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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坐标上的沉思
——重读经典小说《索菲的选择》

2017-03-07杨友玉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内森索菲奥斯维辛

杨友玉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历史坐标上的沉思
——重读经典小说《索菲的选择》

杨友玉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美国著名小说《索菲的选择》被视为大屠杀文学的经典之作,其作者威廉·史泰伦在文学创作中立足现实,观照历史,开启一场文学与历史、历史与现实、现实与未来之间的复杂对话。在威廉·史泰伦看来,人类的悲剧首先归咎于其信仰缺失与精神迷茫。因为上帝的缺席,罪恶得以在宇宙间霸道纵横,人类坠入最黑暗的历史深渊。其次,人类自身的缺陷导致其人性抽离与裂变,于是人成了非人,成为罪恶之源,成为历史罪人。这样,在历史的坐标上,威廉·史泰伦沉思历史,反思人性,关切人类的精神荒原和生存困境,言说无以言说的历史秘密,从而揭示了历史的坐标价值,并解决了文学创作中难以逾越的文史关系问题,再现了男性作家笔下的严肃文学所具有的独特的社会意义和审美张力。

历史的坐标价值;上帝的缺席;人性的缺失

《索菲的选择》是美国著名作家威廉·史泰伦(1925-2006)的扛鼎之作,荣获1980年美国国家图书奖,是美国兰登书屋“二十世纪百部最佳英语小说” 之一,和《安妮日记》一样,成为大屠杀文学的经典之作,并在美国大学的课堂上作为必读书目广为讨论。这些讨论不断地拓展和延伸着这本巨著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本文重读《索菲的选择》,重识威廉·史泰伦,和作家一起站在历史的坐标上,沉思历史、现实与未来,旨在反观人类自身的弱点,重新体验严肃作品独具特色的社会意义和审美张力,重新挖掘威廉·史泰伦充满“新”历史意识和后现代意识的人文主义情怀。

1 当上帝缺席的时候

在美国各个地区中,唯有美国南部拥有一部悲惨的历史。威廉·史泰伦的南方传统使他具有强烈的历史意识和悲剧意识。但是,他在文学创作中逐渐背离常见的南方传统而倾心于一种对死去的“沉默的多数派”[1]P110的亲切感。他的“历史转向”——对被湮没、被边缘化的小人物历史的关注,使他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新历史主义者。他认为小人物的人生经历最接近历史现实,最具有普遍性,最能体现人类的生存状况和精神状态。在《索菲的选择》中,史泰伦特意让叙述者斯汀苟接近并结识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索菲而“重返”二战中的奥斯威辛大屠杀现场,重新审视那段充斥着各种可能的邪恶、罪恶和痛苦的、最黑暗的人类历史。

威廉·史泰伦的多重小历史常映射出这样一个信念:人类的悲剧首先归因于其信仰缺失与精神迷茫。在史泰伦看来,上帝的缺席是一切大规模的罪恶之源。正是上帝允许灭绝性集中营的存在,罪恶得以在宇宙间霸道纵横,人类坠入最黑暗的历史深渊。在《索菲的选择》中,上帝的名字和希特勒的名字在埃米·霍斯的屋里经常同时被祈求和祷告,而年轻的斯汀苟在聆听索菲对法西斯军官von Niemand的控诉时,不自主地反复默念上帝的名字,对他来说这无异于一种沮丧的诅咒。中年的斯汀苟后来也表示“痛恨犹太—基督的上帝”[2]P379。当上帝缺席的时候,人类“放纵自己变成邪恶的Kapo,残酷地虐待囚犯并造成大量的囚犯死亡”[2]P286。相反,在上帝的面前,人类又会表现出各种勇敢,有时甚至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在集中营靠苟且偷生、行尸走肉活下来的索菲,却在战后的美国,当她的疯子爱人内森求死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奔向他,奔向死亡,因为是内森曾将她从昏厥中救起,从昏迷中唤醒,从死神手里将她“拯救”回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内森是索菲在奥斯维辛之后的“savior”(救世主),扮演着上帝的角色。而索菲在内森发病时对其进行辱骂、诅咒和殴打所表现出来的受虐狂特征则是她自我救赎的具体表现。

对宗教的“顿悟”在史泰伦的作品里也常占鳌头,他笔下的宗教“信徒”或是看上去空洞浮夸或是表现得极端腐化。在《索菲的选择》里,那个名叫德维特的神父在索菲和内森的葬礼上心不在焉地做着沉闷乏味的布道。从华盛顿开来的巴士上,一位黑人妇女不停地抚摸摆弄着圣经,这和绝望时的斯汀苟一模一样。史泰伦似乎在表明这样一个现象:每当“信徒们”因诺言没有实现,或因祈祷没有满足而失望和愤怒时,他们更易于去斥责上帝并要求“他”永远不要存在,此时他们更需要一个替罪羊。因此,当索菲驱赶行乞的修女时(因为她们是上帝在尘世间的代表),当索菲在一个瑞典教堂里试图自杀要给“他”(上帝)一个教训时,当索菲想象和德尔费尔德在祭坛上做爱时,当索菲又一次利令智昏地告诉霍斯她“抛弃了那可悲的信仰(天主教)”[2]P275时,她很明显是在试图报复她所感受到的不公平的对待。她甚至不能听见汉德尔的音乐,甚至还去买了隔膜以象征她与上帝和天主教的最终决裂。

在和斯汀苟认识初期,索菲就向他表述了自己的宗教困惑问题,“我不清楚上帝何时离开了我,还是我已经离开了上帝”[2]P232。她质疑上帝的角色和作用,她的精神世界因遭受重创而显现混沌和迷茫。人类这种精神的困惑、损耗、信仰的危机、生存的困境等问题不仅仅是作者威廉·史泰伦所喜欢探究的文学主题和常常思忖的哲学问题,而且对于我们读者来说也意义非凡。因为“上帝离开了我”表明上帝厌恶地放弃了索菲(人类),而“我离开了他”则表明索菲(人类)主动抛弃了上帝。虽然史泰伦并没有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拓展这个主题,但是他在小说的末尾处似乎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如果在这个主题上,“他妈的上帝”[2]P500是我们从索菲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那它绝不是斯汀苟的最后一句话。在索菲和内森的葬礼之后,斯汀苟一边散步一边思索着那耳熟能详的质问“告诉我,在奥斯威辛,上帝在哪里?”, “人,在哪里?”[3]P515他冥思苦想并试图设想出其可能的种种答案,但答案到底是什么,史泰伦留给了读者,留给了人类自己。

在上帝缺席的日子里,人类在奥斯维辛建造了集中营,展现了人性的最大邪恶。而在祈求上帝的恩惠和实践上帝的诺言时,当人(性)离开了,他(她)就会继续利用别人或牺牲别人来获取他(她)已经被剥夺的东西。其实,奥斯维辛也只是最平凡的人类弱点的最极端的表现。当人,不是人的时候,上帝也不再是那个上帝。当然也或许是上帝背过他那圣洁的脸庞巧妙地避开了人类的非人道。但这不是上帝的错,是人类的。人类还有另一种方法来舒缓他给生命所制造的恐惧,那就是:人性的抽离和裂变。

2 当人性缺失的时侯

如果上帝“背过他圣洁的脸庞”[4]P203,如果虔诚不能成为祈求善报的途径,如果宗教“顿悟”不能重新定向时间、历史、尤其是人性发展的话,那么人类该怎么办呢?在作家威廉·史泰伦的多重小历史中,人类的本质变得艰涩难懂:他(人)开始强加给自己一个“机智”的信念,坚信唯有自己被上帝如此对待;他开始将自己孤立于一种“稳妥”的状态之下,他内疚感的能力不断地减弱、抽离直至缺失。这种人性的移情和裂变也是史泰伦文笔下的又一个着墨点。

史泰伦认为人类自身的缺陷是导致其本质抽离与裂变的主要原因。其主要表现为当上帝抛弃了他(人),或当他抛弃了上帝时,他不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和罪过。不仅如此,当情况变得更糟糕时,他变得或更麻木或更凶狠。在《索菲的选择》中,史泰伦将年轻的斯汀苟和美丽的索菲置身于一个这样的世界:人的愧疚感缺失不是例外而是一种常态。在故事发生的早期,莫里斯·芬克的恶意诽谤给心怀嫉妒的内森和无助的索菲造成了太多的困难和麻烦。在奥斯维辛黑暗的地铁上,一只陌生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索菲的私处。在奥斯维辛,犯人们也并非不愿意保持伯克纳的焚尸炉运作。甚至在纳粹分子当中,那个有教养的、有纪律的,在其他方面还很“人性化”的鲁道夫·霍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日常任务是杀人,他不仅可以操作焚尸炉,也可以禁止自己的孩子在家里提到它。在回忆录里,霍斯把自己说成是那种环境的主要受害者。《索菲的选择》呈现出这样一个奇特的现象:几乎所有的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集体缺失罪过感而变得麻木不仁。作者史泰伦利用小人物的多重体验,描绘出一系列形形色色的人,或真实或虚构。他们或因无力感到愧疚、或因无力同情受害者、或因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等原因而造就了巨大的人间罪恶。

负责任的史泰伦把深受我们喜欢和同情的索菲刻画成一个和小说中其他的人物一样有缺陷的人。不管是在奥斯维辛之前、期间还是之后,她的身上都一直展示着同样的人格缺陷。在她和她的家庭遭受纳粹恐怖之前的数年中,索菲的反犹太主义并不十分明显,但是她能按照父亲的指示帮他打印和分发法西斯小册子。即使在她和家人在集中营里同犹太人受到一样的迫害之后,她对父亲一直试图加害的犹太人的感情,依旧是没有任何一点遗憾和罪过感的“冷淡”。在华沙,在唯有她通晓德语的情况下,身为波兰人的她断然拒绝为波兰地下组织效劳。她很长时间以来都十分相信“犹太人的存在,和纳粹的种族灭绝,会在某种程度上有利于她自己以及她的孩子简和伊娃的安全”[2]P478。在奥斯维辛,索菲为了稳固在霍斯家里的持续安全而“温柔地”将自己置于同胞的安危之上。她不仅为霍斯打字还能更好地阐述他的言论,成为他的“帮凶”[2]P219。为了活着走出集中营,也或许是为了她那生死未卜的儿子,她容忍了野蛮而粗俗的威廉敏的舌奸。即使在战后的安全时期,她依然能够在布鲁克林对内森和其他犹太人说出反犹的话,那神情就好像她从未受到过犹太人(内森、布莱克斯托克和拉里蓝道)的救助一样,就好像她从未面临着和他们一样的可怕命运。

史泰伦有意让美丽温柔的索菲因失去懊悔和愧疚的能力而拥有一切邪恶和非人道的本质。她的战争体验颇有成效地诠释着一段具有普遍意义的人性缺失的人类历史。当虔诚得不到上帝的恩宠时,人会首先去寻求“替补”,牺牲他人也在所不惜。内森,索菲的犹太爱人,表面上看属于另一类人,但本质上也和索菲一样。他对于自己逃避了战争而无数的同胞却死于大屠杀的事实深感遗憾,他对索菲的挚爱以及对受迫害的少数群体(如南方黑人)的广泛关注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发疯时的内森能突然攻击自己、索菲以及他的朋友们,抨击他们一直以来都同样地受到上帝的恩宠,或避免了纳粹暴行或活着走出了集中营,他声称这一切应该得到弥补。于是,他将店主的晚餐烧毁,将一个有抱负的作家的手稿撕成碎片,将自己心爱的人又关进他亲自建造的集中营里。从某种意义上讲,内森的举动无异于索菲和斯汀苟的所作所为 (斯汀苟在年少时曾将生病的母亲独自留在冰冷的屋子里)。但人的自私与贪婪总是能够说服自己,认为自己所拥有的还不够,或认为唯独自己遭受得太多,无需愧疚,无需修正。于是人变成非人,成为罪恶之源,成为历史的罪人。

3 结 语

作为一个具有历史精神和现代意识的伟大作家,威廉·史泰伦对人类的精神荒原、生存困境、人类的自身缺陷以及人类社会的前景等问题常常陷入深深的哲学性思考与感悟之中。他在《索菲的选择》中将小人物的小历史由“个别性”延伸到“普遍性”,不但扩展了时间和空间维度,而且还增强了小说的思想性和批评性,再现了男性作家笔下的严肃文学所具有的独特的社会意义和审美张力。

[1] Lang,John.“God’sAvertedFace:Styron’sSophie’sChoice.”AmericanLiterature.Vol.55,No.2.[M].Durham: Duke University Press,1983.

[2] Ruderman,Judith.WilliamStyron[M].New York: Ungar,1987.

[3] Sirlin,Rhoda.WilliamStyron’sSophie’sChoice:CrimeandSelf-punishment[M].Ann Arbor: UMI Research Press,1999.

[4] Styron,William.Sophie’sChoice[M].New York: Random House,1998.

(编辑:刘彩霞)

Meditation on the Historical Coordinates — RereadingSophie’sChoice

YANG You-y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Studies,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Water Resources and Electric Power,Zhengzhou 450046,China )

Sophie’sChoice,famous American novel,is regarded as the classic work of Holocaust Literature.The author,William Styron,based upon the reality,reflected upon history,and opened a complex dialogue between literature and history and among history,reality and future.William Styron attributed human tragedy first to the absence of God,which got evil to run loose in the universe and man to fall into the darkest abyss.Secondly he held that human defects led to the fission of human nature,so that human became inhuman,a source of evil,and thus criminals in history.In the historical coordinates,William Styron fell into deep thought on history,human nature,the wilderness of human spirit,the plight of human survival,and spoke the unspeakable.All this reveals the coordinate value of history,solves the historical problems about the relation between history and literature in literary creation,and reproduces the unique social significance and aesthetic tension of the serious literature written by male writers.

the coordinate value of history;the absence of God;the fission of human nature

2017-03-20

2017年度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2017-ZZJH-327).

杨友玉(1974—),女,河南信阳人,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I106.4

A

2095-8978(2017)03-005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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