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效率比较研究
2017-03-07赵春艳
赵春艳,程 璐
(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1)
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效率比较研究
赵春艳1,程 璐2
(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1)
一、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动机的理论基础
对外直接投资的根本原因是为了提升生产力水平和构建更为积极的生产关系,以此提升国家和地区的综合实力和竞争力。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在新技术革命的推动下,生产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国际分工的发展和各国经济之间的彼此依存①。分工的细化和专业化以及协作化使得资源和能力在世界范围内进行了重新配置,并从企业内部发展到了地区之间和国际社会,而这直接导致了生产与资本的国际化。同时,由于国际分工的深化,生产部门的生产结构和管理结构也发生了重大改变,越来越多的国家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形式与其他国家和地区在经济上建立更为紧密的联系。但是,在国际投资领域,有关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异同问题,一直被广泛讨论,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国内方面,吴东民(2017)研究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比较问题②;吴钧(2005)对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后发优势进行了分析③;余官胜(2014)基于文献综述的比较,阐述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动机④;张雷、张红娅(2016)比较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问题⑤;吴敏珏、卞丹琦(2016)讨论了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存在的问题⑥;张默含(2014)对中国与发达国家间直接投资非对称性相互依赖进行了分析⑦;陈涛涛、宋爽、柳士昌(2015)以半导体产业为例,对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进行了比较研究⑧;邓勤民(2014)分析和讨论了日本发展海外投资的经验⑨;刘常勇(2014)以台湾半导体产业与光碟机产业为研究对象,对后进地区科技产业发展策略进行了探讨⑩。国际方面,Wells L T(2013)⑪;Dunning J H,Kim C,Park D(2014)⑫;Enright Michael J,Mak Vincent(2012)⑬;Lecraw D(2013)⑭;Blonigen B A(2015)⑮分别就发达国家(美国、英国、日本等)对外投资的方法、区域选择、绩效、困境等问题进行了研究。这些研究成果为我们认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的差异性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来源。
对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来说,因为市场发育水平和发展程度的差别十分明显,企业在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时的动机也存在较大不同。在发达国家中,企业选择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相对集中——它们大多会受东道国市场和国内市场因素的推动;在发展中国家,企业选择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多种多样,行为也相对复杂,一般受到本国因素的影响较大(比如政府政策的推动等)。
(一)传统的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动机理论
在传统的对外直接投资理论中,一般都是以发达国家为视角开展的研究。无论是垄断优势理论还是内部化理论抑或是国际生产折中理论(OLI),都无一例外地表明在具有较强不确定性的全球环境中,削减企业的营运成本,提升在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的竞争力,都被视为企业开展国际化经营的重要动机。在传统理论中,垄断优势理论将结构性市场的非完全性与企业的特有优势视作前提,主张市场的非完全性为企业获取垄断优势的唯一来源,也就是说,垄断优势成为企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关键动机。内部化理论从科斯的产权理论出发,把制度分析延伸到国际市场领域,指出中间产品市场具有较强的不完全性,企业都会出于寻求交易费用的下降而采取积极行动,而这就是企业开展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动机。在国际生产折中理论的支持者看来,企业开展对外直接投资的原因主要体现在所有权优势、区位优势和内部化优势。比如,如果认为相关条件不变,那些强货币国家就具备较高的资本化优势,其厂商会针对弱货币国家开展直接投资。总之,传统理论基本都关注对外直接投资过程中如何降低营运成本与交易成本,并没有对跨国公司基于全球营运网络而带来的利益和机会给予过多关注。
(二)新时期的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动机理论
在选择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中,其投资价值的增加应该能够反映出选择价值权的增加。而因为实质选择权数目的增加,很多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多为跨国企业)的价值会随着更高的国际化水平而得到提升。从新时期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动机的相关理论看,以小规模技术理论为代表的投资理论受到了国内外大量研究与文献的支持。美国经济学家Louis R.Wells提出的小规模技术理论之所以被学界和实践界视作是研究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开创性成果,是因为Wells得出了与传统理论迥异的结论——对发达国家而言,其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难以在市场容量更小的发展中国家得到规模优势,从这个角度讲,发展中国家的跨国公司为了获得竞争优势,通常要依靠以下两种策略:一种是和母国市场特征联系十分紧密的低生产成本或者低价策略,另一种是服务于小市场的小规模生产技术策略。所以,即便是在技术和规模等方面并不具备比较优势的发展中国家,也能够借助技术引进和技术升级改造以及技术创新等手段实现技术的再生,并借此参与对外直接投资实践之中。同时,这一理论还认为种族纽带与保护出口市场能够促进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民族文化特征正在成为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特征。也就是说,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其跨国公司能够通过小规模生产和对相似市场需求的积极回应,与发达国家展开优势竞争。相关优势不但能够促进有关发展中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还能借助对成熟技术的改造和创新提升对发达国家的直接投资规模和扩大投资范围。
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区分与优势比较
在进入21世纪之后,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无论是国际政治地位还是经济发展水平,都在全球范围内崭露头角,特别是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经济体的崛起,极大地催生了企业对外直接投资行为,有关投资动机和投资优势的比较研究和实践不断增多,有力地推动了对外直接投资理论的发展。
(一)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区分
1.受到市场因素影响和政府因素影响的不同。在发达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中,其动机一般要受到市场因素的影响,而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对外投资活动会受到政府政策的影响(这种影响有时会超过市场的力量)。按照传统的对外直接投资观点,具有不完全性的市场可以为一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行为提供更多的系统化优势。所以,对发达国家来说,在对外直接投资实践中,如果能够更好地关注所有权优势、区位优势和内部化优势,便可以显著削减跨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中的营运成本和交易成本。加之在发达国家,其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十分有限,企业行为更多的时候要受到市场因素的影响和支配,因此,其对外直接投资行为也基本会对市场利润最大化给予“特殊考虑”。但是,在发展中国家,政府对企业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因为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市场机制都有待完善,政府对企业的管制措施很多,企业在进行对外直接投资时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政府的支配。在更多时候,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是政府意志的直接反映。
2.动机相对集中和动机多样化的不同。发达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相对集中,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复杂多样。从国外对外直接投资的有关理论看,投资动机会因母国性质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也就是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选择对外直接投资时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角。发达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行为能够借助新古典经济学范式加以解释,投资的动机基本属于横向类型、纵向类型和两种类型结合等三种形式,已有的对外投资实践也能够对这一理论加以验证。而对发展中国家企业来说,选择对外直接投资会受到本国特定因素的影响,投资模式除了传统的横向与纵向动机,很多发展中国家企业会由于技术引进范式、制度规避程度、产业竞争水平等多种动机的影响选择不同的对外直接投资方式。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在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已经相对成熟,在长期的对外直接投资实践中逐渐形成了统一的行为模式。但是,对发展中国家而言,其跨国公司的发展还处在成长阶段,不同的环境和影响因素势必造成不同的行为模式。
3.受东道国因素影响和受母国因素影响的不同。发达国家企业选择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会受到东道国因素的影响,而发展中国家企业在选择对外直接投资时会受到母国因素的影响。这是因为,对发达国家来说,其对外直接投资在投资动机层面上更加关注全球市场的发展状况以及自身所具备的比较优势。其跨国公司在对外直接投资时,会按照动机的差异将投资模式分为市场开拓型、生产基地型、资源获取型、知识提取型、风险规避型以及利润重心型等多种类型。发达国家企业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活动及其所选择的投资类型,一般会受到东道国市场规模和生产成本等要素的影响。而对发展中国家来说情况就大不相同。发展中国家在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时,行为方式主要表现为借助母国国内因素对投资活动加以推动,尤其在海外市场上,发展中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更是会将规避国内无序竞争和制度腐败等视为主要动机。
通过对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动机的比较和分析,可以发现虽然两类国家的动机各不相同,但是在深层次上却存在以下共同点——对外直接投资的目的都是为了促进企业发展与扩大出口,开拓国外市场以便从中获得更多收益。此外,不论是发达国家抑或是发展中国家,其对外直接投资行为都和对外贸易之间存在紧密关联。也就是说,当一个国家的对外贸易发展至一定水平之后,就能够产生对外直接投资的诉求,并将其视为促进与扩大出口、保护与开拓国外市场的关键手段。
(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优势对比
一般而言,由于在经济发展水平、社会人文结构、政治法律模式和技术储备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很多发达国家的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的过程中获益匪浅。加之具有雄厚的资本和高精尖的技术水平,以及先进的管理技能和经验,发达国家跨国企业在资本密集型和高技术产业中获得并保持着极大的竞争优势。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模式的成型,并非因其具有雄厚的资本实力与高精尖的技术水平,而是在生产模式上构建起了与发达国家迥异的优势。比如,在传统工业和中低档生产技术与工艺等领域,发展中国家可以借助其低成本优势和发达国家展开竞争。也就是说,对很多发展中国家来说,对外直接投资实践多通过劳动密集型企业“担当主角”,资本和劳动力之间的比率显著低于发达国家。当然,在对外直接投资的表现方面,发展中国家企业较之于发达国家企业会在经营管理层面上表现出更为明显的灵活性。比如,发展中国家企业更加关注产品的动态性与适应性,发达国家企业则更加关注产品的标准化和差异化。从这个角度讲,即便发达国家能够在高级技术方面获得竞争优势并在较长时间内保持,也不能成为其阻止和排斥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行为的动因。因为在技术进步和技术扩散的过程中,发达国家的企业会率先主动追求和应用高精尖新技术,借此提升其生产效率、扩大生产规模、抢占市场制高点。但是,因为技术进步具有不可逆的特征,这就导致发达国家在“技术金字塔”顶端发力时,并不能完全有效地控制那些对发达国家来说已经过时、但在发展中国家依旧大规模使用的技术。这样一来,部分发展速度较快的发展中国家就可以借助这一“技术代差”开拓对外直接投资。
三、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比较及案例分析
纵观二战以来世界经济体系对外直接投资结构可以发现,当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在同一产业领域展开竞争时,无论是能力之形成还是发展空间之扩展,无一例外都要受到产业发展规律和国际投资环境的影响。事实上,任何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行为都会由于时代的变迁和环境的变化而产生内在的逻辑关联,其发展条件不但会受到时代特征的冲击,甚至还会被历史发展的轨迹所左右。所以,有必要将身处两种不同发展阶段的企业放到同一历史时期,对对外直接投资的差异性和效率进行系统考察,以发现问题产生的根源。
(一)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比较
1.对外直接投资对发达国家的双重作用。一是促进经济发展作用。二战结束以来,发达国家十分注重和支持本国企业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活动。它们借助多种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形式,为对外直接投资活动创造各种有利条件、提供各种投资的机会,部分发达国家甚至将对外直接投资视为立国之本和长远发展的关键战略。比如,日本政府就十分明确地指出,要借助对外直接投资的形式“立国”;德国政府也对资本输出给出“方尽其财力”的方针,希望借助对外直接投资行为,让资本输出结构更加强化、更具竞争力。二是对本国经济的负面影响。在对外投资过程中,部分发达国家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出现了周期性的经济衰退,本国商品市场和金融市场因此而受到严重创伤,无论是较高的失业率还是由此引发的各种社会问题,都会对其对外直接投资活动造成极大困扰。比如,由于对外直接投资速度过快、规模过大,使得本国产品的出口受阻,同时,还会使得更多的外国廉价劳动力和低成本的外国制成品拥入本国市场,这不但会降低本国企业的国际和国内竞争力,还会进一步带来本国失业率上升等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一现象在欧盟和经合组织成员国家中屡有发生。
2.对外直接投资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一是在国际收支层面上,一国短期内的资本流出会对国际收支产生不利影响;而从长期视角看,由于投资行为而产生的红利以及相关收入的回流能够促进国际收支状况的改善。二是在国内市场与就业层面上,短期内的资本流出会导致针对国内进行的投资规模缩小,使得资本商品的诉求呈现下降趋势,借助对外直接投资实现的再生产活动并不会提升本国产品的需求量;但在长期视角上,对外直接投资却有助于绕过贸易保护主义,让原有出口市场得到保护,并进一步带动本国产品的出口。特别是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对外直接投资活动能够刺激相关零部件与存货的出口;同时,对外直接投资还能够稳定原材料的进口。三是在技术层面上,对外直接投资能够进一步开拓信息渠道,借助直接竞争与国际交往,刺激发展中国家技术的发展和进步。当然,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会产生一些消极影响——发展中国家部分商品的出口行为会与对外直接投资中的产品产生竞争关系。
3.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的效率特征。对不同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其对外直接投资的政策选择和路径选择存在较大差异。部分发展中国家与地区在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活动时,并不需政府批准之后进行;但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行为却无法绕过政府,只有得到政府的许可之后才能实行。例如,印度政府就做出了以下规定:任何对外直接投资都要经过政府批准,并且只能通过合资形式开展对外直接投资。在东亚和南美的部分发展中国家,同样规定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行为要通过外汇管制部门的批准之后才能进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制约或者“管制”,是因为一些发展中国家与地区采取的是风险规避的做法,即在对外直接投资过程中,最大限度地防止外汇流出,最大限度地限制投资企业产生逃避外汇管制和降低机会成本等行为。因此,这些国家与地区在对外直接投资问题上相对审慎,但是对那些已经通过批准的对外直接投资行为,这些发展中国家都会对其加以鼓励、刺激,在免税与提供担保等方面都会给予支持。比如,印度政府就规定,本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新获红利、专利费以及佣金和酬金等均免交所得税,而对那些因参与对外直接投资而产生的正常海外收入可以折半征税等。
4.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特征。在发达国家,每年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一般会超过吸收外来直接投资的规模,而发展中国家或者地区的情况与之正好相反——每年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一般不超过吸收外来直接投资的数额。需要注意的是,从长期趋势看,不论是发达国家抑或是发展中国家,在对外直接投资和吸收外来直接投资方面,其比例关系大致是趋于均衡的。比如,从近年美国、英国、日本的对外直接投资表现可以看出,其对外直接投资和吸收外国直接投资的水平大致趋向平衡。一些发展中国家与地区的对外直接投资与吸收外国直接投资之间的差距也处在较低水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关系也有趋于平衡的趋势。
5.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分别处于对外直接投资不同的发展阶段。按照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运营时期进行分析,一国或地区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水平与经济发展阶段和OLI理论直接相关。其中,对发达国家而言,大多处在国际直接投资发展阶段理论所说的第四或者第五阶段,处在这一阶段的发达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一般都增长迅速,发达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相互投资更为普遍,在国际投资领域具有更多的话语权。而发展中国家通常处在国际直接投资发展阶段理论所说的第二或者第三个阶段,所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一般基于OLI理论开展,其净直接投资还处在“零”的附近,甚至为负数。更为重要的是,发达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实践大多以产品和技术等要素为主,并以此完成核心竞争力在国际间的转移,同时借助全球化生产和标准化运作完成跨国投资,然后依次转移在本国国内已经不断失去优势和市场的产业。而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它们所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工作主要是基于特有的学习经验与组织能力,在相对较长的时间内完成从劳动力导向型向贸易支持型再向技术支持型的转变和过渡。
(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效率案例分析
本案例研究中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是一个时间概念,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社会形态会随着时间演变成为发达经济体,如本案例中的韩国(2005年联合国贸发会议正式宣布韩国为发达国家,在此之前韩国一直是高效发展中经济体的代表)。因此案例的选择具有明显的时间性,目的是为了比较具有典型性的对外直接投资效率问题。为了进一步探索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对外直接投资的问题上存在怎样的“效率之争”,接来下本文选取以技术推动与垂直分工为特点的半导体行业为分析对象,针对身处两个国家的同一产业的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进行对比分析。其中,NEC(NEC Corporation)全称为日本电气股份有限公司,为日本企业;SK海力士(SK Hynix Semiconductor Inc.)全称为SK海力士半导体公司,属于韩国企业。
1.NEC的对外投资分析。NEC成立于19世纪末,曾经接受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的注资,后来成为日本首家半导体合资企业。在外来资本的帮助下,NEC很快在日本建立起领先的生产能力与管理能力。同时,在和日本政府的密切合作中,NEC最终确立起了市场垄断地位,无论是生产规模还是技术水平都达到了同行业的顶端。在1960年代,日本政府开始实施经济扶持计划,通过引入国外资本和知识的方式为本国引进了大量高精端的技术。而在建立良好的产业基础之后,日本政府为了对本国市场加以保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意采取限制外资和鼓励技术引进的形式,让本国经济的开放性更加显著。因此,到了1970年代,NEC开始陆续从国外引进IC(集成电路)平面技术,借此开发出了桌面计算器,这对打开IC商业化的国际市场奠定了坚实基础。借助以上契机并依托国内的产业环境,NEC提前聚集起了技术优势,对日本的要素积累和市场需求与良好竞争局面的出现发挥了重要作用。
20世纪70年代之后,国际DRAM(动态随机存储器)市场的发展十分迅速,越来越多的企业获得了成长的机会,NEC借助参与LSI(大规模集成电路)与VLSI(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等项目完成了对美国产业的赶超。比如,在LSI项目中,NEC是全球重点企业,能够直接分享美国政府对该产业给予的直接资助(2亿美元),借助这一资金,NEC将研发活动视作其对外投资的跳板;而在计算机导向的VLSI项目里,NEC同样有机会参与联合实验室的创建与信息系统实验室的组建,在很大程度上分享了全世界的技术优势与研发优势。凭借多年的发展,NEC积累了大量对外直接投资的能力,并于1970年代中期初步完成了半导体业务第一轮对外直接投资。可以说,从初始阶段进入到马来西亚、新加坡和爱尔兰等国市场,到1980年代对美国和英国等进行大规模的绿地投资,最大限度地消除贸易壁垒,再至1990年代为了消除成本劣势而投资进入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等国,NEC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内构建起了遍及北美、欧洲与亚洲的全球化生产系统,在国际市场上的影响力不断提升。NEC对外扩张之路,是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案例。NEC基于日本发达国家的身份,从市场体系、对外关系等方面充分利用二战后的有利时机,实现了对外投资的跨越式发展。
2.SK海力士半导体公司的对外直接投资。SK海力士半导体公司(SK Hynix Semiconductor Inc.)是一家韩国的电子公司,目前是全球二十大半导体厂商之一。SK海力士于1983年以现代电子产业有限公司的名字创立。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海力士一直专注于销售DRAM,并与1996年正式在韩国上市,1999年收购LG半导体,2001年开发出世界第一颗128MB图形DDR SDRAM(双倍速率同步动态随机存储器)。2004年10月将系统IC业务出售给花旗集团,成为专业的存储器制造商。2004年及2005年在全球DRAM市场占有率处于第二位,在中国市场占有率处于第一位。SK海力士的发展表现出了行业最高水平的投资效率,到2006年即成为半导体行业世界第七位,并在韩国步入纯利润2万亿韩元的集团,展现意义非凡的增长态势。SK海力士半导体以超卓的技术和持续不断的研究投资为基础,每年都在开辟已步入纳米级超微细技术领域的半导体技术的崭新领域。目前,SK海力士在世界各地有销售法人和办事处,共有员工15000人。2012年初,韩国第三大财阀SK集团宣布收购海力士21.05%的股份从而入主这家内存大厂。之后,海力士斥资9500亿韩元(约合54.91亿人民币)在中国无锡建厂,以增加DRAM芯片的产能。2013年11月15日,海力士继续在中国无锡增资25亿美元,此次签约的五期项目从29纳米提升至25纳米级,并计划提升至10纳米级,希望利用3年时间完成对该项技术的升级。2016年,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存储芯片制造商的SK海力士公司支出31.6万亿韩元(约合1826.35亿人民币)提高产量,以满足不断增长的手机和计算机的存储需求。而作为苹果和索尼的供应商,SK海力士公司投资2.21万亿韩元(约合127.73亿人民币)在韩国首尔南部的清州建造新工厂,以满足市场上日益增长的智能手机NAND闪存芯片需求。
3.NEC和SK海力士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对比。在不同环境和条件下,NEC与SK海力士借助不同的生产和国际市场进入方式都取得了十分可观的竞争优势。对NEC来说,由于日本与世界上的主要发达国家之间进行着持续的友好往来,使本国的半导体产业开端的技术门槛并不高,这为其在良好外部环境中发展本国产业奠定了坚实基础,加之NEC具有良好的产业和人才环境,日本政府具有独立发展本国产业的意识,使得该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十分顺畅,也因此而形成了较好的投资绩效。而SK海力士则通过“技术扩散”的形式,让韩国的半导体产业得到了长足进步,为后续的技术进步和全球化运营奠定了坚实基础。比如,SK海力士抓住了苹果和索尼急需降低成本的诉求,依托国内和国外(比如中国)能够打造和满足这一诉求的区位优势,在强化技术基础与内部需求支持的情况下,以直接投资的形式进入全球产业制造链条之中,并最终走到了产业链的核心位置。当然,因为NEC与SK海力士进入国际半导体产业的时机存在差异,使得两者在国际化发展进程中可以把握的产业机会与能力积累存在较大差别;同时,因为日本和韩国的产业基础与条件存在差异,直接导致了NEC与SK海力士所选择的企业发展路线不尽相同。比如,NEC与SK海力士在技术获取和积累以及创新方面有着不同的机会:在LSI时代,NEC以国际竞争为背景,得到了日本政府主导的官产项目的支持,使之能够在DRAM方面保持技术领先地位。但是SK海力士的创立是基于国际分工或者海外代工的需要,所以在成立初期只能获取与积累起半导体的代工技术,难以像NEC一样具备核心的半导体设计与开发技术。此外,NEC与SK海力士的市场地位与所获得的商业利益也由于进入时机的不同和技术积累的差异而呈现出显著差别。比如,NEC在晶体管时代就已经凭借晶体管收音机等产品进入民用市场,而SK海力士由于是凭借销售DRAM而出现的企业,在较长的时间内都只能在附加值较低的细分市场谋求竞争优势,其成为行业领军企业的过程更加艰难。
四、效率优先视角下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路径选择
通过对NEC与SK海力士在半导体产业内发展的效率对比分析之后发现,为了提升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发达经济体在对发展中经济体进行投资时,需要改变传统的直接投资模式,以其他方式不同程度地参与收益分享或者产业控制。因此,在效率优先的视角下,发达国家对外投资活动应该推行非市场化战略,并在这一过程中发挥政府和企业的积极性。
(一)推行非市场化战略
发达国家企业在选择对外直接投资时,不应单纯依赖于产品质量和分销渠道等优势,在投资发展中国家时,还需要让本国企业和东道国政府之间保持友好关系。为此,可以借助企业高层访问和在重要场合拜会东道国政府要员等形式,表达对他国市场前景的看好和扩大投资的意愿,以此在东道国构建良好的企业形象。同时,可以借助联合设立基金等形式与东道国政府和相关机构开展合作,一起开发科研项目(如前文提到的NEC的做法),也可以通过赞助公益与慈善事业的形式获得东道国政府的信任与支持,如此等等。
(二)发挥政府的积极作用
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属于市场导向型,政府发挥作用的领域有限。但在当前世界经济结构不断转型情况下,发挥政府积极作用是发达国家推进对外投资的必然选项。对发达国家来说,在开展对外直接投资的过程中,需要将对外直接投资发展与国内经济状况保持协调,让彼此之间能够相互适应并实现共同发展。从转移边际产业的角度看,发达国家已经进一步优化其国内的产业结构,把具有特定比较优势但生产能力相对过剩的行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以此获得更多的超额利润,让本国国内市场需求得到满足。在此过程中,政府应加强引导,借助技术扩散与市场拓展等方式加强“国内市场国际化”的步伐,以此促进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与优化。为此,要不断促进产业递进,以保证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能够在东道国向着高附加值产业迈进。而在促进对外直接投资的过程中,发达国家还应该借助优惠政策不断推进对外直接投资活动的发展,通过设立海外投资损失准备金和外汇贷款等政策,使对外直接投资获得更为强力的政府支持。
(三)发挥企业的积极性
对发达国家企业而言,在开展对外直接投资过程中,需要在投资决策之前重点分析相关产品所处的生命周期阶段,然后按照产业模式和国内外环境最终确定投资的区域和产业,借此为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市场进入决策提供依据。从当前的国际经济环境和世界产业发展趋势来看,需要关注企业知识、技术专业性和独特性的培育。要注重对技术创新的关注,通过加大对科技组织和企业的资源投入,让更多的企业和高校、科研院所等建立起技术合作关系,以便让企业能够持续进行技术创新和科技转化,为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奠定坚实基础。同时,要鼓励中小企业加大对外直接投资的力度,充分发挥其小批量生产和经营灵活以及适应性强的特征,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形式尽早在国外市场找准坐标,并快速占领当地市场形成竞争优势。发达国家企业在对外投资的过程中需要以主业为出发点,按照价值链进行对外直接投资工作。比如,日本曾在日元大幅升值的时期,选择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抛开了主业,从事海外房地产投资,最后导致大部分投资以失败结束。
五、效率优先视角下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路径选择
未来对外直接投资理论将会越来越向企业发展战略和国家经济发展规划的方向发力。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唯有在这一过程中保持效率优先,才能在直接投资活动中获得相对竞争优势。为此,本文认为,发展中国家应该根据本国的经济、政治、法律和技术环境,选择市场开拓型、制度学习型、技术研发型等发展路径,并充分发挥宏观调控能力,加大财政、金融等方面的支持力度,借此制定对外直接投资后发优势战略,并向对外直接投资企业提供法律保障等。
(一)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路径
1.市场开拓型。通常而言,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市场选择有以下三种形式:第一,依据边际产业标准,当产业在国内处在劣势时,就需要将其转移到正处在优势地位的国家和地区,去开拓当地的市场。第二,将拥有的成熟的、标准化的技术渗透到国外细分市场之中,以对外直接投资的形式实现规模经济。第三,借助国际社会的人脉关系开展对外直接投资工作。比如,对中国而言,上百年来,在全球各地分布着大量的华人群体,他们的行动轨迹已经编织成规模庞大的海外华人网络。借助民族文化的趋同性和华人群体这一无形资产,能够为中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提供更多支持。
2.制度学习型。在发展中国家,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有必要通过内部学习的形式,首先构建起产权明晰的现代企业制度,并借助规范化的公司治理结构与高效灵活的组织形态,为对外直接投资奠定基础。对很多发展中国家来说,制约其经济快速发展的障碍虽然是多方面的,但是现有制度的制约、生产和管理观念的滞后、企业运营的低效率和教条僵化以及不平等性等,都是造成这一困境的主因。这是因为,在制度、技术、资本和市场等相关要素中,制度更易成为企业成长的瓶颈。为此,发展中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应首先清除制约与阻碍技术、资本、市场发挥作用的负面因素。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就需要对发达国家市场经济制度中好的部分进行认真学习与借鉴,以提升对外直接投资绩效。
3.技术研发型。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其大部分企业的技术水平、管理经验都和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之间存在显著差距,这与其研发投入较低和技术基础薄弱不无关系。比如,对中国来说,即便一些在国内已经十分出众的企业,在国际社会中与部分著名跨国企业相比,无论是技术创新、资金储备还是人力资源,都存在十分明显的差距。尤其在科学技术发展不断加快的今天,只有不断突破技术薄弱环节,进一步消解企业发展的现实障碍,才能在对外直接投资的过程中消除“短板”。可行的做法如在发达国家设立研发中心,通过捕捉最新的产品信息和技术信息,提高无形资源的积累和企业的技术水平,在技术创新与技术资源增长之间构建良性循环系统。
(二)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政策选择——以中国为例
1.为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后发优势提供法律和制度保障。为了更好地推行“走出去”战略,充分发挥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后发优势,应及时制定对外投资的法律法规体系,以此规范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主体行为;进一步明确我国政府在对外直接投资方面的政策取向、管理措施与服务体系等,不断强化政策的透明度和公信力。同时,应制定适合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法律体系,不断完善和规范对外直接投资的审批程序,放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约束。此外,政府还应进一步加强与周边国家和发达国家的贸易往来,并建立多边投资保护协定,通过积极参加国际投资组织和区域性组织的形式,让中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能够得到国际社会的更多理解与支持。
2.制定对外直接投资的后发优势战略。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大国,在发展中国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是,由于历史和现实多种因素的影响,在发展惯性的推动下,中国跨国企业的发展和对外直接投资活动的开展还处在起步阶段。因此,为了提升对外直接投资的效率,需要按照后发优势理论,最大限度地发挥政府的功能,让那些具有强大潜在竞争力的企业走出国门,在世界范围内开展投资活动。为此,要对主要投资目的地国家和地区的投资环境进行考察,对国内外相关行业与企业的比较优势与后发优势予以认真调查和研判,然后以此为基础,按照中国经济发展实际和远期部署,制定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实施战略,积极稳妥地推进中国的境外投资事业。
3.充分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能力,通过提高财政、金融和信息等方面的支持水平,促进对外直接投资事业的发展。为此,中国政府要在财政、金融等多个方面制定具有倾斜性的政策措施,借此促进企业的境外发展。具体内容包括:制定和实施便捷而高效的进出口税收政策,为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提供税收优惠;逐渐放宽外汇管制,为企业提供国外融资担保服务;组建对外投资的信息服务组织,构建包括金融、会计等服务在内的投资中介机构,以便为企业提供更多、更有价值的信息。
总之,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历史进行分析后可以发现,政府都会在对外经济中发挥重要作用,所不同的只是发力点的差异。为了更好地完成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工作,除了要不断借鉴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与做法,我国还应在推动“走出去”战略的过程中为本国企业创造有利时机,提供基于境外市场的更多优惠与保障措施,在企业获得利润回报的同时,让自身的竞争实力得到提升和加强。
注释:
①约翰·邓宁:《外国直接投资:全球化与发展、新的挑战与机遇》,《国际经济合作》,2015年第4期。
②吴东民:《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比较研究》,《宏观经济研究》,2017年第2期。
③吴钧:《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后发优势分析》,苏州大学学位论文,2005年。
④余官胜:《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动机——基于文献综述的比较研究》,《湖北经济学院学报》,2014年第6期。
⑤张雷、张红娅:《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比较》,《国际经济合作》,2016年第3期。
⑥吴敏珏、卞丹琦:《谈发达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价值工程》,2016年第5期。
⑦张默含:《中国与发达国家间直接投资非对称性相互依赖分析》,《全球化》,2014年第12期。
⑧陈涛涛、宋爽、柳士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的比较研究——以半导体产业为例》,《国际经济合作》,2015年第6期。
⑨邓勤民:《日本发展海外投资的经验》,《中国经济合作》,2014年第4期。
⑩刘常勇:《后进地区科技产业发展策略探讨——以台湾半导体产业与光碟机产业为研究对象》,《南开管理评论》,2014年第6期。
⑪Wells L T:《Third World Multinationals:The Rise of Foreign Investments Fromdeveloping Countries》,《MIT Press Books》,2013年第11期。
⑫Dunning J H,Kim C,Park D:《Old Wine in New Bottles:A Comparison of Emerging-market TNCs Today and Developed-country TNCs Thirty Years Ago》,《The Rise of 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s from Emerging Markets:Threat or Opportunity》,2014 年第12期。
⑬ Enright Michael J,Mak Vincent:《Core Competence at NEC and GTE》,《Harvard Business Review》,2012年第9期。
⑭Lecraw D:《Direct Investment by Firms from Less Developed Countries》,《Oxford Economic Papers》,2013年第1期。
⑮ Blonigen B A:《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BehaviorofMultinationalCorporations》,《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2015年发表。
2016-12-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16XRK003)
1.赵春艳,女,博士,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应用经济学研究;2.程璐,女,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博士研究生,高级经济师,主要从事应用经济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