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余琐谈

沈飞德

今年12月12日是改变中华民族现代历史进程的西安事变爆发80周年，按常理，80周年是个重要纪念日，有关部门或机构举办纪念会或研讨会之类的活动，理所当然。恕我孤陋寡闻，那天翻遍手头的几份报纸，既没读到期待的纪念文章和评论，也没见到举办纪念活动的新闻报道。对照今年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形式多样的隆重纪念活动遍及各地，何以有此一冷一热的局面出现，颇费思量。

有关西安事变的研究，这些年来应当说成果不少，诚如沈祖炜先生文中所言。在我印象中，在学界颇受好评的有杨奎松先生的著述。可惜其众多学术研究成果还没有很好的传播，对党史或民国史研究领域的学者之外，大家对西安事变历史真相的了解还非常不够。其中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西安事变是如何从有一触即发内战的危险到和平解决的诸多细节真相。中国共产党是促成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决定性的力量，毋容置疑。但在这和平解决过程中，除了中国共产党之外，还有哪些力量和历史人物在其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似乎还呈现不全，肯定的不够。特别是宋氏家族与西安事变的关系以及其对促成和平解决的贡献问题值得关注。

在西安事变80周年前夕，《探索与争鸣》杂志曾召集沪上一些从事近现代史研究的学者座谈西安事变，算是一次沙龙式的学术活动。我那天谈了当下在肯定西安事变对形成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伟大功绩的同时，还应关注宋氏家族对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贡献问题。分析事变发生后各方的反应，中共、张杨、蒋介石、南京以何应钦为代表的讨伐强硬派、宋氏家族、知识精英等，蒋介石背后是妻子宋美龄、妻姐宋蔼龄、连襟孔祥熙、妻兄宋子文等，他们不仅是蒋的亲属，而且也是可左右中国政局的风云人物。在事变发生后，他们的第一反应都希望以和平的手段解决事变，保全蒋介石的性命，并为此不懈努力，其中最感人的是宋美龄的言行。宋美龄、宋蔼龄和宋子文三姐弟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所作的努力，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只是出于亲情，对他们在民族危亡之际表现出的民族大义理应给予全面、客观和公正的评价。

在宋氏家族成员中，宋庆龄对西安事变的态度的急转改变，是很值得玩味的。20多年前，我与朋友一起撰写有关上海名人故居的书时，寻访过张学良在上海的故居，传说就是今天复兴公园西门的皋兰路1号。我查阅史料后发现，张学良前后断断续续居住了两年的上海寓所，在中國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不可估量的作用，甚至可以说它是西安事变的发端地。具体地说，张学良“联共抗日”的主张是在上海与杜重远、李杜等爱国人士会晤后逐步形成的。这与宋庆龄也有密切的关系，她在其中起过重要的推动作用。有意思的是，西安事变爆发的当晚，宋庆龄对孔祥熙要她在谴责张杨的声明上签字断然予以拒绝，并说：“张学良做得好，如果我处在他的地位，我也会这样做，只是会做得更甚于此。”但次日，宋庆龄急切地要胡子婴陪她去西安。当胡好奇地问她去做什么时，宋答道：“我去劝说张学良释放蒋介石。”宋接着还要胡陪她去拜访了国民党元老何香凝，邀约何与她同行。卧病在床的何香凝一听宋的来意，立即表示同意同行。起程的时间，晚上再决定。但晚上宋打电话给胡时，却说“不去了”，原因推说“没有交通工具”。之后宋庆龄就闭门谢客，只有胡子婴一人与她单独联系。

纪念西安事变最好的方式是要加强对这一重大事件和重要历史细节的研究，实事求是地揭示历史真相，以留给当代和后世更多的启迪。（2016.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