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审魏书生的民主管理思想
——基于保罗·弗莱雷的批判视角
2017-03-09沈芳芳
沈芳芳
(海南师范大学 教育与心理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重审魏书生的民主管理思想
——基于保罗·弗莱雷的批判视角
沈芳芳
(海南师范大学 教育与心理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魏书生民主管理思想主要是通过采取树立“两多两少”的工作观,寻找班级管理“小助手”,制定“闲话能手”的选举制度等“民主治教”的措施以及建立由计划执行、监督检查和总结反馈三个系统组成的“科学治教”的保障机制实施的。以保罗·弗莱雷批判理论的视角对魏书生民主管理思想进行剖析,进而发现其本质是教师通过相互监督和思想控制对学生实施“家长式”管理的一种手段。
魏书生;民主管理思想;保罗·弗莱雷;批判
魏书生是我国当代著名的教育思想家、改革家,其民主管理思想在所著《魏书生与民主教育》一书中得到充分的体现。他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形成了极具个人特色的民主管理模式,为我国大多数教育工作者膜拜和效仿。在保罗·弗莱雷的批判视角下重审魏书生的民主管理思想,有利于进一步挖掘魏书生民主管理思想的实质,从而加深人们对其民主管理思想的认识。
一、“民主治教”的措施
(一)树立“两多两少”的工作观
魏书生主张“多学习,少批判”[1]29及“多改变自己,少埋怨环境”。[1]26他批评具有强烈批判精神的人,并认为批判是一个坏毛病,有很多坏处。在他看来,“凡事批三分”易使人养成吹毛求疵的坏毛病,会疏远与他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浪费生命。更有甚者,他以“文化大革命”这一特殊历史事件为自己佐证,以表明“以批判家自居的人实际上就是一群迫害狂、嫉妒狂。”[2]然而,在特殊时期发生特殊历史事件是不具代表性的,此举是在混淆人们的视听,并不能以此全盘否定批判精神的益处。其本人就是该思想的践行者,在践行“少批判”思想的同时,还通过著书向教育工作者对其进行宣传。他带着“宿命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看待周围的生存环境,认为埋怨环境不好的人是他们自己不好,埋怨天气恶劣的人是他们的抵抗力太弱。在魏书生看来,人不能要求环境适应自己,只能让自己适应环境。[1]27
弗莱雷认为,要想解决问题,“人们必须首先用批判的眼光找出它的根源,这样,通过改造行动,他们可以创造一个新的环境,一个能使追求更完美的人性成为可能的环境。”[3]4也就是说,没有批判思维的人是看不到自己真实处境的,也找不到拯救自己的源头,其结局只能是苦苦挣扎于问题的泥沼不能自拔。究其原因是没有批判精神的顺从者们已习惯了所处的环境结构,倘若他们觉得不能去冒需要冒的风险,他们便会继续扮演沉默者的角色。因此,假如一代又一代的“少批判”的教育者都按照“少批判”思想去培养学生,那么,培养出来的只是一代又一代没有批判意识的顺从者。持“宿命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人,面对自己所处的糟糕处境不会想到发挥自己的能动性,更不会通过实践主动地去解决问题,从而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只能改变具有“人性”的自己来适应“物性”生存坏境。魏书生的这种思想带有“恋死癖世界观”的性质,不利于激发学生的求知欲和探索欲,也不利于学生能动性的发挥,反而抹杀了他们的创造力。
(二)寻找班级管理的“小助手”
“老师依靠什么当班主任?依靠什么教语文?就依靠在座的各位助手,在座的 146 位同学都是我的助手,都是我的副班主任,都是我的语文助理教师。大家都成了我的助手了,那么我直接支付给同学们的时间再少些,我们班也能管理的井井有条。反过来,同学们倘不是老师的助手而是对手,那就坏了。”[4]他个人不仅这样做了,而且还多次在全国各地反复劝说青年班主任,一定要具备挑动学生自己斗争自己的本领,即是“就把师生之间的矛盾转化为学生思想内部的矛盾,把师生之间正确与错误的斗争,转化为学生自己心理战场上正确与错误的斗争。”[1]36他说到,当学生内心的真假、美丑斗争的时候,教师应该把握抓住从学生的心灵深处寻找助手的这个最佳时机。为了促进班级“自动化”管理的进程,魏书生凭借高超的管理技术,使这些所谓的“心灵助手”去管理学生,因而将学生打造成了高效贯彻其管理理念并促使班级超常运转的管理工具。
为了更好地进行所谓的民主班级管理,魏书生还采取外部监督的手段,通过学生个体之间的相互监督控制班级的每一个成员。他设立了常务班长、值日班长和周班长多种班长职位,给每人使用权力的机会。他在《魏书生与民主教育》一书中明确写到:“班级要实现管理自动化,先要培养一批热心于班级工作的干部。班委会委员、团支部委员、值周班长等这些干部中最关键的是常务班长”。[1]40他在培养班干的同时,非常详细地规定了每个人的责任与权力,详尽的规整制度就像一部法律,足以控制着学生的方方面面。此外,他将班级会议推到至高无上的位置,并赋予常务班长最大的权利。这样一来,全班学生要服从常务班长的管理,常务班长则服从“最高领导人”——班主任的管理。表面看来,魏书生这一程序包含民主的意味,事实上他只是在利用常务班长这一“大官”职务间接地控制者全班学生。整个班级犹如一个智能化了的机器,每个学生是机器上的零部件,而程序就是在魏书生所谓的“民主”中完成。[5]61
表面上他赋予每个人以权力,实际上这是一种“虚假的慷慨”,他是利用融合了自己权威的高超的教育技术来统治学生。他所赋予学生的管理权只不过是自己权力的延伸,每个人是监督者的同时也是被监督者。魏书生正是利用内部控制与外部监督相结合的手段,不断地优化其民主的“家长式”的管理模式,从而将学生的一切行踪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因此,即使魏书生“又当书记,又当校长,还当两个班的班主任,教两个班的语文科,除此之外,还有29个社会兼职,每年要外出开4个多月的会,在校还要不断接待全国各地的客人,还要处理四面八方寄来的信件,还要写书,写稿件。”[1]37他照样能牢牢地操控着学生以及整个班级的运作。对学生这一弱势群体而言,这种打着“民主”的旗帜,通过思想控制和相互监督的手段对他们实施“家长式”的管理方式并不民主。
(三)制定“闲话能手”的选举制度
魏书生为有效地治理班级纪律,排除管理过程中的干扰因素,他制定了一个选举“闲话能手”的制度。他让班级里的每位学生准备一张微型选票,在每个周六即将放学之时,对一周里说闲话最多的人进行投票,累计得票最多的学生就被评为“说话大王”。学生得票的数量决定了惩罚的大小。9票及9票以下的学生不挨批评,不受惩罚,但要向班主任口头保证下次改正。对于10票以上的学生,魏书生就会采取具体的措施以减少他们的闲话,不仅要批评他们,还要让他们写说明书,并规定每票一百字。当遇到学生不配合的特殊情况,例如,在他看来,有些学生闲话很多,但还是自我感觉良好,这时需要班主任亲自引导学生认识自己说闲话的错误。[1]88此外,魏书生甚至还会进行选举“最自私的同学”的会议,或许他的出发点并无恶意,但他只是站在成人的角度,以成人的思维来纠正儿童的错误,并未真正地考虑过儿童的立场。这种将儿童看成“小大人”的做法,既违背了儿童的自然天性,又违反了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
在绝大多数看来,通过民主选举方式选出爱说闲话的学生,进而对其进行思想教育以维持班级纪律,这一措施是为了保护全班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然而,当以弗莱雷的视角来审视这一制度,就能清楚地发现它的本质,即这是一种打着“民主”的旗号控制“异端分子”的手段,是维护其“自动化”班级管理的良方。
二、“科学治教”的保障机制
魏书生认为,所谓的科学就是从管理的角度组织教学,减少无效劳动,帮助每位同学成为班级与自我的管理者。为提高班级管理“自动化”程度,他建立了计划执行、监督检查和总结反馈三个系统。[1]10
(一)计划执行系统
魏书生主要采用思想控制的手段实施其“科学治教”的主张。此阶段,他主要给学生制定了以下几个计划:通过阅读与写作进行思想自我教育;写“道德长跑”日记进行自我剖析;利用《班级日报》的舆论力量进行班级管理;抄写格言警句以端正学生的思想;以名著与伟人传记激励学生学习;控制“三闲”,即闲话、闲事、闲思等等。当然,有计划必有惩罚,他所布置的每一项任务都有相应的配套惩罚措施,例如,依‘班法’规定,每人每天必须写一篇日记,每篇日记要达500字。若是谁没按时按量完成的,要求当天补完,另要写500字的“说明书”,每拖一天要加写500字。[6]仔细思考魏书生制定的这几项规定,不难发现,他主要是利用学生自我反思和外部榜样的力量,达到控制学生思想的目的。因此,学生就成为了“为他人存在”的结构内部,而不是成为“为自己的存在”。
此外,他还要求学生写格言警句,读人物传记。他曾在在《班主任工作漫谈》中提到:“我爱读人物传记。孟子、诸葛亮、岳飞、文天祥、周总理,是我自小学起一直崇拜的偶像,尽管我们很难达到伟人的境界,但以伟人处世的言行为规范,指导自己的言行,显然有利于人的成长,朝着伟人的方向攀登,本身就是一种幸福”。[5]63从中可知,魏书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提出了这项要求。一是读人物传记是魏书生自己的喜好,二是魏书生认为伟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以他们的言行为规范指导自己的言行利于我们的成长。实际上,他就像一位大家长,打着“一切为了学生好”旗号,凡是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统统强加在孩子身上。由此反映出他的民主教育背后隐藏的“灌输式教育”思想。弗莱雷认为,“在灌输式教育中,知识是那些自以为知识渊博的人赐予在他们看来一无所知的人的一种恩赐”,[3]25而在魏书生看来,让自己的爱好变成学生的爱好,就是为了懵懂无知的学生更好的发展,是他大方给予他们的“恩赐”。
(二)监督检查系统
第一,写心理活动说明书。他反复强调,人的内心里住着一个“好的自我”和一个“坏的自我”。学生犯了错误,通过写说明分析两个不同的自我,以此发现其内心深处的“好的自我”,并利用“好的自我”约束自己以减少错误的发生。为此,他还制定了一套严格的书写规范。在描绘心理活动的三张照片时,学生必须要用心理描写的表达手法,并要求每张照片上都有两种思想在争论。[1]114更有甚者,对如何描绘三张照片也做了详细的规定。
第二,写心理病例。他将学生犯错误看成学生心理犯病,要求学生写出疾病的名称、患病的原因、治疗的方法和需要几个疗程。他强调,写心理病例是学生改正自己错误的好方法,有利于跳出自我保护的圈子。他将犯错的学生当成非正常人,忽视人具有“人性化”内在特质的行为。从以上两种小小的惩罚措施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魏书生的“民主管理”实际上是一种“家长式”的管理模式,严格控制着学生的方方面面。
第三,做好事和唱歌。实际上,以做好事或唱歌弥补犯的错误,是一种“阿Q精神”慰藉法。一个人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并不能通过去做一件好事就能够抵消犯错带来的伤害。此做法既不利于学生正视自己的错误,也不利于学生反思性批判思维的养成。表面看来,他规定的做好事和唱歌的方法似乎达到了弥补学生的错误和减轻对学生的惩罚的效果。但实际上,这同样是一种“虚假的慷慨”,即通过某种手段缓解作为教师的他与学生之间的矛盾,以使学生“感恩戴德”的继续服从于他,从而巩固了其自动化的“民主”管理。
(三)总结反馈系统
魏书生建立四种反馈系统,分别是个别讨论反馈,班干部反馈,班集体反馈和家长反馈。由近及远,由浅到深,可谓多层次、全方位。他建立的这种总结反馈系统如此缜密,体现了弗莱雷所说的“压迫者”与“被压迫者”关系中的基本要素之一——“规定”。弗莱雷认为,“每一种规定代表着一个人的选择强加给另外一个人,这样就把接受规定者的意识改变成为一种与规定者的意识相一致的意识。由此,被压迫者的行为是一种被规定的行为,实际上是在遵循压迫者的旨意”,[3]4而魏书生所建立的总结反馈系统,起到一种检测学生是否很好地遵循其统治旨意效果的作用。与此同时,他通过四种反馈系统提供的反馈,做好“查漏补缺”的工作,从而更好地牢牢控制着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
三、结语
综观魏书生的整个管理体系,不难发现,其民主班级管理的背后实际上是由一套细致严密的班规班法在操控着全局。从时间范畴上来看,魏书生制定了学年常规、学期常规、每月常规、每周常规和每日常规,具体到每个时间要做的事情也是被规定好的,可谓事无巨细。空间上,从学习到生活,从思想到纪律,从校内到校外,方方面面也都被纳入这套严格的班规班法之中。这既是一部保证班级超常运行的“法规”,又是学生在脱离班主任看管的情况下独立管理班级、管理自我的行为指南。[6]13由此可见,魏书生就是班集体里的一位大家长,而他所谓的“民主治教”与“科学治教”实质上就是一种家长式的管理手段。他以合乎主流观念的方式,以“一切为了学生”为口号,打着“民主”与“科学”的旗帜,用看似民主的手段对学生进行思想控制以使学生服从班级管理,把学生牢牢地控制在依赖的位置上,从而“湮没”了学生内心深处的声音,扼杀了儿童的天性。
[1] 魏书生.魏书生与民主教育[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2] 魏书生.班主任工作漫谈(上)[M].桂林:漓江出版社,2010:15.
[3] 保罗·弗莱雷.被压迫者教育学[M].顾建新,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4] 任民.魏书生班级管理思想初探[J].河南教育学报,2001(4).
[5] 刘铁芳.守望教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6] 赖尉琼.魏书生自我教育思想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9:4.
2017-07-06
沈芳芳(1992—),女,河南信阳人,教育学专业2016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教育基本理论。
G647
A
1671-8275(2017)06-0004-03
仲耀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