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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孝文化综议

2017-03-08周厚强孝感市政协湖北孝感432000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楚国屈原文化

周厚强(孝感市政协,湖北 孝感 432000)

楚国孝文化综议

周厚强
(孝感市政协,湖北 孝感 432000)

楚国孝文化是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楚国孝文化在历经数百年的发展后,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色。其文化内涵涵盖了“俭”、“勤”、“孝”、“廉”、“忠”等内容,在孝行实践中涌现出一批名垂千古的孝子、廉吏、忠臣等。楚国孝文化鲜明的文化特点,影响深远而广泛,展现了楚国孝文化的魅力。

孝文化;“俭”;“勤”;“孝”;“廉”;“忠”

楚国孝文化的源流可以追溯至楚先祖鬻熊时期,史籍记载,鬻熊闻周文王“笃仁,敬老,慈少善养老,盍往归之”[1]116。可见,楚国从一开始就充满着对孝道孝行的尊崇和向往。楚国在长达七八百年的历史发展中,其孝文化在发展过程中特色鲜明。

一、楚国孝文化的文化内涵

楚国孝文化的内涵,包涵了“俭”、“勤”“廉”、“忠”等内容,体现了楚国孝文化的本质属性,是认识楚国孝文化的门槛和前提。

1.俭为孝基。楚国是一个历经了“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靠艰苦创业、勤俭立国强国的国家,形成了以俭为本、以勤为先的优良传统和文化特质。因此,在孝德培养训导过程中,楚人始终把俭作为基础和前提,强调“明恭俭以导之孝”,“恭俭以事亲”。实训时,受训者要做到“制节义以动行之,恭敬以临监之,勤勉以劝之,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德音以扬之”[2]529-531。关于俭与孝的关系,老子在《道德经》中表述得尤为精彩透彻。《道德经》第六十七章称:“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3]150所谓“慈”,就是要有孝慈、慈爱之心,“俭”说的是勤俭、节俭,只有勤劳俭省,才能行孝有底。在老子看来,人不仅要始终怀有慈孝之心,而且要有坚持不懈的勤俭之行,这样才能长久生成。可见,勤俭是实现孝心的基础和前提,这就是老子以慈敬孝、以俭行孝的思想。《道德经》第五十九章还从人事国政方面论述了俭的作用:“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根深固柢,长生久视之道。”[3]129-130老子在此所言的“啬”,即与他所说的三宝之一的“俭”之意相同。他把“啬”(俭)的指向说得清清楚楚,即早作准备,作预案,遇事才能从容应对。换句话说,就是要谋长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备才能无患。有备重在积德,重积德可以攻无不克,这样就“有了治国的根本,可以长治久安。根扎得深,柢生得牢,永远是治人事天的原则”[3]130。老子《道德经》中“慈”、“俭”、“啬”的思想,体现了他对孝德精神力量的尊崇和顺应。有了慈孝这种精神之力,即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3]96。老子的这种认识是从上自五帝、下至商周历史事实中得出的。五帝之一的虞舜,位于古代二十四孝之首,他以慈敬孝,以善克恶,以柔克刚,成为天下之帝者。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舜的孝行德范,赢得了天下人的共戴,受到帝尧的器重并禅位与他。无论是谁,孝敬双亲,既要有孝德之心,又要有尽孝之力。仅有孝心还不够,还必须要有实现孝心的财力物力。只有具备勤俭的精神,才能为侍奉双亲创造足够的物质条件。正如“苏子谓楚王曰:‘孝子之于亲,爱之以心,事之以财’”[4]537,“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5]48

2.廉为孝义。楚国孝文化内涵中,廉为孝德题中之义,孝廉一体,要求以孝养廉,以廉显孝,在家尽孝,在公行廉。对此,楚国统治阶层十分注重对孝廉一体思想品德的传播和引导。一是以祭扬孝显廉,二是以俭行孝养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楚国统治者为了扩大孝廉之德的推行和影响,将孝廉的有关内容直接列入祭祀之中。为此,楚大夫观射父对楚昭王说:“是以先王之祀,以一纯、二精、三牲、四时、五色、六律、七事、八种、千品、十二辰以致之……明德以昭之。”[2]565所谓“一纯,心纯一而洁”[2]566,就是要做到心纯行洁。唯有如此,才能对列祖列宗以“昭孝敬也”[2]565-566,从而达到和实现德懋行洁的人生美好愿望。楚国孝文化中孝廉一体,或者说由孝及廉,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和相互转化,是由其共同基础“俭”所决定的,即所谓俭生廉,侈生贪。人不俭而难以为廉,无廉则易趋奢,奢而少德,故无廉难以为德。楚国之所以十分注重以俭行孝,以俭养廉,与楚国的历史有关。勤劳俭朴、艰苦创业的精神是楚立国之基,有国之本。“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6]1691正是因为楚人具有勤俭精神,才获得西周王朝的认可,受封有国。因此,楚国历来十分注重和倡导尊勤尚俭,并在各诸侯国中产生了广泛良好的影响。公元前597年,楚晋为争夺郑国势力范围,两军在郑国境内对峙 ,战争一触即发,主张撤军休战的晋下军佐栾书说:“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不讨(治)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怠。在军无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熬、分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7]586栾书的话告诉我们一个历史事实:楚国自公元前611年兼并庸国以来,并没有因为胜利逞骄,而是自上而下一直对国民、军队,用先王先君勤俭为本、艰苦创业的精神进行教育,警示祸难没有时日,胜利随时难保,以激励全体国民和军队的斗志,弘扬先辈不屈不挠、毫不懈怠、持之以恒、拼搏奋斗的精神,为楚国的强大和发展注入不竭动力。楚国的明君贤主都有尚朴从俭的品质,并以上率下。楚大夫伍举用楚庄王从俭办事的故事,直谏贬言楚灵王举全国之力,劳民伤财,为自己修建奢华的章华台。他说:“先君庄王为匏居之台,高不过望国氛,大不过容宴豆,木不防守备,用不烦官府,民不废时务,官不易朝常。……今君为此台也,国民罢焉,年谷败焉,百官烦焉,举国留之,数年乃成。愿得诸侯与始升焉,诸侯皆距无有至者。”[2]542伍举指出楚灵王的行为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欲弘侈,则德义鲜少;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2]544。伍举之言,既弘扬了楚庄王尚德从俭的精神,同时又贬诉了楚灵王为君不廉、奢而失德的问题。楚庄王因廉以俭,因俭以勤,励精图治,成为了历史上的一代霸主。楚灵王奢侈无度,“乐乾奚,不能去也。国人苦役”[6]1706,朝野上下,楚国内外,同为愤慨,众叛亲离。他自知“众怒不可犯”[6]1707,最终自缢于芋尹申亥家。历史告诉我们,因俭而兴,因廉而成,相反,无廉而奢,奢而必败。这就是“成由勤俭败由奢”的历史铁律。

3.忠为孝属。忠与孝在楚国孝文化中同等重要。忠与孝对所有人来说,具有相同的作用和意义。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君在忠孝面前都是平等的,既要尽孝,又要尽忠,在家尽孝,在国尽忠,孝亲爱人,忠君爱国,不可偏废。楚国孝文化的忠孝观,与儒家孝文化的忠孝观有明显不同。儒家强调的是“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5]4,忠强调的是下对上,臣对君。楚国孝文化则要求上至国君,下至民众,都要接受忠孝道德的教育和训导。忠对君主而言,既是享受者,也是践行者。也就是说,在楚国孝文化中君主也有尽忠的责任和义务,楚国王位继承人就是按照这种模式进行教育培养的。楚庄王时,任大夫士威为太子箴太傅,即楚恭王的老师,当时士威谦让说:“臣不才,无能益焉。”[2]527但庄王对其信任不疑,说:“赖子之善善之也。”[2]527士威深感太傅之事责任重大,并征询楚大夫申叔时的意见。申叔时诚恳地谈了自己对培养太子的看法和建议,他说:“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育之故志,使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2]528他强调指出,这些内容对受训者而言,假若“是而不从,动而不悛;悛而不摄,摄而不固”[2]529,也就是说在受训者身上体现出的实际效果不佳,那么,就必须“明施舍以导之忠,明久长以导之信,明度量以导之信,明等级以导之礼,明恭俭以导之孝,明敬戒以导之事,明慈爱以导之仁,明昭利以导之文,明除害以导之武,明精意以导之罚,明正德以导之赏,明齐肃以导之临”[2]529。如果这些都实施了,还是不见成效,就不可继续为太子师了。对太子本人来说,如若孝顺不能纳,忠信不能发,德音不能扬,那么,“夫子践位则退,自退则敬”[2]531。“夫子”指太子,应主动谦让退位,自退才会赢得尊敬,否则,只会自处忧惧不安之境。由此可见,为王位继承人的太子,如果不具备孝顺之德,忠信之心,就不够条件为王储,更不能坐上帝位。显然,楚国孝文化观阐明,作为一国之君,在忠孝的责任和义务上没有例外,与人均等。国君既要尽孝,又要尽忠。国君之孝忠与臣民之孝忠的含义既同也异。国君之孝,在于孝亲爱民,其忠在于实惠于民,即“施己所欲。原心舍 过,谓之忠恕”[2]529-530,“上思利民,忠也”[7]88。这就是“明施舍以导之忠”的原意。在此,可以用楚庄王的一句被臣子们所铭记并传颂的名言来概括:“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民而善用之。”[7]569楚国臣民之孝,在于事亲爱人,其忠,表现为无私。楚国臣民这种无私为忠的精神,深受它国的敬佩和赞扬。鲁成公七年(公元前584年),楚国子重伐郑,楚军被诸侯联军打败,楚郧公钟仪被俘。郑军将钟仪作为战利品送给晋军,晋军将钟仪带回晋国,关押于军府中。晋公视察军府时,偶见钟仪,当即“问之曰:‘南冠而执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晋公令人将其解押,并召见与之交谈:“问其族,对曰:‘冷人也。’公曰:‘能乐乎?’对曰:‘先人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于是,钟仪用琴为晋公演奏了一曲楚国南音。接着晋公说:“君王何如?”钟仪答道:“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问之,对曰:‘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不知其他。’”随后,晋公与范文子谈了钟仪之事,范文子盛赞之:“楚囚,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不忘旧也。称大子,抑无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7]702-703钟仪虽为他国阶下囚,但他心怀坦荡,不卑不亢,不背本,不忘旧,无私尽忠的行为,赢得了晋国君臣的尊重和赞赏。晋公予以厚礼,送回楚国,为楚晋和好作出了贡献。从钟仪身上我们不难看出,楚国孝文化中表现出的孝忠具有共同属性,即是老子所说的“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8]1909的孝忠特质。无己即无私,无私才能做到自觉、自愿敬孝尽忠。

二、楚国孝文化的实践典范

楚国丰富的孝文化内涵,如同源远流长的江汉之水,滋润孕育出一批又一批名垂千古的孝子、廉吏、忠臣等历史典范人物。他们不仅是楚国历史上的骄子,也是中国历史上的耀眼明星。

1.孝敬双亲的典范。

(1)七旬孝子老莱子。老莱子是楚国历史上一位颇具神秘色彩的人物,历史文献记载很少。司马迁在他的《史记·老子韩非子列传》中仅有二十三个字的记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9]2141《史记》正义引《列仙传》说:“老莱子,楚人。当时世乱,逃世耕于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杖木床,蓍艾为食,垦山播种五谷。楚王至门迎之,遂去,至于 江南而止。”《太平御览》卷四百十三引《孝子传》也有类似的记载。不过,老莱子为现代人所知,主要因其孝亲,而这更多的是受元代郭居敬所编《二十四孝图录诗选》的影响。在二十四孝中,老莱子仅次于虞舜,名列第二。郭居敬编录文字说明:“老莱子,至孝,奉二亲,极其甘脆,行年七十,言不称老。常着五彩斑斓之衣,为婴儿戏于亲侧。又尝取水上堂,诈跌卧地,作婴儿啼,以误亲意。”[5]217在郭居敬的眼中,老莱子是古代老年孝子的唯一代表,他虽年过古稀,但仍以小孩般的热情和雅朴之心孝顺父母。他耕种于蒙山南麓,以奉双亲之食,他手持拨浪鼓如小孩子似的戏耍,以博得双亲开怀大笑,为的是让年迈的父母活得快乐、开心、舒心而延年益寿。老莱子作为楚国春秋末期一位德高望重的贤良隐士,楚王曾登门求贤,他虽终身不仕,但其大孝之美被传唱至今。

(2)赴死救父的伍尚。伍尚,楚平王太子建太傅伍奢之子,伍子胥之兄。“其先曰伍举,以直谏事楚庄王,有显,故其后有名于楚。”[10]2171“尚之为人,廉,死节,慈孝而仁,闻召而免父。至,不顾其死。”[6]1713伍尚为了尽孝救父,面对奸佞诱杀,义无反顾,与父一同惨遭杀害。伍尚父子被杀,是奸臣费无忌的陷害和楚平王的无耻贪色所致。尚父奢为太子太傅,费无忌为少傅。“无忌不忠于太子建”,他把心思和精力都用在楚平王身上,投其所好,以赢得楚平王的信任和重用。公元前527年,楚平王派费无忌到秦国为太子建娶妇。秦女美丽无比,费无忌计上心来,他抛开同行的其他人员,快速赶回郢都,直奔楚平王宫殿,对楚平王说:“秦女绝美,王可自取,而更为太子取妇。”[10]2171楚平王言听计从,自己娶了秦女,并宠爱有加,生子熊轸,即楚昭王。费无忌自感有功,毅然离开太子建而专侍平王,但他深感不安,担心一旦平王死去,太子登位,不仅仕途难测,而且性命难保。 于是,他不择手段,在平王面前谗言太子,使平王日益疏远太子,并将太子派往城父守边。这并未消除费无忌的顾虑,他要置太子及太傅于死地而后安,并莫须有地对平王说,太子对秦女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率兵在外,与诸国交往,图谋入宫为乱,王应早作准备,以防不测。平王听后暴怒,令诛杀太子,囚禁太傅伍奢。费无忌还对平王说,奢有二子,皆贤能知事,不杀为楚之后患,可以用救父之名诈召二子归案。面对使者的召唤,伍尚对弟弟伍员说,你快逃走,一定要报杀父之仇,“我将归死”。伍尚最终没能救回父亲,父子都被杀害。伍尚不惧生死而救父的勇气和精神,体现了他坚贞的孝子品质。

2.廉洁奉公的典范。楚国丰富的孝文化沃土,滋养出流芳千古的廉臣勤吏及忧国忧民的历史人物。

(1)无一日之积的令尹子文。作为楚国历史上和中国古代的名相,令尹子文,又名斗谷於兔。他三次出任楚国令尹,虽官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身无一日之积。他治国理政,以国为先,以民为本,勤政廉政,大公无私,身负清贫。历史文献记载:“昔令尹子文,缁帛之衣以朝,鹿裘以处,未明而立于朝,日晦而归食,朝不谋夕,无一日之积。故彼廉其爵,贫其身,以优社稷。”[4]514子文初任令尹,受命于危难之际,当时,楚国正面临王权更迭和“子元之乱”。楚文王去世后,其“子熊喜立,是为庄敖。庄敖五年(公元前672年),欲杀其弟熊恽,恽奔随,与随袭弑庄敖代立,是为成王”[2]1696。成王即位之初,楚国军政大权被时任令尹的楚文王之弟,成王之叔子元所把持。子元不以国事为重,把心思都用在楚文王的遗孀文夫人息妫身上。他淫乱朝纲,将自己的馆舍建于文夫人宫侧旁,以《万》舞“欲蛊文夫人”。他甚至自以为是地迎合文夫人之意,擅自率军攻打郑国,视战争为儿戏,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他倒行逆施的行为,引起了朝中重臣们的一致反对。公元前663年春,子元从郑回国,他误以为自己拥有讨好文夫人喜欢的资本,于是继续住宿在文夫人息妫的隔壁。大夫斗廉出面劝阻,要求他搬出宫外,但遭其拒绝,斗廉依法将其抓捕。申公斗班全力配合拘捕行动,并于同年秋将其处决。子元死后,朝廷上下一致推举子文为新任令尹。子文上任伊始,面临的是国家陷入巨大财政困境,他率先从己做起,勤政廉政,克己奉公,损家为国,以解国难。这就是历史文献中记载的“斗谷於兔为令尹,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7]205。子文为官理政,以民为本,以富民、保民、恤民为宗旨。他说:“夫从政者,以屁民也。”[2]573为官就是要宁可自己忍饥受贫,也要扶危济困,恤民助贫。他为国为民的情怀,勤政廉政的品质,被楚国上下视为反贪肃腐、勤政廉政的一面镜子和为官理政的楷模,并得到历代楚王朝的尊崇和传承。楚昭王时,令尹子常贪得无厌,“蓄货积马”“如饿豺狼”,他甚至对来楚的外国君主强行劫物。蔡昭侯来楚,子常看上他的玉,唐成公到楚,子常喜欢他的马。二君不给,他将二君扣押在楚国长达三年之久,二君满足了他的要求后,才得以脱身。楚大夫斗且对子常的贪婪行为深感忧虑,对其弟说:“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见令尹,令尹问蓄聚积实,如饿豺狼焉,殆必亡者也。”[2]572“昔斗子文三舍令尹,无一日之积,恤民之故也。成王闻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乎每朝设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后复。人谓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对曰:‘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2]573子文的这种思想境界和情怀,成为楚国的精神象征。直到楚昭王时期,每当上朝,仍保留着为子文设馐品的做法,以示怀念和传承,也是对当朝官员的廉政教育和警示。

(2)志廉行洁的左徒屈原。屈原是楚国晚期的著名政治人物,我国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1953年是屈原逝世2230周年,世界和平理事会通过决议,确定屈原为当年纪念的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屈原,名平,自名正则,字灵均,与楚王室同姓,楚怀王时任左徒。他“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11]2481。由于奸臣上官大夫靳尚等朋党的忌妒陷害,楚怀王疏远屈原并将其流放。屈原无辜免职,含冤流放,这并没有摧毁他志廉行洁的坚定意志和无私勤勉为国为民的精神。正如东汉大臣王逸在其所著《楚辞章句》书中所言:“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为谗佞所谮毁,下为俗人所困极。……然犹怀念楚国,思慕旧故,忠信之笃,仁义之厚也。”[12]136

1)忠谏苦劝。屈原有着无私宽广的胸怀,从不以个人的荣辱进退而改变,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始终以国家利益为重,视忠君为己任。他被流放后,仍心系国家安危,受命出使齐国,以构建牢固的齐楚战略联盟,为楚国长久发展尽智尽忠尽职。他三谏楚怀王。第一次于公元前311年,秦以割让所占楚汉中之地换取秦楚和亲。楚怀王执意不要地,而要秦遣送张仪,欲将其处死,以泄受骗之恨。张仪返楚后,用大量金钱买通了上官大夫靳尚,靳尚使用诡计劝说怀王宠姬郑袖,楚怀王最终又将张仪放走。期间,屈原使齐回国,直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屈原还不知张仪已被放走。怀王如梦初醒,立即派人追捕张仪,但为时已晚,“追仪不及”。紧接着的第二次谏言是在张仪被放回秦后,屈原得知张仪此次在楚期间,向楚怀王提出将黔中之地割让给秦,以换取秦楚和亲,怀王欲许之。屈原谏言:“‘前大王见欺于张仪,张仪至,臣以为大王烹之;又听其邪说,不可。’怀王曰:‘许仪而得黔中;美利也。后而差强人意倍之,不可。’故率许张仪,与秦亲。”[13]2292怀王拒绝了屈原的忠谏,不惜以牺牲国家的核心利益为代价,再次踏入了秦国设下的圈套。第三次是在公元前299年。楚以太子为质于齐结成和亲之盟,秦为了破坏楚齐结盟之举,秦昭王致信楚怀王:“今闻君王乃令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楚接境壤界,故为婚姻,所以相亲久矣。而今秦楚不欢,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会武关,面相约,结盟而去,寡人之愿也。”[6]1727-1728屈原又苦苦相劝:“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11]2484楚大夫昭睢亦说:“王毋行,而发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诸侯之心。”[6]1728但怀王最终只听其稚子子兰之言,遂入秦。当怀王进入武关后,秦伏兵闭关绝其后路,将怀王押送咸阳。秦昭王强行命楚怀王割地给秦,未能得逞,于是“发兵出武关攻楚,大败楚军,斩首五万,取析十五城”。屈原屡屡忠言直谏,终不为怀王所纳,造成楚在与秦的战略博弈中,处于被动挨打的危险境地,怀王自己也只能落个命丧咸阳的可怜可悲而又可恨的下场。就在楚怀王死后七十三年的公元前223年,楚被秦所灭,这不能不说与楚怀王在战略上的严重失误有关。正如司马迁所言:“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11]2485

2)忧国忧民。屈原无论是在位,还是被革职流放,他始终惦记着国家的安危和百姓的冷暖。在治理国家上,他参与并力主变革图强,以法治国,尊贤用能,反对腐败,对外主张联齐抗秦。他在第一次被流放后,还受命出使齐国,不辞辛劳为构建楚齐和亲而奔波,同时他始终不忘苦苦煎熬的楚国民众。他在《离骚》中表达了“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12]13-14的伤感愁情。在《远游》中他“哀民生之长勤”,在《哀郢》中他用悲愤之情,指挞“皇天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衍?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12]132。这些反映了他面对国破民敝,忧心断肠,怒指昏君贼臣的悲愤心情。他两次无辜被流放,行走山川村寨,接触渔夫农民,了解到更多民众苦不堪言的生活,及无过被刑的悲惨状况。他把自己与民众看成同为昏君贼臣的受害者,与民同祸共患。流放中的屈原惟有从民众身上获得生活的力量和安慰,他在《抽思》中写道:“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思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12]137他把自己的遭遇与民众的遭遇连在一起,反映了他与民共命的情怀。

3)奸佞不容。屈原忠贞不渝,廉洁自律,他从小“修清洁之行,身服仁义,未曾有懈已之时”。这就是《楚辞·招魂》中所说的“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12]197。他正直不阿,廉政坦荡,爱憎分明,同上官大夫靳尚等人内外勾结、贪赃枉法、图利受贿,不惜牺牲国家利益的行为,作坚决斗争。这必然招致奸佞贼臣靳尚一伙的加倍报复与迫害。楚怀王死后,他的儿子熊横即位,是为楚顷襄王。襄王之弟子兰为令尹。子兰与靳尚早为同伙,沆瀣一气,指使靳尚告发屈原。楚襄王怒而将屈原流放至沅湘一带。面对政治上的无情打击和迫害,屈原没有选择随波逐流,同流合污,更没有奴颜婢膝,苟且偷生,而是“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不与佞官奸臣为伍,“忠臣不事乱君”。[11]2490司马迁说:屈原“其行廉,故死而不容”[11]2482。其实,屈原完全有理由和条件活下去,而且也会活得风光、体面有尊严,照样能呼风唤雨,威风凛凛。他凭借在楚国的地位、才华和能力,以及在诸国中的巨大影响,像当时流行的各国俊杰贤士那样,遵循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原则,游走他国,为自己谋求政治上的发展空间,何国能不拱手迎接和重用?但屈原没有这样做,他深深地眷念着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忠国爱民矢志不移。正如唐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归洲(秭归县旧治)刺史王茂元修建屈原祠时,在镌刻的《楚三间大夫屈先生祠堂铭并序》 碑文中赞颂屈原所言:“义特百夫,文雄千古,其忠可以激俗,其清可以厉贪。”

3.忠贞不二的典范。楚国在践行忠贞的典范人物中,既有明君,也有良臣。君忠国生死不辞,臣忠君生死相随。君臣互动,肝胆相照,生死尽节,忠孝不失。

(1)抱病出征,为国尽忠的楚武王。楚武王是楚国历史上一位划时代的君王。楚自周成王封为子男之国以来,到楚武王时,已历经八君260多年的发展历程,并有了长足发展,其实力不弱诸国,但其国级仍处子男之位,一直受到周王朝的压制和歧视。西周封国分为五个等级:公侯伯子男,楚是异姓封国,等级倒数第二。楚虽处被西周王朝鄙视的蛮夷之地的江汉流域,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创业,励精图治,其实力日益强大,雄居江汉,蛮夷皆率服,但周王朝仍视楚为异国小子。楚武王登基后,决心要改变这种不公,他把突破口放在与周王朝同为姬姓的随国身上,通过随来告知并震慑周天子。当初周天子封同姓随侯于汉东,就是替周王朝镇守江汉,所以历史文献中就有了“汉东之国随为大”的记载。楚武王三十五年,即公元前706年,楚武王第一次伐随,让随转告周天子:“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6]1695随国只得专程前往西京拜见周天子,转告楚国诉求,请求晋升楚之尊号。时间过去两年,周王朝对楚国的封号仍没有任何改变。楚武王三十七年,熊通得知自己的要求遭拒后,气愤地说:“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不加位,我自尊耳。”[6]1695于是,他自称武王,并与随结成盟国。自此,楚国君主的称号,从武王始,由原来西周王朝所封的“楚子”之称,改为“楚王”。这无疑提高了楚国在诸国中的尊严和影响。楚武王五十一年,即公元前690年,楚因随背叛盟友关系,迎合周天子旨意,责难楚自立为王,楚武王对随进行第二次征伐。临发兵宣誓之时,武王突感心荡不适,遂“入告夫人邓曼,曰:‘余心荡。’邓曼叹曰:‘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若师徒无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王遂行,卒于瞒木之下”[7]135。面对大军齐集,整装待发,楚武王没有因自己患病而临阵换帅,依然按既定方针,亲率大军出征,不幸死于行军途中。随行的令尹斗祁、莫敖屈重受武王之命,挥军速进,奇兵临随,震慑随侯。楚与随再次结盟,粉碎了周天子施压随侯,破坏楚随结盟的图谋,为楚国赢得了发展先机和良好的外部环境。楚武王把国家利益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临死不惧,为国而战,尽忠为国的献身精神,实乃国家和民众之福。

(2)以兵强谏,忠君如一的鬻拳。鬻拳是楚文王时期有名的忠臣,他时时处处以国家利益和声誉为重,把国家利益和尊严看得比王权更为重要,甘愿奉献牺牲。他把对楚王的忠,建立在国家利益和声誉至上的基础上。楚王的言行,如若有损楚国的利益和声誉,他也敢直言:“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鬻拳曰:‘吾惧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7]172鬻拳用自己的言行,向世人表明了其忠君为国的拳拳之心。他的行为品格令当时的君子名流感叹尊崇:“鬻拳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7]172鬻拳是楚文王时负责都城城门的校尉,楚人称之为太阍。公元前675年,巴人向楚国发起进攻,楚文王率军抗击,在津(今江陵境内)被巴人所败。文王只好跑回城,但鬻拳拒绝其入城。楚文王只能挥师攻打黄国。在黄国躇(昔)陵(今河南潢川县境内),楚军打败了黄师,凯旋至湫境(今湖北钟祥市西北),楚文王患病,于当年六月病故。鬻拳亲自料理文王后事,葬王于夕室,葬毕,鬻拳自杀,葬于文王墓冢前阙,以示与王君共生死。生前为王守城门,死后为王护墓门的举动,反映了鬻拳生死不离其君,生死不离其职的品质。晋代杜预在评价鬻拳爱国忠君的品质时说:“楚能尽其忠爱,所以兴。”[7]173

(3)尽忠而战,为孝而死的申鸣。刘向在《说苑·立节篇》中,讲述了楚国申鸣孝父忠君、忠孝两全的感人故事。申鸣是楚惠王时期的一位士人,孝养父亲,闻名楚国,楚王重其孝德,将命之为相,申鸣辞而不受,其父不解地问:楚王想任你为相,你为何辞而不受?申鸣答:我为何要去做弃父的孝子而为王之忠臣?其父说:受命为相,有禄于国,立义于庭,你乐我无忧,我希望你受命为相。申鸣答应了父亲,遂入朝为相。三年后,即楚惠王八年,公元前479年,白公胜之乱,令尹子西、司马子期被杀。申鸣将前往平乱,誓死效忠楚王。其父阻止说:你弃父将去战死,怎么可以呢?申鸣坚定不移地回答:受命为官者,其身归于君,其禄归于亲,今我既已事君,怎么能避死于难呢?遂辞别老父,领军围困叛乱分子。白公对其部下石乞说:申鸣是天下有名的勇士,今以兵围我,怎么能对付得了他。石乞说:申鸣也是天下有名的孝子,派兵将其父抓来,申鸣知道后必救。白公采纳了石乞的建议,派人将鸣父抓获, 并向申鸣明示,你若加入到我这里来,我与你共分楚国,否则,你父必死。申鸣含泪答道:当初我是父亲的孝子,今天我是楚王的忠臣。现在我不能做父亲的孝子,必须做国之忠臣,我做不到忠孝两全。于是申鸣鸣号击鼓,率军打败白公,平息了叛乱。鸣父也死了。楚王赏其百金,申鸣说:受王之禄,避王之难,不是忠臣;平乱安国,杀臣老父,不是孝子。我生名不两立,行不两全,有何面目生于世,遂自杀身亡。从申鸣身上可以看出,他不仅是一位忠孝两全的典范,而且是一位顾全大局,以国为先,忠大于孝,孝服从于忠、服从于国的忠臣孝子。

三、楚国孝文化的文化特点

楚国孝文化在长达几百年的发展历程中,继承了商周孝文化的优秀传统,也与诸国孝文化相互交流影响,兼收并蓄,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特点,具有鲜明的独特性和创见性。

1.孝的起源。在先秦诸子文献中,谈孝的内容不少,但涉及孝的起源问题却鲜见。如十三经中的《孝经》,号称为儒家经典的代表之作,洋洋1977个字共十八章,但其内容中并没有回答孝的起源问题。这恰恰是楚国孝文化中所包含和独有的内容。楚国春秋时期的思想家,道教的创始人老子,在《道德经》第十八章中论述道:“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3]39他从社会、国家、家庭以及善恶、真假等方面的相互矛盾中,揭示了随着整个奴隶制度的日趋没落,天子失德,王朝昏庸无道,导致维系整个奴隶制社会的大道圮废,造成国家混乱、社会虚伪、家庭不和等乱象,相互之间产生矛盾。他揭示了道废与仁义、智慧与虚伪、孝慈与家庭不睦、忠臣与国乱等之间的内在联系、相互作用和影响的关系。老子用辩证思维阐明了孝产生于家庭矛盾的解决之中。于是,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把“孝”的本义解释为“孝,善事父母者,从老省从子,子承老也”[14]173。孝的实践行为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家庭矛盾和社会不良风气的干扰和影响,特别是政风不正、官场腐败、诚信丧失等政治和社会问题,对孝风的负面影响尤甚,不可小视。东汉后期官场上出现的“举秀才,不识书;举孝廉,父别居”的假丑恶之风,对整个社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老子在《道德经》第十九章中提出“绝仁弃义,民复孝慈善”[3]40的主张。老子所说的“绝仁弃义”,就是指的官场上和社会上存在的假仁假义对社会及民众造成的不良影响及危害,“民复孝慈善”是指让民众和社会保持尚善、识善、为善、扬善的行为和社会风气。由此可见,孝德孝行的实践问题,不只是个人和家庭的事,说到底,它也是一个政治和社会的问题。解决好这个问题,必须从个人与家庭、政治与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上来辩证施策,对症下药。唯有如此,才能在实践中真正解决好孝德孝行的问题。

2.以俭立孝。楚国孝文化视俭为孝赖以存在的基础和条件,把孝德孝行建立在勤俭为本的基础之上。这是因为在楚人看来,俭是立国安邦、修身立命之根基。以老子为代表的视“俭”为宝的思想,奠定了楚国孝文化的理论和实践基础。孝与俭互为一体,相互依存,不可分割。楚王朝以“俭”作为训导上至君王、下至百姓孝德的核心内容,提倡“明恭俭以导之孝”,因为“恭俭,所以事亲”[2]530。从老子的“重孝以俭”到楚王朝的“俭以导孝”,楚国孝文化在孝与俭的认识与实践上达到了完美统一,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3.以祭承孝。楚国孝文化对孝德的传承和实施,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训导,二是行孝于祭。后者是楚国孝文化中传承和实施孝德的最普遍、最广泛的一种形式。祭祀的核心内容和目的是祀祖承孝。因此,上自国君,下至庶民,各司其孝,各祭其祖。“是以古者先王日祭、月享、时类、岁祀。诸侯舍日,卿、大夫舍月,士、庶人舍时。天子遍祀群神品物,诸侯祀天地、三辰及土地之山川,卿、大夫祀其礼,士、庶人不过其祖。”[2]567虽然祭祀的对象有严格的等级规定,等级越高,祭祀的对象越多,君王日祭于祖、考,月荐于高、曾,时类于二祧,岁祀于坛墠。但是,从君王到庶民有一个必祭的对象,即祀其祖,以昭孝心,传承孝道。“祀所以昭孝息民,抚国家,定百姓也,不可以已。”[2]567

4.知行相一。楚国孝文化中所包含的俭、勤、孝、廉、忠等内容,在楚国孝文化的实践典范身上表现得非常充分。其中孝廉兼备者有之,忠孝两全者有之,俭勤廉忠孝集于一身者也有之。他们的品质和精神,正是楚国孝文化本质和特点的体现。伍尚明知救父必死,却宁死不失孝;屈平志廉行洁,出污泥而不染,忠君爱国,宁可葬身鱼腹,决不与昏君邪臣为谋;鬻拳忠君不二,与君共生同死;申鸣为孝尽忠,孝服从忠,忠孝两全;子文三为令尹而无一日之积,勤政廉政,俭朴恤民,忠君重贤,毁家纾难,一心为国。他们的崇高品质和无私精神,成为中华民族子孙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

5.历史影响。楚国孝文化的历史影响深远,涉及诸多方面,超越时空界限。一是楚国孝文化的忠孝思想对儒家忠孝思想的影响,这种影响直接表现为老子对孔子的影响。孔子数次求教问礼于老子:“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9]2140“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8]1909老子告诉孔子,为子者之身属父母所有,为臣者之言听则为仕。老子“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的思想,在儒家经典《孝经》中被表述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5]4对老子“啬”(俭)而“固”的思想,孔子认同:“奢则不孙,俭则固。”[15]105由此可见,老子的孝忠思想对孔子及其儒家学说的影响既符合历史实际,又是客观存在的历史事实。二是楚国孝文化中的“俭、勤”思想对后世的影响尤为深远,可以说至今未衰。秦代著名政治家,为秦统一六国大业做出过突出贡献,秦统一后的首任秦相,楚国上蔡人李斯,他的身上流着楚人的血脉,他始终把楚国孝文化中的俭勤思想融入自己立身处世的实践中。他说:“忠臣不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16]2550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在写给其子的《诫子书》中,要求儿子“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这不仅是诸葛亮一生足智多谋,历经人生风雨的经验之谈,更应是他对楚国孝文化中“唯俭以德”思想的深切体验和传承。楚国孝文化中的“俭”与“勤”,作为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历来受到我们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和大力传承,一直提倡勤俭持家、勤俭建国、勤俭办一切事业。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创新,也是我们党和国家文化自信的根基和体现。[17]三是楚国孝文化对中国历史文化,或者说传统文化的影响十分明显。可以说,楚国孝文化中的实践典范,是中国历史文化中的耀眼明星。老莱子,作为中国古代高龄孝子的唯一代表,被元代郭居敬编录在《二十四孝图录诗选》中,列于五帝之一的虞舜之后,家喻户晓。令尹子文被孔子称之为忠臣的代表。他的学生“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清代康有为盛赞子文“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其忠盛矣”[15]64-65。申鸣被西汉刘向作为忠孝两全的义行典范,编录在他的《说苑》立节篇中。《说苑》是一部影响深远的著作,全书共二十卷,分为君道、臣述、建本、立节等二十门,分类编录先秦至西汉的人物故事,兼以议论,以阐述儒家及他本人的政治思想和伦理观念,历来为史家所重。《立节》作为《说苑》中的第四卷,全卷约五千言,编录了近二十位贤良义行。这些贤良,除了商周二代的“王子比干杀身以作其忠,伯夷叔齐杀身以成其廉”,以及伴友杜伯而死的左儒外,其余的均是从春秋战国诸国中精选出的典型人物,其中楚国最多,共有五位,占四分之一。他们分别是为忠孝两全而死的申鸣,为王挡祸献身的申公子倍,勤苦之极为国救难的申包胥,坚守初衷不唯上的司马奋扬,明律自裁的将军子囊。他们身上体现出的义行精神的形式虽有不同,但都具有楚国孝文化的内涵特质。纵观《立节》整篇,不仅楚人典范最多,着墨最多的也是楚人申鸣一篇。由此而言,刘向对楚国孝文化似乎是情有独钟。事实上,他对楚国孝文化人物的注重和研究,推广和宣扬,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历史遗产。这也正是楚国孝文化的魅力所在。

[1] 司马迁.史记·周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59.

[2] 上海师范学院古籍整理组.国语·楚语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3] 任继愈.老子绎读[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

[4] 刘向.战国策·楚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 陈俊才.孝经全集[M].北京:海潮出版社,2011.

[6] 司马迁.史记·楚世家[M].北京:中华书局,1959.

[7] 春秋左传集解[M].杜预,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8] 司马迁.史记·孔世家[M].北京:中华书局,1959.

[9] 司马迁.史记·老子韩非子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0] 司马迁.史记·伍子胥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1] 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2] 洪兴祖.楚词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3] 司马迁.史记·张仪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4]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15] 康有为.论语注·述而第七[M].北京:中华书局,1984.

[16] 司马迁.史记·李斯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7] 袁学清.孝廉文化的历史传统及其价值[J].湖北工程学院学报,2016(2).

(责任编辑:祝春娥)

A Comprehensive Discussion of the Filial Piety in Chu Kingdom

Zhou Houqiang
(CommitteeofXiaoganPeople’sPoliticalConsultativeConference,Xiaogan,Hubei432000,China)

Filial piety in Chu Kingdom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u culture. After hundreds of years of development, it has formed its own unique culture, including “thrift”, “diligence”, “filial piety”, “probity” and “loyalty”. A number of people with filial piety, probity, loyalty, and other characteristics have appeared in the practice of filial piety. Filial piety in Chu Kingdom has its own distinct features, produces far-reaching influence and embodies the glamour of Chu Culture.

thrift; diligence; filial piety; probity; loyalty

2016-12-22

周厚强(1952- ),男,湖北孝感人,孝感市政协文博馆员。

B82-09

A

2095-4824(2017)02-0005-09

主持人语:

孝文化不仅有其道,有其德,也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与实践,本期所载三文都是从史学的角度对孝文化的分析研究。《楚国孝文化综议》一文以地域性视野对历史上的楚国孝文化的理论特点与实践特点进行了疏理概括和分析,自有其选题独特性。《论近代文化递嬗中的“孝”与“非孝”(下)——‘小传统’视域下近代的乡约与孝道》一文以小传统的视域,以乡约作为研究对象,以孝道作为研究主题,也是很好的选题角度,该文是对《论近代文化递嬗中的“孝”与“非孝”(上)——‘小传统’视域下近代的乡约与孝道》的铺陈。《八指头陀的孝悌之思》一文是对晚清时期一位佛僧释敬安的人物孝行的历史研究,这种个案研究对于研究儒佛关系和孝道与沙门的冲突融合是有意义的。

(主持人肖群忠,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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