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居民消费行为的理论逻辑与实证研究
2017-03-09常密密
常密密
内容摘要:本文构建了“产权制度改革—农民行为选择—农民收入增长—农民消费结构升级”的理论分析框架,理顺促进农民收入增长和消费扩张机理,分析发现: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是农民收入增长、消费升级的直接动力。基于分析,本文提出了两个命题:中收入农民是农村消费的中坚力量,农民的消费结构正由生存型转向发展型和享受型。利用2002-2012年的收入分层和消费结构的面板数据进行了统计描述性分析和静态、动态面板的结构化分析,验证了命题,最后提出相关建议。
关键词:农村居民消费 收入分层 收入结构 消费结构
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高速增长,这一阶段依赖投资和出口的拉动,而消费却发挥着较弱的作用,最终消费率从1981年的67.1%下降到2008年的48.6%(曹娜等,2009)。为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十七届三中全会强调“着力扩大国内需求特别是消费需求”,扩大内需将为我国经济增长的新动力。2008年金融危机后,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美国的“制造业再回归”、德国的“工业4.0”等,对我国经济产生了一系列不利影响,进一步表明扩大内需对我国经济持续、健康和稳定发展的重要性。
扩大内需重点在城镇还是农村成为各界讨论的焦点。2009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扩大内需、实施积极财政政策,把三农投入作为重点”。何晶(2009)、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2010)、钱津(2011)等认为农村是最大的潜在消费市场,通过基础设施建设、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建设、家电下乡等,扩大了农村消费。王岐山(2009)、李克强(2012)、洪银兴(2013)等认为扩大内需主要在城镇,城镇化率每提高1%,可以吸纳一千多万农民进城,带动一千多亿的消费,而相应的投资更多。本文认为应实现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协调互动,加快农村劳动力转移、促进农民进城、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和农民收入、启动农村消费市场、带动整体内需扩张。
我国农村是扩大内需的难点,也是提高消费水平的重点。随着土地产权改革的推进,农村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形成了农民分流和农村分化,农民转化为职业农民、兼业农民和城市工人,收入层次分化,其消费由农村产业内消费转向产业外消费。农村居民收入与其消费行为的影响成为学者研究的热点,如吕红珊(2011)认为消费工资性收入弹性和消费家庭经营收入弹性明显高于消费财产性收入弹性和消费转移性收入弹性。田珍、秦兴方(2015)认为农村低收入和高收入居民增加消费困难,中收入户是农村扩大消费的中坚力量。然而,虽有学者研究收入分层与消费的关系,但是对收入分层与分层消费结构关系的研究仍然鲜见。因此,本文构建了“产权制度改革—农民行为选择—农民收入增长—农民消费结构演变”的分析框架,进行实证检验,对影响三种收入层次农村居民增收的因素以及其消费意愿、消费结构和消费能力的发展演变进行了研究,为进一步优化农村居民收入结构,提高农村居民整体消费水平寻求对策。
分析框架与研究假说
如图1所示,农村土地产权和户籍制度改革,使农村劳动力具备成为商品的条件,也盘活了农村固定资产。土地经营权流转加速,集中到了农业企业、农业专业合作社等主体,提高了农业经营的集约化、商品化、现代化程度,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和农业现代化的推动,农民形成了职业农民、职业工人和兼业农民,农民收入发生了结构性转变,工资收入、家庭经营收入、财产收入和转移收入等促进了农民的整体增收。农民收入水平的跃升决定其消费结构的改变,消费行为由生存型向發展型和享受型转变。
(一)产权制度改革
三农问题已成为制约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瓶颈,为了盘活农村经济,促进农民增收,新一轮土地产权改革于2008年开始试点工作。2014年中央印发了《关于引导农村土地经营权有序流转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意见》,指出“坚持农村土地集体所有权,稳定农户承包权,放活土地经营权,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推进家庭经营、集体经营、合作经营、企业经营等多种经营方式共同发展”。我国多地先行先试,形成了多种土地确权方式:土地承包权、土地经营权、宅基地使用权、房屋所有权确权颁证。农村固定资产的盘整提高了农民的财产性收入,促进了农业规模化经营。
(二)农民行为选择
改革开放后,农民就业选择多样化,劳动力开始从乡村向城市转移,跨区域的农民进城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民工潮”,户籍制度开始松动;进入新世纪,我国由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转变,加入WTO缓解了内需不足,金融危机后,内需不足问题重现,农民工成为拉动内需的焦点;为统筹城乡发展,改革户籍制度,城乡一体化发展成为必然。如今,农民逐渐自主择业,形成兼业农民、职业农民和职业工人三类。
(三)农民收入增长
改革开放后,农民的收入结构逐渐改变。土地产权改革推进后,农民可以进城务工(职业工人)、在城镇就业(兼业农民)、在家务农(职业农民),收入结构呈现多样性,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性收入、财产性收入、转移性收入因人而异。从表1得到:2002-2012年三个层次农村居民人均收入的四项指标均在逐步提高;从增速看,转移性收入>财产性收入>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收入,转移性收入增长最快,低、中、高收入户分别增长了13、8和4倍;从收入构成看,2002年低、中、高收入户的四项指标比分别为26.4:70:0.6:3、33:62.8:1.2:3、40:51:3:5,工资和家庭经营收入之和占总收入的90%以上,2012年则为43:40:2:15、45:45:2:8、43:45:5:7,工资和家庭经营收入则占83%以上;从收入差距看,2002-2012年低与中、低与高、中与高收入户相比四项收入绝对差距逐年扩大,相对差距有缩小趋势,2002年低收入户的四项收入分别为中收入户的31.6%、44%、29%、37%,为高收入户的9%、20%、3.7%、8%,2012年低收入户的四项收入分别为中收入户的31%、30%、36.8%、57.6%,为高收入户的12.2%、11%、6%、22%,但是可以看到三个阶层的差距仍在扩大。
(四)农民消费升级
我国农民消费升级是城镇化、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相互作用的结果。工业化起步期,农业是资本原始积累的源泉,农民自给自足、农产品商品化率极低。随着我国工业化、城镇化的提速,劳动力转移成为新常态,农民消费转向城镇消费,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完善和发展,农产品商品化率日益提高,农业从自给自足的生产演变为社会化的大生产,一大批农业龙头企业相继产生,农业产业化初露端倪,农业生产社会化促使农民消费社会化。我国对外开放力度的加大和人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农民跨省、跨境和网络消费等新型消费成为亮点。农业内部的人流、信息流、资金流、物流在现代科学技术的指导下与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紧密衔接,形成了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消费。影响农民消费的因素也由统筹安排转变为农民收入、消费者偏好、农民对未来的预期等因素决定。农民收入增加,消费从生活必需品向耐用品等转变,消费也从生存型向享受型跃升。
(五)研究假说
通过上述理论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假说一:低收入、中等收入和高收入的农民消费倾向有差异,且中等收入者的消费倾向最高;假说二:我国农民消费结构正由生存型向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跃升,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将是我国未来农村消费的热点。
实证分析
(一)變量选择与数据处理
本文利用《2014中国统计年鉴》中2002-2012年农民收入分层和消费结构分层的面板数据,选取其中的低(low)、中(middle)、高(high)户的人均收入数据,三个层次收入由工资性收入(wage)、家庭经营收入(operate)、财产性收入(asset)、转移支付性收入(transfer)构成,消费由食品(food)、衣着(close)、居住(house)、家庭设备及用品(equipment)、医疗保健(medical)、交通通信(traffic)、文教娱乐(culture)和其他(other)消费构成。建模及检验过程中采用对应英文前4个字符表示该变量。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和异方差性对结果的干扰,分别对低、中和高收入及其对应的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及用品、医疗保健、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和其他消费利用农村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和农村各类商品价格指数进行了调整,转化为按2002年价格计算的可比数据。
(二)统计分析
利用获得数据,对八项收入进行汇总计算,得到三个收入阶层的人均消费占人均纯收入的比重,即平均消费倾向(见表2)。可见,三个收入层次的消费倾向不同,低收入为负债消费、中等收入的消费倾向最高、高收入的消费倾向低于中等收入;中等收入和高收入的平均消费倾向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而低收入的平均消费倾向虽为负债消费但消费倾向目前超过高收入阶层低于中等收入阶层,假说一得证。
(三)模型构建
笔者根据数据的特征,利用凯恩斯绝对收入假说模型C=α+βY (C代表消费、Y代表收入水平,消费随着收入的增加而增加,但是消费占收入的比重却随着收入的增加而降低,即边际消费递减),结合模型构建的理论基础以及统计分类方法,建立面板分析方程如下:
静态方程:
(1)
动态方程:
(2)
公式(1)、(2)中,i=1,2,…,N;t =1,2,…,T, ui是面板回归的个体效应, vit是面板回归的随机效应。
(四)统计检验
1.静态面板分析。使用stata进行模型估计,首先利用F检验和Hausman检验,确定模型采用固定效应形式,为避免“伪回归”均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受篇幅所限不再列出。通过稳健性检验后利用静态面板回归分析法得到八项消费的边际消费倾向如表3所示,通过分析可见工资性和转移支付收入对消费的影响大于家庭经营性和财产性收入;工资性收入对食品、居住、医疗、通信、文化娱乐消费正向影响大,对衣着、家庭设备购买正影响较低;家庭经营性收入对消费的影响不显著;财产性消费对居住、通信、文化娱乐消费的正向影响很大,对食品等其他消费影响为负,即随着财产收入的提高购买食品等其他消费减少;转移支付收入对食品和住房正向影响较大,对其他消费影响较小。通过累计计算发现,住房、通信和文化娱乐成为当下消费的热点,而在衣服、食品方面消费较少,可以得出农民消费者逐渐追求高质量的生活,由生存型逐渐向发展型和享受型消费转变,假说二得证。
2.动态面板分析。消费不仅受当期收入的影响也受上期收入的影响,本期消费因消费者偏好的原因也受上期消费的影响,静态面板很难解释,因此,为了进一步说明上期收入对当期消费的影响(收入的棘轮效应),上期消费对当期消费的影响(消费的棘轮效应)(王敏勤等,2015),故用动态面板进一步分析,为了避免参数估计的非一致性造成解释扭曲故采用滞后一阶的广义矩(GMM)方法。在式(2)中ρ1 为消费棘轮效应系数值,γ1、γ2、γ3、γ4 为收入棘轮效应系数值。利用动态面板进行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L.(…)为收入和消费的一阶滞后变量,可见各项消费的棘轮效应均很明显,农民的上期消费对本期的消费意愿影响较大;收入的棘轮效应也很明显,尤其是工资收入对食品和设备的购买支出,经营收入对食品、房屋、文化消费支出,财产性收入对房屋、医疗、文化支出,转移支付收入对住房、医疗、文化娱乐、交通通信支出,具有明显的收入棘轮效应。由于工资收入一般都是职业工人或者是兼业农民,他们的收入大部分用来购买家用电器等家庭必需品;经营收入基本上是职业农民和兼业农民,他们的收入大部分用于生活必需品,如食品、家庭必须的小型电器;转移支付收入不是农民劳动获得的而是政府补贴,我国这段时期是加快建设新农村的重要时期,特别是对农村的道路交通建设、医疗卫生、教育设施上财政资金支持较大,其消费也较大;因此,收入的棘轮效应对现代农民消费有很好的解释力。动态面板的分析,再次验证了农民消费集中在住房、医疗卫生、家庭设备、通信、文化等,食品和衣服已不是大众消费热点,消费正向发展型和享受型转变。
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本结论:两条路径促使农民消费结构优化和升级:一是通过“产权制度改革—农民行为选择—农民收入增长—农民消费结构升级”间接牵引农民消费结构的升级;二是直接促进消费升级,通过“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带动乡村、互联网+”,向乡村注入先进生产力,直接提升农民消费理念。
为进一步增加农民收入,优化农村消费结构,提出如下措施:一是由“放权让利”转向“扩权让利”。放权让利是指把本该属于农民的权利还给农民,即“还权于民”,如我国之前的土地产权模糊界定、小产权房的问题等都属此类;扩权让利是指,在既有产权的基础上开发新的产权形式,使农民拥有更多的权利,这也是今后提高農民财产性收入的重点,如流动资产抵押、林权抵押、财政支农资金股权量化等,通过多样化农民产权形式,进而盘活农民资产、提高农民收入。二是激活农村市场。农村不仅是第一产业集聚区,而是农业生产业、农业加工业、农业服务业三大产业并存的地域,市场化程度要求高。因此,进一步激活农村市场,加快农产品商品化,增强农业生产服务社会化,形成市场化运作、产业化经营的新型农村。三是“提低扩中固高”。低收入家庭消费欲望高,但其收入严重制约了消费,中等收入阶层消费欲望最大,高等收入消费能力强但其消费倾向明显低于中等收入。因此,努力提高低层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稳定高收入,通过提高收入水平促进农民消费结构升级。四是充分发挥政府和市场双向引导作用。中等收入水平的农民消费能力较高,但是总体来看农民的消费水平不高,制约因素为农民收入低;另外,我国东、中、西部农民收入差距较大。因此,充分发挥政府和市场的双向引导作用,进一步缩小东西部的差距和区域内部差距,整体提高农民的收入,引导可持续性消费,是提高农民消费水平、促进消费升级、优化农村消费结构、扩大内需的关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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