

[3]

打开社交媒体,看见朋友圈有人说,他今日去看自己的老师,感触良多,感谢老师教导云云。

我立刻点了个赞。谁一生没遇到过个良师呢?记忆如洪水般涌出,我拿起了笔,把我对她的感恩记录下来。

五年前我曾出国上学过三个月,这三个月,让我遇见了她。

她当然是个外国人,大眼睛,高鼻梁,典型的西方人长相。她并不美,放在外国人堆里,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存在。我同其他人一样,一开始压根就没注意过她。

她是我的艺术与雕塑课老师,在此我称她为瑞拉小姐。

艺术与雕塑课,多么拗口的一门学科呀!当然同这门课拗口的名字一样,它学的知识也是十分无趣,最要紧的是,这门学科乃副科中的副科。这一来二去的,自然更加没人注意它了,它就像个被世俗孤立了的小岛,独自在汪洋大海上飘荡。

初到国外,我人生地不熟。操着一口不地道、磕绊的英语来到了这所学校。因为是外国人的原因,语言交流成了我和老师同学之间最大的障碍。在一段时间内,我无法跨越它。渐渐地,同学开始疏远我,老师开始不管我,我变得无所适从,如同被关进笼里的困兽,与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她走进了我的生活。从第一节艺术与雕塑课开始,我的外国求学生活就改变了。

我第一次被瑞拉小姐注意到,是上课时的提问。瑞拉小姐把我们一群孩子领到学校的一座雕塑前,询问我们对这个雕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话音刚落,孩子们纷纷举起了手。

“这个雕塑是黑色的!”

“它是铜做的!”

“它是一只鸟,雕刻得很精致。”

孩子們的回答天真烂漫,瑞拉小姐细细听着,给他们一一做了评价。一时四周人声鼎沸,所有人都争着举手回答问题,好不热闹。

当然除了我。我低着头坐在角落,漫不经心的瞥着手上被我涂涂画画了无数次的笔记本。

“这位同学,你能回答我吗?”瑞拉小姐温和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从笔记本中抬起头,瑞拉小姐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这下好了,全班二十多双眼睛随着她的提问全部望向我,我有些慌,话也开始说得不利索。

“恩,我想,雕,雕塑里的这只鸟站在树枝上……”

“别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瑞拉小姐见我紧张得不行,忙安慰道。

瑞拉小姐的声音如同一剂良药,稍稍稳定了我的心神。

“这只鸟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而从它的表情上看,它好像非常痛苦,那么这只鸟应该代表着自由,拴住它的铁链代表束缚它自由的魔掌。铁笼便是禁锢他自由的直接线索,因此可以得出,这只鸟大概是在与什么束缚它自由的黑恶势力做着斗争吧。”

在我说完这一番话后,教室里变得异常安静,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我读不懂的表情,忽然,瑞拉小姐带着全班向我鼓起了掌,慢慢的,掌声犹如蔓延的洪水,在周围响起。

瑞拉小姐拉起了我布满细汗的手,给了我肯定的微笑,我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不是为我终于回答出了这个问题,而是为我终于战胜了自己。自那以后,我开始渐渐活泼起来,开始和别人讲话,开始和别人聊天,开始和外国同学一起玩耍,一起上下学。

但我始终不会忘记,当初使我迈出这一步的,是个默默无闻的外国老师,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她给予我的自信,和她那双会鼓舞人的,明亮的眼睛。

其实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位良师。这位良师的一个举动,她对你的一句关怀,也许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如果我有机会再见到瑞拉小姐,我一定会和她说:“感恩有你。”

猜你喜欢

瑞拉重男轻女女孩儿
Boy Crazy
翡翠面具④
女孩儿如何保护自己
女生比男生成绩好与重男轻女传统观念的关系初探
重男轻女
夏季的风
重男轻女
帮女孩儿分清"爱"与"喜欢"
拒绝说话的女孩儿
镇上最漂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