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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上珍宝岛

2017-03-08

军营文化天地 2017年2期
关键词:营房战火战地

重上珍宝岛

文/徐春玲

老兵怀旧。品尝过战火硝烟味道的老兵,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是与日俱增地思念昔日的战友和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2015年国庆节期间,老战友刘宝库、姜殿科组织老兵张运田、刘春梓、王殿国、王海亮和我,还有几位家属,开着私家车重回46年前的战地——珍宝岛。

10月2日清晨,我们从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出发,上鹤(岗)大(连)高速公路,走丹东、入通化、宿白山、过敦化、穿宁安、插鸡西,与牡丹江擦肩而过之后,直赴梦牵魂绕的珍宝岛。

一路北上,满目北国秋色。红的枫叶、绿的松柏、白的桦树枝干和金黄色的叶片……正是白山黑水的“五花山”时节。肥沃的三江平原,稻麦低沉着思考的头颅,玉米棒子顶着暗红的胡须好似怒发冲冠,金子般的大豆争先恐后地欲出夹壳。鸿雁长天鸣叫,蜂农悠然自得,村庄炊烟袅袅,边陲城镇其乐融融……真是江山如画!

闻名中外的虎头要塞到了。我们随参观的人群一起走进展区,那些锈迹斑斑的飞机、火炮、战车……还有残存下来的地狱般的坑道工事,将我的心拉进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之中。每走一步,每睹一物,心情都与痛苦、悲壮、悲愤和仇恨相伴。此时,恰逢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来到这个二战的终结地真是不虚此行,意义不凡。我当兵的时候,虎头是镇,虎林是县。珍宝岛就在虎头要塞不远处。

“中国虎林珍宝岛”7个大字,雕刻在巨大的石头上,矗立在静静的乌苏里江边。站在江边凝视不足1平方公里的小岛,心中就唱起那首和我们兵龄一样老的军歌:滔滔的乌苏里江,英雄的珍宝岛,巍巍的完达山冲云霄,边防战士斗志高,珍宝岛上来站岗,为革命紧紧握住手中枪,保卫毛主席,永远战斗在珍宝岛上。

接我们乘艇上岛的小战士给我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让我们这些老兵热泪盈眶。

登上珍宝岛,我疾步奔向第一代营房。石垒的四间平顶小屋,屋顶长满了野草。右门“以哨为家,以艰苦为荣,永保边疆”;左门“身居珍宝岛,胸怀五大洲,解放全球”。这副对联,既气壮山河又历尽沧桑。通往第二代营房的路上有当年的地堡观察哨,黝黑的小窗口让我脑海中跳出当年战友们在观察哨内“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画面。

同第一代营房相比,第二代营房略显强壮。2层小楼旁长着棵高大榆树,我知道这是“英雄树”。在那场自卫反击战中,无后坐力炮手、我们的战友杨林,以这棵当年仅有拳头粗的榆树作掩护,在击伤侵略者坦克、装甲车时,左手掌被击穿,右手3根手指被打断,在炮口对炮口决战时刻,杨林用鲜血淋淋的双手装填炮弹,几乎与敌同时开炮,壮烈牺牲,成为“珍宝岛十英雄”之一。也是这场自卫反击战,我们一个车皮当兵的老乡中,金县湾里公社的付仁远战友牺牲了,他的妹妹付仁兰接过哥哥的钢枪来到我所在的师野战医院当护士;大连造船厂入伍的蔺庆春战友身负重伤,今天毅然戴着那枚二等战功奖章和一条假腿勇敢地行走在故乡;金县武装部部长的儿子,15岁的新兵王志强,只身战火中抢修电话线荣立三等功……我的脑海里还浮现出当年击毁缴获那辆T-62坦克惊心动魄的情景,这辆坦克现在仍陈列在北京军事博物馆。还是法兰西作家雨果说得好:“无论什么都不能从世界编年史上抹去用剑刻下的英名。”

“英雄树”右侧近处便是如今的第三代营房。钢筋水泥建造的3层楼房威武雄壮。

要离岛了,就像孩子要离家出远门、战士复员时的心情一样依依不舍。必须上209高地,为的是再看一眼心爱的珍宝岛。当我爬上209高地的瞭望塔时,珍宝岛尽收眼底。它像半个月亮落在江水中,更似金元宝含在东方雄鸡的喙里。

触岛生情。岛像什么?它像拳头。岛是什么?它是统帅的脑细胞,它是边海防战士身上被蚊虫叮咬的小红点儿。岛在哪里?它在人民心中,它在军人肩上。

离开209高地已是下午2点多了,46年后一定要再吃一次乌苏里江的鱼。我们走进一位退伍兵在乌苏里江边开的小餐馆。吃了这里的清炖野生江鲤和鱼汤煮挂面,感觉大连湾的海鲜就没了味道。

加快车速,为了在天黑前找到当年各自的营盘。车在夕照下搜寻,我的心在回放20岁时的情景。1969年2月初,大连金州地区1200名男青年和有我在内的5名女青年应征入伍。新兵连集训尚未结束,甚至连领章帽徽都没来得及发放,我们这批兵就登上了开往虎(林)饶(河)战区的专列,走向了风雪弥漫和战火硝烟……

车突然减速慢行,我从回忆中醒来。姜殿科说:“没错,就是这儿。”车刚停稳,他就急不可耐地跳下车钻进路边的一片树林,认定那里就是他和刘宝库曾经先后当过主任的兵站油料库。遗憾的是连老营房的残骸都无法找到。

此地附近,刘春梓当年所在的连队驻地,半个山被劈开成为采石场了,旧营房仅剩下被荒草掩没的残垣断壁。春梓叫上爱人和王殿国、王海亮两位战友在此合影留念。这是老兵眼中的独特风景,不啻是用心向战地庄严致敬,紧紧与战斗青春相拥。战地山花分外香,只有有过亲身经历的老兵才能体会到。

一路上我目不转睛地寻找当年师野战医院的驻地,寻找我坐在鹅卵石上手捧树叶照过相、清洗过伤员绷带的那条无名小河,真的一切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心中淡淡的忧伤。哦,那时我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院花”和师后勤有名的战士啊。是啊,为了强军,我们师、军的番号早已走进历史,就连沈阳军区的称谓也已挥别,那条消逝的小河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我们再见了难忘的烽火战地,也告别了花甲老兵的青春年华。★

责任编辑:邢玉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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