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位总统、前总统陷落巴西腐败“病毒”延烧拉美

艾兰

到2月，腐败案牵涉多位曾站在或正站在国家顶端者，

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已成为弥漫拉美的新型病毒。

2月中旬，继前总统滕森之后，又一位秘鲁前总统进入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名单。

据美联社报道，秘鲁法官已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前总统亚历杭德罗·托莱多发布红色警报，“无论他在哪儿”都要将其逮捕，秘鲁政府还开出10万索尔（约合人民币20万元）的悬赏，以便尽快将其缉拿归案。托莱多被指控以权谋私、洗钱、从巴西公司最大的建筑公司奥德布莱切特集团受贿2000万美元，将建设连接巴西和秘鲁的高速路工程交与该公司施工。

去年12月底，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在美国联邦法庭认罪，承认向拉美国家政府官员行贿7.88亿美元以得到公共工程合同，从中获得非法收入38亿美元，该公司接受至少35亿美元的罚款，来平息在美国、瑞士、巴西的官司。《洛杉矶时报》称，这是涉外腐败案件中最高金额罚款。

不到两个月后，这一丑闻引发了哥伦比亚、墨西哥、秘鲁、巴拿马、多米尼加共和国、委内瑞拉、智利、阿根廷、危地马拉、厄瓜多尔等拉美国家的调查行动，腐败“触角”甚至延伸至非洲，安哥拉已启动腐败案件的审理。

到2月，腐败案牵涉多位曾站在或正站在国家顶端者：拉美国家多位总统、前总统牵涉其中。

《今日多米尼加》称，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已成为弥漫拉美的新型病毒。

励志英雄的堕落

“请说出他们怎么给我2000万美元的，什么时间、在哪、通过哪家银行？”2月初，托莱多生气地对秘鲁政府喊话。在接受广播电台的采访中，他否认指控，称这些都是政敌的迫害行为。

美联社报道，托莱多的妻子伊莱恩称，若能保证丈夫得到公正审判，丈夫便“乐意”归国。据信，托莱多此前曾到过法国和以色列，他也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访问学者。

2月中，秘鲁首都利马，听证会上，检方提出对托莱多处以18个月的监禁。经过六个多小时聆讯后，法官康塞普松认为，托莱多70岁的年龄不成为考虑将监禁改为软禁的理由。

这位前总统涉嫌腐败一事让很多秘鲁人甚为震惊。他曾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励志英雄，出身贫穷家庭，最终攀上了权力顶峰。

托莱多在家中16个孩子中排行第八，早年便开始牧羊，离家去港口城市钦博特时他还是孩子。在那里，他卖过报纸、口香糖，做过擦鞋童。因其在公立学校成绩突出，获得了到美国学习的奖学金，曾就读于斯坦福大学，后成为世界银行经济学家。

2001年总统大选竞选过程中，托莱多充分利用自己印第安人的血统吸引选民——大部分秘鲁人都有本土血统。穿过沙地和尘雾，在土著人居住的高原地区，辛劳和穷困一展无余。

选举中，很多人愿意投票给托莱多，部分原因是他在前两年间引领了反对前总统阿尔韦托·滕森、恢复民主的和平起义，滕森此前也在国际刑警组织红色通缉令名单之列，如今，这位前总统因腐败和侵犯人权正受监禁。

“我意识到巨大的风险，人们对我有很高的期许。我看到妇女孩子带着期望哭泣。我不能让他们失望。”2001年，托莱多成为秘鲁首位自由选举出来的印第安人总统，就职时，他曾说：“我的政府将不会允许政治操作偷走穷人尊严的行为。”

据《以色列时报》报道，托莱多上台时的一项承诺即为反腐，倡导廉洁政治，他也因致力于提高教师薪酬、为穷人修路、提供住房和医疗照顾而受人尊敬。

不过，托莱多会给一些人这样的印象：经常花言巧语骗人。“我曾见到亚历杭德罗说话没有根据，”托莱多前媒体顾问、后来与其分道扬镳的记者卢娥萨说：“他总是虚张声势。”自2006年连任总统失败，托莱多作为政界元老，经常给知名大学演讲。

现任总统库琴斯基曾在托莱多内阁任经济部长，他呼吁后者归国回应腐败一事。该国政府也分别与以色列和美国取得联系——托莱多的妻子有秘鲁和以色列双重国籍，不过以色列保证不会让托莱多入境；库琴斯基请求美国总统特朗普考虑驱逐托莱多，但后者表示在没有更充分证据前，不会逮捕托莱多。

2月，在秘鲁街头的报摊上，各大报纸头版都刊登了法院对托莱多发出的逮捕令。如果托莱多最终入狱的话，他将成为藤森之后第二个被监禁的秘鲁前总统。

而且，此次丑闻并非只涉及这一位秘鲁前总统。

有秘魯政客暗示，该丑闻中一份在利马建设轻轨系统的合同还涉及前总统阿兰·加西亚政权里的5位官员；据秘鲁司法部长办公室称，前总统奥良塔·乌马拉及妻子、前第一夫人艾瑞迪亚正在接受调查，被禁止出境，因该公司涉嫌给其丈夫的总统选举献金300万美元。

“一个一个陷落”

“这明显是种道德灾难，”利马圣伊格纳西奥德洛约拉大学政治学者马丁说，“从前在人们心目有着较高道德素养的人，正因与奥德布莱切特及其他巴西公司的腐败网络有关联而一个一个的陷落。”

比如，在哥伦比亚，奥德布莱切特集团“病毒”还可能“传染”了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哥伦比亚现总统胡安·曼努埃尔·桑托斯——去年，他因努力协商促成与该国最大的反政府组织达成和平协议而获奖。有证人向检方作证称，桑托斯涉嫌在2014年竞选中收了近100万美元的非法献金。

2月初，桑托斯在社交网络Twitter上呼吁国家选举委员会进行彻底调查。据《洛杉矶时报》报道，桑托斯的2014年竞选经理普列托否认知晓公司献金一事。

此前，1月14日，前议员奥托·布洛因受控与将高速建设合同赋予奥德布莱切特公司一事有关而被捕，桑托斯收受竞选献金一事即由其捅出。

就在布洛被捕前两天，哥伦比亚前交通部副部长加布里埃尔被指在2009到2010年收受650万美元贿赂，帮助奥德布莱切特公司赢得道路建设工程。

现在，这一丑闻给哥伦比亚的基础设施建造计划——从而创造就业岗位、提升竞争力——蒙上阴影。该公司取得了数百万美元的订单，负责让马格达莱纳河更适用于船只往来航行，不过，目前没有与该协议有关的贿赂犯罪指控。

奥德布莱切特公司腐败案件还延烧至巴拿马的现任总统。据路透社报道，巴拿马总统胡安·卡洛斯·巴雷拉被前顾问指控接受奥德布莱切特公司的献金。

日前，巴拿马检方突袭方塞卡·莫拉的律所，以调查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及此前备受世界瞩目的“巴拿马文件”案。首席检察官普罗赛尔称，其律所涉嫌洗钱、建立“旨在藏匿可疑来源的资产和钱财的犯罪组织”。

当时，作为巴雷拉的前顾问、律师、朋友，莫拉透露：“总统巴雷拉告诉过我——若说谎愿天打雷劈——他接受了该公司的资金。”

此外，据《新印度快报》报道，巴拿马前总统里卡多·马蒂内利的儿子及兄弟正在接受调查。

而在“病毒”发源地巴西，奥德布莱切特等公司相关的丑闻自2014年开始“东窗事发”以来，巴西多名政客牵涉其中。被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称为世界上最受欢迎政客的前总统卢拉也因与该公司贿赂有关联而受腐败指控。卢拉的接班人罗塞夫遭到弹劾，不过她没有受到腐败指控。在去年的一份证词中，巴西现总统特梅尔也被指收受该公司竞选资金。这些已导致巴西陷入经济衰退、政坛动荡。

“成功”手法

家族企业奥德布莱切特公司由诺尔贝托·奥德布莱切特于1944年创建，借过去25年拉美国家经济发展之势，该公司不仅成为拉美最大建筑公司，且跨行业经营，囊括建筑、房地产、化学、石油等领域，拥有诸多下属公司和承包商。

该公司活跃在北美、拉美、非洲、欧洲、中东等地世界27个国家，深度参与拉美国家进入现代基础设施开发进程，如在哥伦比亚建设先进的高速公路、在多米尼加建设发电厂、在厄瓜多尔建设运河和渡槽、巴拿马地铁、秘鲁水力发电站等。然而，这些成功的背后却隐藏着如寨卡病毒一样盘踞和蔓延的腐败现象。

最初，奥德布莱切特公司是巴西联邦警察重点调查对象，后者在调查洗钱、腐败等犯罪链条时，发现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巴西国有石油公司巴西石油等公司与此有重大关系。有超过200名巴西高管、政客及16个公司已被调查或因涉嫌利用承接订单所得行贿、资助选举活动等正在接受调查。至今年2月，已有近100人被判有罪，其中包括奥德布莱切特公司CEO、该公司创始人之孙马塞洛·奥德布莱切特，他被判19年监禁。

因该集团使用美国银行系统、在美国证券交易所有股票和债券交易，美国司法部介入调查，并发现该公司专门设立了负责行贿的部门，他们经常利用空壳公司和避税天堂来避免暴露。

据彭博社报道，美国助理总检察长徐星熙（Sung-Hee Suh）说：“可以说他们有个行贿部门，很隐蔽，但是个功能齐全的商业部门，有条不紊地给三大洲的多个国家政府官员行贿。”

据美国司法部门称，“行贿部门”名为结构化运营部，对他们来说，行贿是“投资”，可收获让其获取利润的政府订单。例如，据《纽约时报》报道，在巴西，该公司行贿金额约为3.49亿美元，受益额为19亿美元，在阿根廷，行贿3500万美元，受益约2.78万美元，在秘鲁，行贿2900万美元，受益超1.43亿美元……

其员工通过离岸公司行贿，并且，该部门有单独的通讯系统以掩人耳目。当不方便转账时，该部门的员工会安排寄送装满现金的箱子至秘密地点。

該公司的“成功”要归结于战略目光及作案手法——这在巴西开启“洗车行动”调查腐败之前被证明是有效的。其中一个手法就是“与国王为友”，安哥拉是最好的案例。奥德布莱切特公司董事会主席、创始人诺尔贝托·奥德布莱切特的儿子埃米利奥·奥德布莱切特每年都到安哥拉首都罗安达与其总统会面，讨论该国建设工程。

该公司的行贿行动已实行了二十多年。据美国检察官说，他们想把调查重点放在该公司的行贿计划上，但当巴西司法机关刚刚宣布对巴西石油的“洗车行动”不久，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员工就开始销毁文档。2015年，一名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员工与“离岸天堂”安提瓜岛的领事官员会面，请后者不要披露带有以奥德布莱切特公司名义进行非法支付的国际机构的银行文档，这名员工提出给官员400万美元好处费，最后，有300万转账到了该官员账户。

美国根据《反国外行贿法规》对该公司提起指控，最终，后者及其附属公司在纽约布鲁克林的联邦地区法院认罪。去年12月1日，该公司发布声明就从事非法行为致歉，并称“公司全力配合调查，也将继续如此，公司很高兴翻过这一页，着眼未来”。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称，如此大规模腐败案被挖出，或许意味着拉美反腐战的一个新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