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源散章
2017-03-09路军
◎路军
辽河源散章
◎路军
草地的呼吸
辽河源头山势舒缓得像一条大毡子,茂密的树林簇拥着一片草场。坐在草地深处,好像听见了草地温润平和的呼吸。
山外的暑热到不了这儿就草草收兵了,漂浮的轻风如细柳拂动,凉爽纯净的空气因子扑面而来,几只小鸟越过山林,畅快地贴着草丛飞远了。置身其间,心驰神思,索性就寻一个位置,哪怕草丛中露出的淡金色的石头,坐着,倚着。一株株草就在眼前摇头晃脑,看得见它英俊的眉宇,听得见它清澈见底的呼吸。在草儿的耳旁,窃窃私语,询问七月的阳光脚步是否匆忙?草儿在这片山岭有何思想?草儿是山岭的精灵,它们远比尘世闲适与淡泊。人越少,草儿的思想越深刻。
这儿的草高不盈尺,年年如是。土地并不贫瘠,散乱的石头之间,厚厚的腐殖质,或许,它们在山里呆惯了,不喜欢个性张扬与锋芒毕露才这样的低调吧!游人还未盛,远方七八个红衣、蓝衣的女子,站在草丛中留影,鸟雀一般的声音消匿在草地的呼吸中了。
草丛之中还流淌着一条细微的溪水,朝山岭密林方向走了一会儿,也见不到溪水的源头,索性作罢,蹲下身子,溪流闪着金色的光,起起伏伏,好像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与你嬉戏。溪水旁的草儿轻轻舞动,与溪水的节奏和谐一致。
白桦树的眼睛
一棵白桦树,年岁越大,眼睛越深邃悠远。
我第一次知道白桦树有眼睛,缘于一位摄影师在辽河源白桦树前面用相机凝视许久,他淡淡向我说了一句,你看,那是不是黑眼睛?后每至一地,只要看见白桦树,就自然停下步子,看一看白桦树的眼睛,或者在一枚枚眼睛中,寻找不一样的那个。
从源头走向毗邻的一条木栈桥铺成的蜿蜒伸向林间的林荫路,穿过高大挺拔帅气的落叶松们,一棵棵白桦树好像伞兵突降,挤满了山间,它们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就像山里淳朴温厚的乡亲们,眼睛各具风采。有的黑得像墨玉;有的舒展像海鱼;有的凸露着眼瞳,黑色的内核里装满了这片土地的岁月密码。我看不清它们在想什么。我与它的目光对视,很快,我就落入它思想的深渊。在它的面前,我只是一个谦卑的旅人,而它们是守候这片土地的主人。
一棵白桦树的眼睛有很多,看着不同方向。眼睛从上到下错落不一,我试图分析它与人的眼睛的异同。横向思维与纵向思维的再现么?很多眼睛的密码都隐匿在白桦树的头脑里,只是我茫然无解。
在一棵白桦树前,我停下脚步,那双眼睛如变异的图画,巫师的面孔,轮廓若隐若现,在那一刻,膜拜、崇敬、呼唤、神秘等等光芒都在心底闪烁,如树叶间筛落下的斑驳碎影。
森林浴场
一踏上方石蔓延的小窄路,就进入了凉爽怡人的空间,抬眼,天空被厚密严实的树叶切割得七零八落,散如湿棉花的云朵游走在枝叶间,好像稍不注意,它们就会落下,淋湿你的衣衫,迟缓你的步履。
步子悠然,呼吸悠然,思想也在绿色中沉浸与行走。看不见的氧分子以及更多我无法辨析的小精灵们,在树林、草丛、溪谷等处飞舞,一些钻到了我的肺腑中,慢慢搬运、掏空沉积了很厚的尘埃,心旷神怡,颇有身轻如燕的感觉。谁长时间在森林的世界中行走,谁都会像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燕、林中动如脱兔一样轻盈灵活。
转过白桦林,我好像一下子落入了落叶松的群阵,一棵棵的树木挺拔向上,直冲云天。在它们的面前,我渺小如草。我一次次情不自禁地喊着,真壮观,太好了。任何词汇在绿色面前,都苍白无力;任何思想在森林里都精神焕发,都无与伦比。
这些落叶松竟然都伸着长长的手臂,宛如展翅欲飞的大鸟,执戈上阵的勇士,凛然沉静,雄壮勃发。阳光穿过林梢,一大团的金色洒满树荫下的草地,草地顿时精神焕发,眼神透亮。弥漫四溢的松香、草香、花香,连同从天而落的阳光的味道一同蔓延。沐浴在林间,步子轻盈,我甚至产生了跳跃、翻跟头的想法。于是,选一处木栈桥板,坐下,听桥边流水潺潺,如清越的歌声抚摸心灵。
石像的思考
在马盂山的几处山岭之巅,散居或者群居好多个性鲜明的石像,它们是大山之子,马盂山是它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
在木栈道钻出茂密的白桦林和杂树灌木丛之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拘束了好长时间的视线仿佛骑上了一匹快马,在草原之中到处徜徉。除了一地星星般的野花,我被一座座的石像拉近了脚步。已经快到马盂山顶了,脚下的土壤软软地,厚厚的,陈年累月的腐殖质已经化作了土壤的因子,自然的造化,给予了冀北马盂山丰厚的营养。
那些形态各异的石像就从土里生出来。犹如智者,一动不动,望着一个方向,一直望断千年万年,也不曾回头。
有的憨态可掬,如摇首摆尾的猎犬,好像它的主人就在身边。它高昂着的头在期盼主人说什么呢?没有答案,远去的历史如风逝去,这一片高原草场曾是游牧民族漂泊迁徙、逐草而生的家园,那些石像身上留着先祖的余温,在石像的肚子里,也一定装着一页页的鲜活的历史瞬间。谁能钻到石像的肚子里与思想里,谁就可能破译那一连串的文化与历史的密码。
有的酷似一只仰天长啸的青蛙,蹲踞在一块硕大的石板上,本地人命名为“金蟾望月”。它大张着嘴,潇潇如风,在它的周围,是茂密的松林。金蟾在向天空那轮金黄的圆月倾吐什么才如此的动情?是倾吐马盂山千万年的生态变迁之路吗?这一片山岭,远的不说,在辽代就被奉为神山,契丹始祖奇首可汗曾在此牧马游猎。如今,绿色铺满山山岭岭,山多了十分神韵,石像多了美丽的装饰。
(责任编辑 冷杉)
● 路军,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平泉县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