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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毕生读苏轼

2017-03-09涂武生

黄冈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苏东坡苏轼诗词

涂武生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 北京 100029)

毛泽东毕生读苏轼

涂武生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 北京 100029)

毛泽东毕生读苏轼、谈苏轼、评苏轼。他与文化界名流会见,时时谈论苏轼;他巡视大江南北,劝说基层干部读苏轼;他将苏轼诗词印成文件,在党的会议上散发,让大家研究讨论;他闲时吟诵、书写苏轼诗词,作为工作之余的“休息脑筋”。

苏轼诗词;品读;毛泽东

世纪巨人毛泽东,既是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理论家,也是伟大的文学家、书法家和诗人。他自幼便博览群书,对中国传统文化古籍爱不释手。据中南海毛泽东图书管理小组工作人员的统计,在毛泽东阅读过的藏书上,仅圈画批注点评过的诗词曲赋就有1590首,其中诗1180首,词378阙,曲12首,赋20篇,诗人共429位。包括苏轼在内的历代名人优秀诗词曲赋,都是他喜欢的。正像电视片《独领风骚——诗人毛泽东》所说:“作为诗人,毛泽东是政治家诗人。作为政治家,毛泽东是诗人政治家。是一个会写诗的红色领袖。”他称“苏东坡是宋代大文豪”, 劝说基层干部读苏轼,他圈点过苏轼的《题西林壁》和《惠崇春江晚景二首》等,亲笔书写过《念奴娇·赤壁怀古》《湖上初雨》《惠崇春江晚景二首》《题西林壁》等诗词。

一、毛泽东对苏轼的品读、运用和取舍

根据目前已发现的史料,早在1912年毛泽东19岁在长沙一中读书时,就模仿过苏轼的文笔,写题为《商鞅徙木立信论》的作文。他的语文老师柳潜阅后大为赞赏:“历观生作,练成一色文字,自是伟大之器,再加功候,吾不知其所至。”并写下点评:“实切社会立论,目光如炬,落墨大方,恰似报笔,而义法亦入古。逆折而入,笔力挺拔。”春秋时代的商鞅变法,使原本弱小的秦国一跃成为战国强国之一,最终为统一六国奠定基础。王安石变法的政治反对者苏轼,在《商鞅论》中对商鞅是否定的。他认为,商鞅的改革成效,“皆战国之游士邪说诡论”, 商鞅之术,“用于世者,灭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而世主(历代帝王)独甘心焉,何哉?乐其言之便己也”。其实,苏轼不过是想以商鞅为例,借古讽今,来反对王安石的变法罢了。而青年毛泽东则表示:“商鞅之法,良法也。今试一披吾国四千余年之纪载,而求其利国福民伟大之政治家,商鞅不首屈一指乎?”他学苏轼之文,并未囫囵吞枣、全盘照搬,而是取其精华,为我所用。这条原则,贯穿于毛泽东毕生读苏轼的始终。

毛泽东南征北战、戎马倥偬,无论是在紧张的战斗中,还是开会的间隙,都没有忘却苏轼。1927年9月的一天,他在湘赣边界的上庄,亲自布置攻打白沙镇的战斗任务。当他摊开军事地图,从容指挥作战时,一边手指地图,一边口中连连说道:“派一营为左翼,从濠溪出发,经泉坑——水坳——黄家嘴——家槽——屙屎坳……”在紧张严肃的气氛中,却引来一片笑声。毛泽东皱着眉头,不禁自言自语: “好难听的名字。”众人笑得更欢了。见此,在场的团长苏先骏板起脸,对大家说:“笑什么?严肃点!”毛泽东见他过于认真,拍拍他的肩膀,劝说道:“也不要太作古正经呢,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嘛!”毛泽东巧妙引用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中的名句,在肃穆激烈的战斗氛围中让人轻松愉快起来。毛泽东信手拈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苏轼的词,显示了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乐观向上、藐视敌人的宏大气魄。

1949 年 3月在河北平山县西柏坡举行七届二中全会,毛泽东主持会议。参加会议的有一位女代表名叫向隅,本应该坐在靠前面一些的座位上,可是因为她丈夫是老革命,牺牲了,她心情不好,独自坐在一隅。毛泽东环视会场没有看见她,便关心地问起她来了没有?有人告诉毛泽东,她坐在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毛泽东看到后笑着对她说:“一人向隅,举座不安啊!苏轼《立春日……请成伯主会二首》之一有:‘老子从来兴不浅,向隅谁肯满堂欢?’还是请你到前面就座吧。”毛泽东亲切温暧、轻松自如,亦庄亦谐、恰如其分,用幽默的语言,巧用苏东坡诗句,使人在轻松愉快中乐于接受他的意见。不仅化解和消除了向隅的郁闷情绪,还使会场的气氛立即变得轻松和活跃。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一面加紧准备内战,一面伪装和平,数次电邀毛泽东到重庆举行和平谈判。1945年8月,毛泽东以民族大义为重,不顾个人安危,亲赴重庆与国民党和谈。在重庆期间,他拜访了许多民主党派和爱国进步人士,其中有著名的柳亚子先生。柳先生向毛泽东索句,毛泽东两次手书1936年2月在陕北写成的《沁园春·雪》相赠,并向柳亚子说明:“初到陕北看见大雪时,填过一首词,似与先生诗格略近,录呈审正。”柳亚子接读这首词后,极为感动, 盛赞它为“千古绝唱”,并称“虽东坡、幼安,犹瞠乎其后,更无论南唐小令、南宋慢词矣”。柳亚子击节叹赏之余,精心构思,又和韵回赠一词,其中下阙为:“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只解牢骚。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秾情着意雕。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其中的“稼轩居士”,是指南宋词家辛弃疾,而“黄州太守”,便是指北宋词人苏轼(编者按:苏轼在黄州并不是太守,只是不得签书公事的贬官——团练副使),这两位词人,都是毛泽东喜爱的。柳亚子夸奖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一词,既有辛弃疾、苏轼这样的豪放词风,又超越“千古词人”并有雄浑新意。北平解放后,1949年的5月5日,是孙中山就职广州非常大总统的纪念日 “双五节”,毛泽东约同柳亚子到香山孙中山衣冠冢拜谒,并合影留念。随后,毛泽东请柳亚子夫妇到家中共进午餐,作陪的有朱德和田家英。他们纵论时局,“对酒当歌”,畅谈历代名家名篇名句。柳亚子拿出随身带来的《羿楼纪念册》,要毛泽东和朱德题词。毛泽东便将他们席间刚刚谈论过的南北朝时期的谢灵运、隋朝的薛道衡和苏轼的名句联为一首诗,挥毫题写:“池塘生春草,空粱落燕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书以为念 毛泽东”。两位“政治诗人”,心心相印,心领神会。

毛泽东与许多文化名流会见和交谈,时时涉及苏东坡的话题。上世纪50年代初,毛泽东为答谢画家齐白石赠送他两枚印章,特邀请画家前往中南海赴宴,并让郭沫若作陪。席间,白石老人请毛泽东和郭沫若在他的一幅画上题字。郭沫若递过毛笔,要毛主席先写。毛泽东接过笔来,浑毫书写:“丹青意造本无法”7个大字。郭沫若知道这是借用苏东坡《石苍舒醉墨堂》中的诗句“ 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来高度评价齐白石的绘画。于是,他略一思忖,接着也写了:“画家胸中常有诗”。这是借用陆游“此老胸中常有诗”。白石老人喜出望外、欢欣鼓舞,一直珍藏着这幅画。冒广生是我国近代文化史上的著名人物,是明末清初“四公子”之一冒辟疆的后人。毛泽东曾经评价说:“明末四公子中,真正具有民族气节的要算冒辟疆,清兵入关后他就隐居山林,不事清朝,全节而终。”

冒广生历任中山大学教授、南京国史馆纂修;新中国成立后,陈毅市长特地聘任他为上海市文管会特约顾问。1957年6月,他从上海来京探亲期间,全党正在开展整风运动,应陈毅之约撰写了《对目前整风的一点意见》在《人民日报》发表。随后《人民日报》记者又专程到他住所采访,写了一篇《八五老人一席话——访冒广生先生》,此文也在《人民日报》上登载,两篇文章在海内外多家报纸上转载。毛泽东读后委托周恩来,转告冒广生在北京多住几天,想当面与他交谈。果然,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冒广生被邀请到中南海。见面后,他将自己的四大本著作《疚斋词论》《宋曲章句》《四声钩沉》《倾杯考》赠送给了毛泽东,俩人便畅论诗词。毛泽东谦虚地说:关于诗词的历史演变,“愿闻高见。”冒广生侃侃而答:“诗变为词,小令衍为长调,不外增、减、摊、破四法。蜀后主孟昶的《玉楼春》《冰雕入骨》是两首七绝,经苏轼的增字、增韵而成形为《调仙歌》。诗词贵简练含蓄,孟昶原作本意已足,东坡好事,未免文字游戏。”毛泽东听后风趣地说:“东坡是大家啊,所以论者不以蹈袭前人为非,如果是别人,后人就指他是文抄公了。” 毛泽东还说:“你们过去提倡革新,我们后来号召革命,大家都是为了救中国,是一条道路上的人。”在毛泽东的心目中,苏轼这位“大家”的权威,似乎是公认而无法怀疑的。

然而,像对待一切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一样,毛泽东以唯物史观和辩证法为指导思想,看待古代文化艺术,既不全盘否定,又不盲目崇拜、囫囵吞枣。毛泽东读苏轼,同样贯穿着这种“吸收其精华”、“排泄其糟粕”,而“对于人民群众和青年学生,主要地不是要引导他们向后看,而是要引导他们向前看”的精神的。他在《新唐书·马周传》中批写:“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宋人万言书,如苏轼之流所为者,纸上空谈耳。”这里很明显地贬抑苏东坡而褒扬“马周才德,迥乎远矣。”他对苏轼作品的阅读,也确实经过精心地筛选、分析、鉴别、取舍。毛泽东曾经批评“宋人多数不懂诗是要用形象思维的,一反唐人规律,所以味同嚼蜡。”因此,从他阅读、谈论和圈点过的苏轼作品来看,词多诗少,也就不难理解。

二、毛泽东从读苏轼引伸“读史可以明今”

毛泽东以历史主义的观点分析和评价古人古事,肯定苏轼的“奋发有为”。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几乎每年都要抽出一定时间,到全国各地进行调查研究。1952年10月29日,他来到江苏徐州后便去放鹤亭。毛泽东向随同的当地负责人侃侃而谈:这个亭子与苏轼以及他的《放鹤亭记》是分不开的。1077年,苏轼出任徐州知州,当时刚过不惑之年,奋发有为,政绩卓著,给徐州百姓做过一些好事。在他离任时,当地百姓成群结队为他送行,有的人挽住苏轼的马头,献花献酒,依依惜别,甚至放声大哭。苏轼与张山人是好友。苏轼常与别的朋友登门赋诗、饮酒。这位张山人驯养了两只鹤,并在云龙山顶修建了一座草亭,名为“放鹤亭”。苏轼为此写了一篇《放鹤亭记》,文情并美,成为流传千古的著名散文。毛泽东背诵了《放鹤亭记》,还看了乾隆题诗的石碑,并说:“乾隆这个人好题诗。”(参见:2005年11月9日人民网)

同年11月,毛泽东到河北古城定州视察,这里又有不少关于苏东坡的名胜古迹。北宋元佑八年(1093年),苏东坡被贬到定州任知府。毛泽东在当地干部陪同下,兴致勃勃地来到“众春园”,然后直奔“雪浪斋”。他仔细地观看着石盆上的石刻“雪浪铭”,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轻轻读着铭文,并让旁边陪同的当地干部都来读一读。这段文字没有标点,字字相连密密麻麻,毛泽东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读下来。毛泽东便指着上面的首句和末句给他们看:“尽水之变蜀两孙,与不传者归九原。异哉驳石雪浪翻,石中乃有此理存。玉井芙蓉丈八盆,伏流飞空漱其根。东坡作铭岂多言,四月辛酉绍圣元。”接着,毛泽东又借此机会娓娓动听地说:“我们不仅打下了江山,我们还要管好江山,党的基层干部都是国家建设的骨干,不但要有社会知识,还要懂点历史,读史可以正身,读史可以明今,读史对我们开展工作大有好处。在我们的基层干部中,有许多是从血与火的战斗中走过来的同志,其中有许多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但你们现在是一个地方的领导,肩负着带领一方群众发展生产的重任,如果不加紧学习是不行的,工作是干不好的,党的干部一定要加强学习啊!” 毛泽东以苏轼的《雪浪铭》为教材,教育基层干部要努力学习,多读历史,多学科学知识,联系实际,干好本职工作。

上个世纪50年代中,毛泽东在南方各地作调查,从广州来到长沙。他要再次畅游湘江,为在武汉游长江作准备。毛泽东登上湘江的一艘汽轮,小汽轮划破江面,溅起一路水花,阳光谱成彩练,分外美观。毛泽东触景生情,吟诵出苏东坡《前赤壁赋》:“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接着,他兴致盎然地评论道:“苏东坡是宋代的大文豪,长于词赋,有许多独创,‘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如《念奴娇·赤壁怀古》是千古绝唱。然而此人政治上坎坷不平,宦海中升降沉浮,风云莫测。因此常寄诗清风明月、扁舟壶酒以消情。”[1]

2003年以来,北京市经济社会快速发展,水资源短缺、水污染问题凸现。水土保持工作如何适应新形势,为首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有力支撑?北京市水务局转变观念,针对发展中的突出问题确立了以水源保护为中心,构筑“生态修复、生态治理、生态保护”三道防线的工作思路和理念,实施污水、垃圾、厕所、河道、环境“五同步”治理,采取21项措施,扎实推进生态清洁小流域建设,成效显著。

1960年3月,毛泽东到湖南郴州视察, 接见了当地的领导干部。交谈中,他两次问到苏仙岭风景区“三绝碑”的保护情况,并讲解了秦观作词的历史背景和该词的艺术价值。他说:古时候,郴州这个地方是一个蛮荒之地,是一个谁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宋朝有个秦少游,很有才华。经苏轼推荐,应召进京,当过秘书省正字和国史编修官。后来,因为新旧党争的牵连,屡遭贬谪,最后削官去职,于绍圣三年流放到郴州当老百姓。秦少游因怀才不遇,含冤被贬,满腹牢骚。后来,他就写了一首词,叫《踏莎行·郴州旅舍》。这首词写得很好,写出了他被削职后那种凄楚难言的隐衷,把那些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冲突中,有才华有抱负的爱国知识分子报国无门、不堪排挤打击的情怀,描写得淋漓尽致,所以很有名。接着,毛泽东琅琅有韵地背诵了《踏莎行·郴州旅舍》。接着又说:这首词在文学艺术上是很有价值的,苏东坡很喜欢,特别喜欢最后两句:“郴江本是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把它写在扇子上,天天看它读它。秦少游死后,苏东坡非常悲痛,在扇面秦观词的后面, 写下了“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的跋语。后来,著名书法家米芾把秦词、苏跋书写下来传到郴州。郴州人为了纪念秦少游,把秦词、苏跋、米书刻在碑上,这就是今人所看到的“三绝碑”。毛泽东再次谈论苏东坡,让干部多了解、熟悉历史,增长知识,加深“读史可以正身,读史可以明今,读史对我们开展工作大有好处” 的意识。

毛泽东还多次在党的会议上谈论苏东坡。1958年3月,他首次到成都,主持中央工作会议。一到这个蜀汉古都,毛泽东立即要来《四川省志》、《蜀本纪》、《华阳国志》阅读。以后,又要来《都江堰水利述要》、《灌县志》等地方志书籍,还在书上批、划、圈、点。会议期间,他亲自挑选唐、宋两代李白、杜甫,苏轼、陆游等15人写的有关四川的诗词47首,明代杨基、杨慎等12人写的18首,连同《华阳国志》,一并印发给与会同志。在这次中共中央召开的成都会议上,通过了《关于三峡水利枢纽和长江流域规划意见》。毛泽东在这份《意见》草稿上批了8个字:“积极准备,充分可靠。”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他同有关人员一道,乘“江峡”客轮东下,不远千里,亲自到三峡工程坝区,进行实地考察。毛泽东将成都会议印发的诗词赠送给当地陪同人员,并亲切地对一位干部说:“这些诗词是我们祖先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80多首诗词中,有30多首都是描写长江三峡的,请你和同志们好好读读,这是很有价值的。”江轮离开万县港,乘风破浪向三峡驶去。驶入夔门前,一位当导游的干部轻声吟诵杜甫的诗:“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毛泽东十分感慨地说:“为人民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总会使后世人面对留下的遗址遗迹,吟诵和评说他们的得与失。苏轼不是也曾吟咏‘唯余八阵图,千古壮夔峡’嘛!”

同年5月,毛泽东在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上,向参加会议的全体代表宣布:“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当时赢得全场掌声雷动,一片沸腾。会议间隙,他问身边的两位工作人员:“你们说,是天上好还是人间好?”两位工作人员望着一脸兴奋的毛泽东,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毛泽东喜笑颜开,随口便吟诵苏轼在密州时写出的代表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毛泽东认为苏东坡“长于词赋。有许多独创”这是他不断欣赏和赞美苏轼的根本因由。

也许不少人都知,毛泽东在1957年8月1日抄写了范仲淹的两首词,即《苏幕遮》与《渔家傲》,然后写了一段评论:“词有婉约、豪放两派,各有兴会,应当兼读。读婉约派久了,厌倦了,要改读豪放派。豪放派读久了,又厌倦了,应当改读婉约派,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婉约派中有许多意境苍凉而又优美的词。范仲淹的上两首,介于婉约与豪放两派之间,可算中间派吧;但基本上仍属婉约,既苍凉又优美,使人不厌读。婉约派中的一味儿女情长,豪放派中的一味铜琶铁板,读久了,都令人厌倦的。人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所偏但仍是复杂的。所谓复杂,就是对立统一。人的心情,经常有对立的成分,不是单一的,是可以分析的。词的婉约、豪放两派,在一个人读起来,有时喜欢前者,有时喜欢后者,就是一例。睡不着,哼范词,写了这些。”[2]他自称“偏于豪放,不废婉约”,而且一直坚持自己的爱好。 1963年2月26日,毛泽东在中央工作会议召开期间,有人提出,轻音乐是抒情的,重音乐是战斗的。毛泽东当即插话:“那战士就没有抒情?诗词也是一样,在同一朝代,如宋朝,有柳永、李清照一派,也有苏东坡、陆游一派。柳、李的作品只讲爱情。”[3]毛泽东赞赏苏轼的词“气势磅礴,豪迈奔放,一扫晚唐五代词家柔靡纤弱的气息。”他喜爱读苏东坡、辛弃疾,但他并不以个人的偏爱、偏护而导致偏颇和偏废,全盘否定宋诗和婉约派。毛泽东认为,文学艺术现象和读者的欣赏趣味,都是相当复杂的,要用唯物辩证法和历史主义的观点全面地看待和评价。有偏爱而不偏废,对立而又统一,在某种条件下还会转化,这是重要的文学艺术创作观和欣赏论。

三、毛泽东称“苏东坡是宋代的大文豪”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在工作之余消闲“休息脑筋”,常常随意凭记忆挥毫,书写古典诗词。据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叙述,毛主席热爱书法,抽出很多时间来读贴,临摹过的书法字帖有400多种,读过的有600多种,1993年中央档案馆编辑的《毛泽东手书选集》第九、十两卷,共有毛泽东书写的古诗词233首(段)、291件(某些诗词写过数遍),还有其他一些古诗词散见于《书家毛泽东》及其他书刊。根据目前已经公开发现的文献,毛泽东圈画或手书过苏轼的词至少有:《念奴娇·赤壁怀古》《洞仙歌·冰肌玉骨》《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江城子·别徐州》《行香子·丹阳寄述古》《昭君怨·送别》《采桑子·润州多景楼与孙巨源相遇》《满江红·东武南城》《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水龙吟·小舟横截春江》《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醉翁操·琅然》《哨遍·春词》《点绛唇·庚午重九》《蝶恋花·春事阑珊芳草歇》《贺新郎·夏景》等共16首;诗篇至少有《题西林壁》《惠崇春江晓景二首》《饮湖上初晴后雨》《赠刘景文》等5首。由此可见,毛泽东称“苏东坡是宋代的大文豪”有根有据,他喜爱苏东坡诗词,在他手书诗词中所书苏东坡诗词占有相当比重,不足为怪。

毛泽东晚年仍然喜读苏东坡,据1959年—1976年在毛泽东身边做过机要工作的谢静宜所著的《毛泽东身边工作琐忆》(中央文献出版社 2015年1月出版)记载,毛泽东最初劝她读唐诗。谢静宜读了两遍唐诗三百首,还背了一些唐诗,毛泽东又给她划了重点,要她再读。他说:“三李的诗,李白最好,他是诗人之冠。”谢静宜对唐诗有了一点基础之后,“主席又推荐我读《宋词》,特别介绍了陈亮、张元干、辛弃疾等人的爱国词。他老人家用粗铅笔为我书写了苏轼的一首词《念奴娇·赤壁怀古》,还为我和我丈夫作了一首诗《一半儿》。”

直到毛泽东逝世前不久患了严重的“老年性白内障”,他仍在读苏轼。1975年6月,根据中央有关部门的安排,选派北京大学中文系的芦荻专门为毛泽东读书。据她回忆:有一次给毛泽东读李商隐诗,读错了一个字,主席立刻让她停下,并进行纠正。可见即使到了暮年,毛泽东对古典诗词还是十分热衷和熟悉。“文化大革命”后期,芦荻已回北大,突然有一天在毛泽东身边工作的一位医生来到她的家中。大夫奉毛泽东之命,要她查找一句苏东坡的话的出处。她当即拿出自己的一部明代版本古书,从中查出那句话,在书中夹上纸条,交给大夫带去。这足以说明,毛泽东即使在病魔緾身之际,仍然没有停止读苏轼,他对苏东坡真是情意绵绵、难舍难分啊!

毛泽东说:“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该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继承这一份珍贵的遗产。”[5]毛泽东毕生品读苏轼、研究苏轼、评议苏轼,留给我们许许多多重要的历史感悟和文化启示。毛泽东称赞苏轼人品,颂苏轼诗篇,书苏轼词文。今人再读苏轼,再读毛泽东,再谈毛泽东读苏东坡,确实是永远说不完的话题。

[1]龚固忠,唐振南,夏远生.毛泽东回湖南纪实[M].湖南出版社,1993:44-45.

[2]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M].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27-28.

[3]陈晋.毛泽东与文艺传统[M].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372.

[4][日]武田泰淳,竹内实.诗人毛泽东[M].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14.

[5]毛泽东选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52:496.

[责任编辑:郭杏芳]

2017-07-01

涂武生,男,湖北武穴人,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文艺理论研究所所长,被国务院授予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研究方向:美学和文艺理论。

A841.3

:A

:1672-1047(2017)04-0001-05

10.3969/j.issn.1672-1047.2017.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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