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思维训练在语文教育改革中的重要性*
2017-03-09肖付华
肖付华
(宿松县第二中学,安徽 宿松 246500)
批判性思维训练在语文教育改革中的重要性*
肖付华
(宿松县第二中学,安徽 宿松 246500)
从语文课程主要目标与内容来看,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具有重要意义。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助于提高学生信息甄别与认知能力,有助于培养学生说理和科学论证能力,有助于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创新能力。
语文教育改革;批判性思维;阅读与写作
近年来,国内学界或教育界对“批判性思维”的关注热情逐渐提升,特别是《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于2016年9月颁布之后,学界注意到在“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六大素养之中,“科学精神”作了如下表述:“科学精神主要是学生在学习、理解、运用科学知识和技能等方面所形成的价值标准、思维方式和行为表现。具体包括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等基本要点。”[1]而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正是批判性思维的核心。2017年1月,国务院颁发的《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中强调要“从中小学做起,注重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科学兴趣和创新意识,加强科学方法的训练,逐步培养学生逻辑思维与辩证思维的能力。研究制定中小学生科学素质标准,……加强对学生科学素质、信息素养和创新能力的培养。”[2]这里的科学素质、信息素养和创新能力正是批判性思维培养的主要目标。
批判性思维这个概念最早可能源于美国哲学家杜威(John Dewey)的“反省性思维”:“对观点和被认同的知识所采取的主动的、持续的、仔细的思考;其方式是探究知识具备什么样的支撑,可以得出什么样的结论”[3](P6)。自20世纪40年代开始,美国教育改革把批判性思维作为主要的改革话题,70年代把它视作教育改革的重点,80年代则其为教育改革的核心[4]。2002年,美国联邦教育部制订的《21世纪技能框架》强调“学习与创新能力”包括批判性思维能力、交流能力、合作能力,以及创新能力,俗称“4Cs”能力,被视为美国教育革新的核心任务[5]。欧盟在几次修订基础上于2006年提出八大核心素养,其中多次提到培养批判性地处理信息、进行批判性反思的能力等。[6]
由此可知,欧美自上个世纪早期就开始注重批判性思维训练,中国在最近几年才开始意识到批判性思维的重要性。教育部“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课题组组长、北师大林崇德教授在中小学生核心素养培养拓展性课程开发研讨会上谈道,核心素养如何在学校的教学实践中贯彻实施,是下一步亟待解决的问题。语文教育主要培养学生运用母语的能力,但应试教育主导下的语文教育偏重培养学生的语言技能和知识记忆能力,忽视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尤其是批判性思维能力。我们认为,要完善当前的语文教育,必须强调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因为批判性思维训练对提高学生信息甄别与认知能力、培养学生说理和科学论证能力、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创新能力,以及完善人格品质、培养理性公民具有重要意义。
一、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助于提高学生信息甄别与认知能力
批判性思维的目的是找到正确的思想和知识。“批判(critical)”这个词源于希腊语kriticos(分辨的判断)和krinein(标准),意思是根据标准来分析和判断——把论证、断言拆成各部分,探索各部分之间的关系,判断其真假和优劣。批判性思维是一种评估、比较、分析、批判和综合信息的能力,是关于信息和观念求真的思维能力。一方面,批判性思维是对已有观念、断言、论证的“资格”审核,另一方面,批判性思维在质疑已有观念、知识和决策基础上,试图根据逻辑和辩证方法找到更好的观念,继而推进知识的进步,做出合理的行动。[7](P3-5)
可见,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助于辨别信息真伪,有助于探求真知和做出决定,对培养学生认知能力具有重要意义。网络时代和信息时代,海量信息时刻在传播,为有效使用各类信息,学会辨别信息真伪,学会筛选恰当信息尤为重要。批判性思维对信息社会的重要性已成为欧美等发达国家各阶层人士的普遍共识。但在我国,自小学到大学都没有把批判性思维能力作为重要的能力来进行培养,导致许多学生在校期间或刚涉入社会不久即被虚假信息所蒙蔽而受骗上当。例如,前不久发生的“李文星事件”即使如此:重点大学毕业一年多的李文星求职心切,被网络上的虚假招聘信息所欺骗,误入传销公司,最后被暴尸水坑。2016年的“魏则西事件”也同样很痛心:为治疗滑膜肉瘤,在校大学生魏则西误信了搜索引擎提供的信息,被购买竞价排名的医院骗光积蓄,最终不治身亡。大学生尚且如此,中、小学生受骗上当更是轻而易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些学生很少接受批判性思维能力的训练,对信息真假难以辨别,以致做出错误的决定和付出惨重代价。
语文学科首先要培养从文本中获取信息的阅读能力。当前的语文教育从教材编写到课堂教学再到课程检测都是围绕选取一些范文,让学生阅读、理解和接受文本信息或思想观念,很少围绕不同文本材料进行批判性阅读,对观点进行质疑,培养学生批判性阅读习惯,最后导致学生没有养成批判性思维习惯,反而养成了接受任何文本信息或观点的习惯,学生辨别信息真伪和筛选出恰当信息的能力没有得到很好的培养,学生上当受骗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观域外,对“批判性阅读”则是相当重视。美国国家《英语语言艺术标准》将之定义为:“批判性阅读首先是提出假设,探讨观察问题的视角,批评社会、政治的基本立场或价值观。它是一种对抗性的、积极的阅读方式,它把读者注意力集中到文本与世界两个内容上。批判性读者从文本中获得经验,反过来,又借助文本形成自己的观点,并发展自己对个人和社会经验的批评性观点”。这种对批判性阅读的界定已成为美国各州共同遵守的规范,批判性阅读也成为各州标准考试,包括SAT阅读考试的内容之一。
毋庸置疑,批判性阅读更有利于培养批判性思维,而批判性思维则可以使学生在获取任何知识时,都能够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并甄别虚假信息,提高自身的认知能力。语文教育改革应当从培养学生批判性阅读和批判性汲取信息和获取知识开始。故而在教学时,对于任何一篇课文,教师都不能将一种标准化的解读硬塞给学生。教师要培养学生合理的“求异”思维,要让学生在多种观点中辨别分析。比如在鸿门宴上,项羽没有杀死刘邦,这到底是“妇人之仁”,还是“君子之度”呢?《项链》中的码蒂尔德,到底是诚信有加,还是爱慕虚荣呢?中学语文课本中有许多这样的具有丰富性和歧义性的观点,亟需用批判性思维来甄别,以把握文章的主旨。
二、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助于培养学生说理和科学论证能力
批判性思维服膺理性、逻辑和真理,其基本预设是:在理性和逻辑基础上,任何观点或思想都可以而且应该受到质疑和批判,任何观点或思想都应该通过理性的论证来为自身辩护。美国学者恩尼斯(Robert H. Ennis)认为理想的批判性思维者应具有这些技能:集中关注某个问题;分析论证;提出并回答问题;判定证据的可靠性;观察,并对观察报告进行判断;演绎,评估演绎;归纳,评估归纳;做出价值判断,并对它们做出评估;界定相关概念;考虑前提、理由、假设、见解,以及其它不认同或怀疑的命题,并以此作推理;在做一个决定并为它辩护时,整合其它技能和倾向;对他人的情感、知识水准,以及精细程度保持敏感;在讨论和表达过程中,使用适当的修辞手法[8]。可见,批判性思维的核心是说理和论证。一个好的论证需要符合下列标准:①清晰性;②准确性;③精确性;④相关性;⑤深度;⑥广度;⑦逻辑性;⑧重要性;⑨公正性。[9](P9)对学生进行批判性思维训练,就是训练他们如何说理和如何论证,而这类能力在中国学生当中普遍薄弱,这与中国几千年的学术传统有关,此外还与缺乏针对性的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关。中国千百年来的学术传统是注释经书,考证经书中某段话的来历,或对其进行阐释,虽然包含一些比较与分析,但与现代科学基于经验、逻辑、证据、理由进行批判、分析、推理、论证存在较大差距。
语文教学除培养学生阅读能力外,还要培养学生运用母语进行表达的能力,也就是写作能力。教育部2011年修订的《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对各学段写作目标和内容有如下规定[10]:第一学段(1~2年级)“对写话有兴趣,写自己想说的话,写想象中的事物。”第二学段(3~4年级)“写下自己的见闻、感受和想象,把自己觉得新奇有趣或印象最深、最受感动的内容写清楚。能用简短的书信、便条进行交流。”第三学段(5~6年级)“能写简单的记实作文和想象作文。学写读书笔记,学写常见应用文。”第四学段(7~9年级)“写记叙性文章;写简单的说明性文章;写简单的议论性文章,做到观点明确,有理有据;根据生活需要,写常见应用文”。2013年修订的《高中语文新课程标准》对写作目标做如下规定:“写作时考虑不同的目的和对象,以负责的态度表达自己的看法,激发表达真情实感的热忱,培植科学理性精神。通过写作实践发展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分析和综合等基本的思维能力,发展创造性思维。根据表达的需要,展开丰富的联想和想像,恰当运用叙述、说明、描写、议论、抒情等表达方式。写作理论类文本,如评论、随感、杂文等;写作实用类文本,如提要、自荐书、考察报告、读书报告、实验报告、研究报告、会议纪要、访谈录等;尝试进行诗歌、散文等文学类文本的写作”。[11]
从上述课程标准看出,国内小学低年级(1~4年级)只要求学写见闻、感想等,高年级(5~6年级)开始要求学写常见应用文,初中阶段开始学写简单的议论文,高中阶段则要求各类文本,包括理论类、实用类和文学类等。与国外发达国家相比,国内这个课程标准要求偏低,尤其是阅读与写作方面。例如《英国国家课程标准·英语》[12]规定第二学段(小学3~4年级)开始学会区分文本中的事实与观点,第三学段(小学3~4年级)学会批判性阅读,写作方面要求除继续学习文学类和实用类文本写作外,开始学习论述文写作,到第四学段(相当于国内初中阶段)则要求学习各类文本的写作,而国内高中阶段才作这个要求。与英国存在这样的差距,与美国、法国等也存在同样的差距,这种差距只要比较一下中国与欧美国家的高考作文题目就很明显[13]。可见,国内的写作要求偏低,尤其是实用类和理论类文本写作训练比较滞后,同时也表明国内批判性思维训练严重滞后。
批判性思维训练的滞后导致中学语文教学困境。学生的作文普遍呈现出“假、大、空、废”之特征,在文章立意、选材、结构等也多大同小异。这类文章,多以先入之理念代替说理,缺少逻辑论证。为此要在中学语文,尤其是高年级语文教学中多针对性地开展调查报告写作训练,培养学生议论文写作中注重实证的写作习惯。
三、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助于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创新能力
美国哲学家、心理学家詹姆士(William James)指出,许多人对什么是“独立思考”存在误解,他们认为,当他们所持的观点与教科书或正统说法对立,或者当他们纯粹从他们自己看到的事实中推断出与他人不同的观点时,他们认为这就是“独立思考”,其实,这只不过是从一个偏见走向另一个偏见罢了。根据批判性思维原则,独立思考的本质不在于结论,而在于论证过程;不在于观点对错,而在于努力方式;不在于是否受人影响,而在于怎么受人影响。独立于已有知识体系和思想的纯粹“独立思考”是不存在的,真正的独立思考是公正考察所有已知的事实和不同观点。简言之,诚实、认真地考虑各种不同观点,并在此基础上形成结论,这才是独立思考。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批判性思维是真正独立思考的定义,遵循批判性思维的方法才是“独立思考”。这样的思维并不保证结论一定正确,但可以保证,在现有条件下,得出的结论有更好的合理性。[14](P7-9)
中国社会几千年形成的小农经济结构和政治上的集权主义,造成以“忠”和“孝”为中心的伦理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典型体现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模式之中,这种缺乏批判精神的文化对理性思维的培养,对独立人格的形成造成很大障碍,恪守传统、依附权威成为人格上的普遍特征,“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成为传统中国人的共同心态。这种文化背景对塑造个体独立人格十分不利,也对学校教育提出了很大挑战,它需要学校教育充分发挥其在人格塑造上的主导作用,以弥补传统文化在这方面的不足。
有人认为,批判性思维与创新是相互冲突的,因为“创新”意味着“制造”“生成”等,而批判性思维本质上是否定性的,只能用来发现缺陷和不足,它所强调的“批判”似乎会导致对创造性的破坏,从而不能使人做出系统的理论建构和新的实践操作。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因为:“通过严格检验和批判来挑错的探索方式,正是把发展放在第一位的做法,是促进认识发展的更有效的方法。阻碍认识发展的不是发现错误,而是不去发现错误;没有什么比发现错误能更快促进新理论的产生。”[15]北京大学陈波教授认为,批判性思维和创新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具体表现在①新问题的提出需要批判意识和怀疑精神;②新解决方案的提出需要批判性思维,包括技能和精神气质两方面;③批判性思维者能够避免“一厢情愿的思考”,后者是成功创新的大敌。[16]
可见,批判性思维训练有助于独立思考能力和创新能力的培养,而这两方面的能力是国内应试教育造成的最大问题。在短期内无法取消应试教育的背景下,各学科,尤其是语文学科注重批判性阅读与写作训练,提高学生独立思考能力和创新能力,这是当前语文教育改革的必然选择。为此,教师在上课时,应该树立与课文有关的“参照物”(课外阅读资料),促发学生的批判质疑精神;同时,教师要参与其中,引领学生,并且要努力营造相对自由的课堂氛围。
《高中语文新课程标准》明确提出,学生应“养成对语言、文学以及文化现象独立思考、质疑探究的习惯,发展思维品质,增强思维的深刻性和批判性”,该表述表明批判性思维训练在语文教育中的重要地位。如何实现该课程目标,是语文教育工作者教学研究的重要课题。此外,借鉴国外相关经验,批判性思维训练完全可以从小学开始,义务教育阶段开始要求批判性思维训练对创新型、学习型社会风气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
[1] 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EB/OL]. (2016-09-13)http://www.sohu.com/a/114315061_372513.
[2] 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EB/OL]. (2017-01-19)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7-01/19/content_5161341.htm.
[3] Dewey, John. How We Think[M]. Boston: D. C. Heath, 1910.
[4] 武宏志. 论批判性思维[J]. 广州大学学报,2004(11).
[5] 靳昕,蔡敏. 美国中小学“21世纪技能”计划及启示[J]. 外国教育研究,2011(2).
[6] 裴新宁,刘新阳. 为21世纪重建教育——欧盟“核心素养”框架的确立[J]. 全球教育展望,2013(12).
[7] 董艈. 批判性思维原理和方法[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8] 陈波. 批判性思维与创新型人才的培养[J]. 中国大学教学,2017(3).
[9] Paul, R. & Linda Elder. 批判性思维概念与方法手册[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2016.
[10]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11]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高中语文新课程标准[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3.
[12] National curriculum in England: English programmes of study, Updated 16 July 2014,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national-curriculum-in-england-english-programmes-of-study/national-curriculum-in-england-english-programmes-of-study.
[13] 王林. 中外高考作文命题中文化内涵与思维品质的比较研究[J]. 外国中小学教育,2011(3).
[14] 董艈. 批判性思维原理和方法[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15] 董毓. 批判性思维三大误解辨析[J]. 高等教育研究,2012(11).
[16] 陈波. 批判性思维与创新型人才的培养[J]. 中国大学教学,2017(3).
[责任编辑陈义报]
OnSignificanceofCriticalThinkingTrainingintheReformofTeachingChinese
XIAO Fuhua
(The Second High School, Susong 246500, China)
Based on the features of critical thinking, the article focuses on the main goal and purposes of Chinese subject, arguing that critical thinking training can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improving students’ cognition, argumentation, innovation and citizenship.
Chinese teaching reform; critical thinking; reading and writing
2017-06-06
肖付华,中教一级,从事中学语文研究。
G633.3
A
1009-1734(2017)09-01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