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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革命回忆录(上)

2017-03-06赵通儒遗著

延安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县长农民群众

赵通儒++遗著

编者按:本组回忆文稿共计13篇,分两期刊发。题目是编者加的。回忆的内容,始于1927年10月清涧起义,止于1935年10月作者创建的西北军委警卫团围困解放瓦窑堡。其中《警卫团》一文于2013年第4期在本刊发表,其余均未公开发表过。这些文稿中,《清涧起义》《祈雨》《抗杂税》《夜袭延长城》等4篇为同一批油印稿,但未注明油印时间及整理者。《西北工农红军吴家坪伏击战》亦为油印稿,1963年6月8日由西北红军军战史编委会办公室翻印。其余8篇均为手抄稿,且为同一笔体。据了解,1963年1月,陕西革命博物馆组成陕北调研组赴子长县调研,搜集到一大批党史资料,其中以赵通儒的文稿为主。这些资料,现藏于陕西省档案馆。

清涧起义

——大革命的结果,西北人民革命的信号

“四一二”的屠杀,“宁汉分裂”,“宁汉合作”,“郑州会议”,“徐州会议”,“西安清共”,“绥德四师被封闭”,“延安四中被封闭”……国民革命夭折了,白色恐怖一天比一天严重。南方是不论男女老幼用机枪扫射,西北方是逐出军队监禁起来,连国民党党部也从最高的到最低的区分部成了非法组织,在解散禁止之列。

1927年7月中旬,安定的农运比绥德的公审马团总更高涨起来。全县农协成立之际,抗倒了强种鸦片款,县知事坐在县公署,每天抽的大烟比吃的饭还多。农民发表了十大罪状的宣言,知县张凤梧被称为脏粪污。知事没有烟款入私囊,天天愁眉苦脸,一见谢青天就哭穷说连饭也吃不上了。全县五个最大劣绅把三个被农民写了尺多厚的控诉书告倒,被谢青天的兵从他们无法无天的家里——这些家伙家中都私设着公堂——抓来押到县署、看守所。三大土劣“贿买知县,粉刷”看守所,自由出入,美好饮食,都被揭发与禁止。井岳秀的提款委员,星夜逃跑榆林,给井岳秀哭告谢子长反井,打了委员,不让收款,控告谢子长,控告安定农协“嚣张”,告个不亦乐乎。骑兵驻在瓦窑堡城外。明察暗访的各式各样探子时刻出现。谢子长同志,本拟即早率部动手,报告西安陕甘区党委,未经准许,反被责斥。只好推缓。

未及半月,西安的革命学校被解散,学生被赶回陕北,开教育局长会议的前教育局长,怕到连城也不敢进,谢子长摆下酒席请,还不敢见。四师有些学生也从绥德被赶回家,不敢再表示是四师学生了。

石谦,也被劣绅、贪官、井岳秀部下别的军官所控告。

农历八月中旬,石谦旅长被诱杀于榆林。井岳秀既不敢宣布石谦造反,又不敢宣布他包庇共产党,也不敢宣布他纵容部下。

唐澍、白明善……从陕甘区党委派回清涧,省委也认为石部非起义不能存在发展。绥德地委、延安地委、榆林地委在四师四中被封闭后,领导干部被逐出陕北,各县党与团一时凌乱。由唐澍、李象九、谢子长、白明善等组织了军委会、党委会,成立了指挥部。

农历九月十七日举起了义旗。全部枪三千支左右,兵千余。

起义没有和地方党配合,没有发动农民,所存之枪没有武装农民。(石谦在清涧、瓦窑堡、安定设四个手工机器小型兵工厂,造枪三年,除十二连每兵一枪外,存枪千余支。早被井部目为野心家。)

起义指挥员间整个行动的战争路线不明确。依当时敌情,应为解决驻瓦窑堡骑兵,或北上先打宋家川、螅利峪等既无坚固工事,又敌兵力不多,才各一连,且为厘金税卡所在,存有巨款。打了胜仗,得了钱,扩充武器,武装绥、米、佳、吴、清、安农民。当时米脂、佳县、吴堡不驻兵;绥德两个连;安定自己两连步兵二百多人,敌骑兵才不足二百人,可用安定与瓦窑堡集合机会便可解决敌骑。当时内部有人主张以送石谦灵柩为名,奇袭延安。唐澍主张从清涧到宜川,沿途积蓄自己力量为主。(延川、延长、宜川皆为石部所驻。)此中,无经验,人地情况不熟也是指挥方面原因。(唐澍、白明善来部队不到两三个月,十二个连驻在五个县,敌人兵力、敌人指挥能力、敌人的戒备情况;自己本部那连能力、战斗经验——过去都有过各地打土匪实战经历——彼此关系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本来当时井岳秀既下手石谦,又猜疑高子清部,高部却驻横山、三边、神木、府谷。榆林只有井岳秀一个基本团。北面井岳秀又和伊盟乌审旗从外蒙回来之悉尼喇嘛(乌审旗王公之革命领袖)部作战,正受很大失利之时。按当时情况,应武装安、清、绥三县农民,杀贪官劣绅,延川、延长、宜川分别起义,各地一起动手,各干各的,互相配合,同和当地农民结合一起。个别弱的连营,去人指导策划或就近去部分帮助。如此大规模各地动手,一齐五六县干起来,延安只能顾一处,即便失败,也只能一地失败,别处还可发展以抵偿。

集中一地,又不与农民结合,敌人瓦解和进攻,月余便失败了。

起义虽然很快失败,余部又参加了渭华暴动。

起义指出了右倾路线的误党误国误人民误部队。

起义指出了必须发动农民,必须割据,必须推翻旧政权,建立新政权,必须旗号显明,结合群众要求。

起义尤其指出了必须有党的坚强领导。领导干部只有主观愿望还不够,必须从实际出发,执行游击战争路线;指出了群众工作,旧的宣传、组织、斗争三段论之庸俗无用。三种不可机械分离。有时一斗便什么也得干,一组织也同样。也指出了必须全党战斗,建立战斗的党,战斗的政,斗争的军。

祈 雨

——冲破白色恐怖的第一次群众行动

1928年初夏。

中央“八七”决议,省委指示,经过陕北第一次党代表大会接受了。党内要反右倾机会主义,党外要反蒋匪帮统治。当时,发生了如何执行决议的争论。

叛徒杜衡坚主非动不足以表示反右倾,不足以表示革命。不计成败,不计环境,不计群众条件与力量,尤其不计党的力量与需要,不顾一切,先从四师“闹学潮”起。结果“学潮”勉强闹了,目的未达,给党的工作、群众工作增加了困难。

对于“清澗起义”失败,革命正在走下坡路,党与群众需要总结过去,深入传达新路线,重新布置力量,作长期打算……杜衡是觉得无聊,乱扯,无用,但不敢说是不是为革命计。

生活集中,感觉敏锐的四师学生们,党团员人数占学生半数(有的班在半数以上),然而“学潮”弄到几不上算。(以后省委也指出是错误的)

苛捐杂税,压的农民民不聊生。天也旱了,旱灾已成各阶层人的最大威胁,连小地主、富农也感觉:“旱灾!不得了!”可是农民中的情绪却是:“农协闹了一回没济事!好亏没大闹,不然,还不知得多少人死!!”还在怕白色恐怖。“四师去年被封闭,今年剛开学,一闹学潮,学生们连学校也住不成了!”表示还想得四师之助而无望。“何尝不愿干起来?危险,老婆孩子一大群,自己死了,老的无人养活,小的长不大,要受比现在更多的苦与欺侮……再说,天旱有什么办法呢?”家庭人口多,生活困难,受地主影响较深,也经历过民初至1927年的农民抗税抗捐大规模群众斗争的贫农说。

“去年,政变了,失败了,别人还不敢动刀。成立了一回武汉全国农协筹备会,济什么事?再干,何年月日能到那样?天旱成这样!”首任县农协、省农协、全国农协筹委的贫农说。“前年、去年,谁敢把咱怎样?现在,女人、孩子都受气。再动一下,更不知要如何?”表示不愿,不敢轻举妄动,不轻举妄动也不一定敢干了。南方的革命人民都被屠杀到动辄难以数计,他从河南、西安比陕北听得更多和厉害。

“恢复农协!”人们摇头,表示不敢。

“另来个名堂!”人们说“谁敢?!”——意识到另来的比农协的危险性必然更大。

党的领导同志在广征博询和会议讨论后,许多方面反映“旱灾!旱灾!”

采取西欧式的什么会,游行、示威、暴动呢?采取中国传统方式的,利用一下数千年迷信、习惯而以新内容贯注其中,党作领导,逐渐组织群众与提高群众觉悟,然后再来个采取中西优良适合形式进一步努力。

经过深刻研讨,不妨试一下,到底什么形式便于发动群众,而且如何分寸才能使人越干越有胆,越干越有劲,越干越能走向政治斗争?结论是:“抬龙王,祈雨。老百姓迷信的,认为有神,愿意跟着来,人数不少。懂道理的,也知道‘神是个幌子。前者不能领导人,后者人数虽较少一些,还可以一个领导几十几百几千不等。而且极愿来,一来还必带大批群众。经过他们,可以越闹越大,越干越前进。”

会议决定:

1、四个党团员,抬二郎庙一个小铜像关公——民间传说,多年不抬,抬起来便不得了,闹的如何厉害也没人敢惹。过去曾有人玩过这一套不只一次。不过总是每数十年才搞一回,现在已二三十年没人抬了。抬的人祈雨打扮,另几个党团员跟着鸣锣击鼓,号召群众同行。

2、四个党团员,抬个木凳子倒绑起来,用柳条盖起,作乡下设龙王像,祈雨时代神像用的作法,一切如农民做法,一样有几个同志为之敲乐器号召人。

3、另以四个党团员从城内布置到城外,给党的秘密领导机关传消息。机关只一人负全责指挥一切。

4、另以党团员数人,混在看热闹群众,进行宣传鼓动群众提出“准许祈雨!”“给祈雨的人发粮发钱!”“停止征收税捐!”“开县公仓及富户粮仓按人散粮!”“县府现款立即散给到会祈雨及追随祈雨灾民!”

5、老百姓自发的龙王楼子已有好几个,每个随三四百壮丁不等,多者近千人。我们的也要争取一个有大小二百左右。我们的尽量做到引着老百姓的一起向县府冲。万一我们的进去,老百姓的不进去时,我们的冲进县署,只留一个人作抬的骨干,余三人换成群众,换出同志,再去每人跑去参加抬一个老百姓原抬者——四人中有一人,便可左右全局了。——目的,有几个祈雨楼子抬进县署,哄动三五千人进去,即使达不到目的,也不至党团员突出受损害。

在这样布置下,不到两天的活动,二三十个党团员作骨干。爆发之日,不到半日工夫,有八个龙王楼子先后冲进县府,最少的随一千多人,多的随到三四千人,共约三万人左右冲进县府,连看热闹有六七万人,将县府从内到外以及县府四周墙上、房上、窑上都挤满了人,街巷之人根本无法通过。

由群众临时自动提出了要县长向“龙王”“叩头、焚香、祈雨”。县长戴的礼帽被群众夺取践踏,行了文明礼(鞠躬礼)群众不允。行了三叩头礼,群众还不允。县长行礼时,老百姓站在“龙王”前代替“龙王”受礼。

正在和驻军营长打麻将的县长,被群众从屋内拖出,认为受了人民侮辱,示意营长向群众开枪镇压,一切由他负责。营长见数万人包围,公开给县长说:“旱灾,饥民。还是请县长以民命为重,做点慈善事,随民所欲。”——营长我们并未做工作,他也未发现四师学生中的党团员在内。县长叩头时,老百姓以脚向其头上作侮辱戏。

我们教给群众的口号,提出后,县长一一答应,只有散发现款一条被叛徒(以后叛)未向群众教,也未在群众中临时喊,致未提出。一位绅士低低向县长说了一句(营长被群众挤在房内,县长被拉到院子里):“不是有四师学生从中弄事?”被群众听见,群众立即自动喊出:“活捉×××!”“用裤带拴×××!”“把×××家粮和钱拿出来!”吓的绅士立即越墙逃走。立即拿出二十石粮,当场散给祈雨群众。

我们只计划干一天,试试如何,群众却又继续干了八九天。

我们在胜利后,本拟依此形势,改变斗争形式与内容,使群众革命组织复活起来,进行总结经验,吸收积极分子(不是落后迷信的)参加党与团及革命群众组织。

大多数党特委委员在米脂。得到报告后,派来一位巡视员,在无定河岸“晋溪洞”开会,提出“封建迷信”,批评运动为不正确,引起到会干部极大不满:“迷信是个权宜外衣,而且在行动中群众也心照不宣,知道是一回什么事。这样的批评简直是侮辱群众斗争。目前是如何在此基础上发动抗税抗款,如何整理群众组织,如何提高群众从原始形式到现代形式,从不自觉自主到自觉自主进行阶级斗争……”嚷了半天,无结果而散。

这一运动,在事后,我们搜集到各方面意见如下:

开明士绅,认为群众到那样程度,必然将县长拉出城外,逐他出境,回来自选县长或推举县政代理人,自己掌握政权,向上控诉县长劣迹,仿清末某次绥德人民之反贪官斗争。

驻军从官到兵,从始至终守中立,认为旱灾应该如此,城门出入农民,无一人受哨兵盘问留难。

群众方面说:“后几天没人过问了,再干一下!不只吃二十石祈雨米!”

这个斗争是无大的成就,给接着四十里铺的农民抗税作了鼓劲药。

这个斗争风传各地,影响很深。这个斗争指明在革命走下坡路时,旧形式并无碍于群众的觉醒,也不会迷惑群众对我党的认识與了解。

抗杂税

1928年初夏。绥德城内,近郊农民“抬龙王”“祈雨”数万人,踏破县衙门,凌辱了县长,平安无事。消息到处传播着,午睡,灯下,各个乡村农民们老老小小谈论的材料不外这件事,人们家谈户议:“县长!毬不蛋!还是老百姓厉害!几万人随便凑凑热闹,礼帽不值钱了!县大老爷的尊严和威风还不及几根柳条条!”——冲破了白色恐怖,表示了还有个力量能够打破白色恐怖。

北区,四十里铺,小学教员崔怀珠同志,共产党员,区委书记,自动代表农民情绪出现了:“有件抗杂税,反劣绅的事,我区农民已有百人背地酝酿要干。四十里铺区的杂税归顾姓包收,据内中深知之人谈,顾姓半年收了一年的,还在催收。一家崔姓在野的绅士与顾姓争权利,不睦,且有宿怨,顾姓目前之弊为崔姓所讪扬。顾姓对征收人员苛待,其走狗爪牙亦不满。地主富农之有势力者,将税转嫁给无势富农中农和贫农。农民因旱灾,生活穷苦,借贷无门,想将多收税款算出,把顾家粮分了救急。从破产小地主。无权势小地主、富农、中农、贫农都愿干,特别贫农雇农急于要得点救急之粮或钱。我看群众极易发动起来。先采用去年(1927年夏)公审马团总办法,先算账,弄到证据将劣绅送县法办,群众在其家中分粮,这样都肯干。……”

特委和绥德县委,批准了崔怀珠这一意见和计划。互相建立了领导联系关系。

不到五六天,一千多农民齐集四十里铺,包围杂税局长的院子,进去算账。局长和他的儿子偷跑了,跑到县政府去报告农民们抢他家。农民在顾家算账,吃喝,有局内暗作内应的人供给一切须着。

县政府来通知,要农民派三五个代表到县府讲理,实际是企图将群众领袖诱进城内谋害。

我们的政策是群众真正的领袖崔怀珠同志不去,作斗争的领导与指挥者,在群众中公开以群众面目出现,但不做出风头事,避免不必要之损失。选择勇敢、积极、和群众关系密切的三十个人一同去,拿上证据,个个都是代表,以“代表们同生同死”为口号,团结代表。去的目的要:“惩办贪污局长!停止摊派杂税!多收半年之款购粮散给旱灾灾民!”

到了县后,县长初只允见二三人,代表不允,县长争执不过,三十人同见。

见后,县长见三十人异口同声,个个词直理正,无法驳覆,毫不讲理和法了,把代表全部管押起来。

代表被拘传出,群情极为愤恨。

党的领导会议决定:“用要代表,动员群众直接进城,不达目的不止!”

一天的群众活动,三千多精壮农民集合了,背着口粮,扛着锄,排着很整齐的队伍,向城内进发。城门的守兵不敢阻止。农民劲头更大了。

三千多精壮农民的队伍,全部进入县府。

县长见势不好,可能发生更大事故,首先是他自己的生命立即会无保障。因此,立即无条件释放全体代表,并道歉。允惩办杂税局长,暗中通知局长逃亡。下半年停征杂税。上半年多征之款,接受农民要求,在顾家拿出,救济灾民,由到会农民自己去办,县府任何人不过问不干涉。

农民胜利了!崔顾两家绅士矛盾更深了!顾家和其部下之间矛盾变成斗争,公开吵嚷打架,部下揭发顾家黑幕更多更公开了。

这一胜利之后,干部、农民不再借用天灾。进行抗款抗税的斗争,代了各区人民都在跃跃欲试了。

义合抗烟亩

——经过绥德祈雨,四十里铺抗杂税,东区义合一带农民便从抗烟亩中行动起来。斗争夭折,清洗了党。

1928年,白色恐怖恢复了一切落后、复古、腐化、倒退、荒淫、黑暗,井岳秀恢复了陕北魔王的旧统治。下令头等县一万至一万五千亩,二等县六千亩,三等县三千亩,强迫种鸦片,每亩征收十五元税,(实际老百姓要负担三十至五十元。)各县各种,则以亩征收。不种,以等级照定额摊派交款。绥德是部分区域不种,出白地款。有些区域是种,出税的。贪污、贿赂、敲诈、勒索……一切逼得老百姓十室九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卖妻鬻儿的悲惨事故,都随此兴。高利贷者、收款差人、提款委员……都是言出即法、顺之者生、逆之者死的八面威风人物。义合区是种了些鸦片,负担又为他区挤来一些,老百姓实在受不了。

绥德城郊祈雨的胜利,四十里铺一带抗杂税的胜利,鼓动了义合一带的农民。

“抗烟亩!”农民们发出了共同的吼声。

最大阻碍是一些不愿意革命的人盘踞当地党的领导。中小知识分子出身的一部分党员,他们经历了1925至1927年上半年的顺风,那时游行、开会都没遭受干涉危险,动辄数万人,扬威耀武,风头十足,自己有教员当,有校长当,受到乡里人的尊敬。现在,白色恐怖已经吓人,偷偷摸摸开一开小组会、支部会、区委会,已经提心吊胆,被人注意,便觉危险异常,若再一发动或领导农民抗款,立即有性命之危险,如何得了?怀着如此打算的人,在革命高潮时,混入了党,而且到了区的负责领导地位,就是对农民斗争情绪看不见,不感兴趣。

党内费了七八昼夜的争吵,才通过了决议。两天的动员,近五千的农民,利用集市的日期,从四乡集合到义合镇的街上,人人兴致勃勃,准备包围团总的团防局,一声号令下活捉团总,焚毁地亩名单账簿,抗倒征款。

不愿革命的分子,露了马脚,一面暗中向团总通了声气,使团总有备;一面暗中策动老百姓藉口天下雨,河内发了山洪,散回去,以后再说;一面盘踞在斗争领导地位中,取得了发号施令的指挥斗争行动权,却怠工起来,既不发号,又不施令,反而向党内外散布“不成!”“不成!”的取消斗争谰言,向党内干部向群众散布谎言,拖时间,搞塌了聚集起来的群众。斗争的群众聚而未起,消耗了一天时间而散去。

党内又展开了激烈的争论,错误分子公开侮辱党,公开提出不要党不要领导,不要群众斗争。经过五昼夜的说服教育,分清了不革命和愿革命的同志。重新成立了小组、支部、区委。党员减少了,质量增强了。不愿革命的分子清出了。

这次斗争,暴露了党的成员经不起考验,革命高潮时积极,革命处在恶劣形势下便不愿干了。清洗了这些投机分子后,到土地革命一来,敌人一“围剿”,这批分子叛变了。革命形势时局不利下坚持的党员,一直经过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存在着,牺牲了的也有些光荣不死精神永存。这次斗争的收获在党内。

后九天起义

——投降路线,断送了起义

1929年的春天,杨庚午从皖北失败回陕北,在黄河岸清涧、延川和过黄河后是山西的交界处马家河,开一小店,专宿从平凉、三边、宁夏来的向山西武装走私贩卖大烟的“土客”——卖大烟商人,人马、鸦片、武装齐全——。店中来往一次便是六七人,十多人马枪,几千两、一万两大烟土。

杨庚午通过他的先生、邻居、亲戚、朋友、同学,秘密寻找党的领导人,要求恢复组织关系。杨庚午经过了党的安定区委(即县委)找到特委,申请他愿意在党的领导下往起搞武装。三次慎重的秘密会议,经过陕北党特委秘密协助侦查路线、地形,最后决定:“一、必须有力量将宜川、延长之间属宜川的后九天能占据了。陕北,只有这一山寨有粮有水,山寨在中间,四面的山都远,通山寨只有一条险路。上山寨后,最少可以支三五个月到一年,如此,党的动员工作才能展开,不断有人上山来,凭险据守,使敌人进攻不易。以少数武装力量之抵抗,可以使多数敌人之围攻无效。山寨上坚持,党在二十多县中动员,发展壮大。二、最好等刘志丹、谢子长到来,再行起义。刘于渭华暴动失败后,已返保安故里,交通不便,派人去找,往返在半月以后。谢刚去山西,专人去找,约需十日往返。万一等不及时,坚持着抵抗敌人,到刘谢同来或单独来,由他俩人全权代表党,负军队及军中党的全责,一切得听其指挥。理由:刘谢有了清涧、渭华经验,在陕北、西北声望最高,号召力大。党的六大决议,要我们执行五抗(抗捐、税、租、债、田赋)以争取群众,打起红旗干。根据清涧、渭华经验看,没有地盘不行,立即占领交通大道城市不行……”。

不待刘谢之到,杨庚午等便先干起来。于某日晚间,将店中来的客人枪、马、烟土搞到了手,向后九天行动。初开始才二三十人,沿途扩充,三四天上了山寨,便百余人,十多匹马,二十多支枪,没有遇到敌人“进剿”。清涧、延川、安定一带,民间私枪相当多:依保送“土客”的枪手相当多;清涧起义失败的人,多在乡间暗藏着;哥老会一部分有武器的也愿上山。旱灾,斗米五元,许多壮丁灾民愿上山。经过秘密党员的秘密动员,这些人或单独或结伙都上山了。各县民团的枪可通过社会关系买。民团也向井岳秀部队或山西买枪。在这样习惯下,利用买枪关系搜集武器。不到两个月,人枪发展到四百左右,声势浩大,各方注意。杨庚午在武力迅速扩大的情况下,开始发生变化,暗中背着党,给家中女人捎了三百元安家费,不将女人移走。另又以三百元,拟投资给商人作资本,经营商业。事被安定县委之瓦窑堡特别支部(等于今之区委)所发觉,由特支给当地党组织秘密机关以商业面目存在的党员,出面活动,将款入到自己商业之内,使此款未落入商人之手。他父亲秘密上山一次,哭劝一次,没有明确答复他父亲的哭劝。

后来的叛徒、当时的陕北特委书记杨国栋和杨庚午密会一次。杨庚午不愿谢子长、刘志丹代表党,向杨国栋表示愿欢迎杨国栋上山做首领,他愿拥护(暗中杨庚午知杨国栋不敢上山当领袖)。杨国栋认为杨庚午是诚心拥护他的领导,以国际指示信为借口说:“革命高潮已过去,正是低潮时期,新高潮尚未到来。须要依人檐下,才能存在发展。单独自己干,不可能有新成就……”最后确定了走投降门路。杨国栋自己提出,他可以在榆林找到井岳秀,活动编团编旅的门路,然后下山。有此,杨庚午暗中和延安吊膀子,进行投降活动,不向别人表示。

党派转找志丹的同志,没有消息。到山西去找子长的同志,如期回来,将谢带上山去。谢上山时,二杨业已会后,谢尚未发觉。谢以声望之高,内中清涧起义失败后的旧部下很多,党员的团结,谢之主张坚定,生活民主,作风正派,不几天,从干部到战士,对谢很敬服,事无大小,人都去找谢。杨庚午见谢来,不几日便如此威信,时日一长,自己也必须受谢指挥。于是暗中设诱,借口山下有人找谢谈话,另于山下民间置面半袋,钱二十元,嘱屋主说:“有人来,告之:吃,这面;走,这路费。”谢未防杨庚午有变化,犹未得知二杨密约,信真有人山下找,去始知被终,愤而西行。谢离山寨后不到两月,杨庚午受了延安改编,名任团长。周维祺知道部队要开去延安改编,暗中将自己所部带领离山,西去三边一带,拟追寻谢子长,行至三边,被惯匪张廷芝、张廷祥诱而缴械。杨国栋在榆林,公开住店,每日花费,和店老板打牌,不敢开口说给杨庚午活动投降。因为榆林空气是“后九天”为“土匪”,通“匪”有罪。致杨国栋负债二百余元,回家卖地清债,党特委不承认其费用。杨庚午已进了延安,部下好的军事干部被延安假“罪”枪毙,而且未及一月,将部队编到别团营之中,对杨庚午以调升旅部参谋名义,离开部队,不许与部队接触,且排挤他离开延安,去西安另找投靠去了。杨国栋借此消极。

党特委之得知内情,开始发觉杨庚午忽不继续关系,继有安定区委汇报,接着有周维祺西行时,路过安定曾用亲戚关系找党,要党给他出主意。他不是党员,但知杨之主意原是党给的。

起义能够短期发展,是由于:一、运用了统一战线,只要是反统治者的非法分子都收;二、天灾,饥民多;三、清涧、延川、安定一带党员的秘密动员工作;四、宜川一带群众掩护,壮大声势,封锁交通,支持粮食,使反动派未敢用兵“剿”,争取了时间。

起义失败的主要原因:一、杨庚午的叛党,杨国栋的投降路线;二、部队中去的党员没有军事经验,山寨中党领导薄弱。从党第一次開会决定方针,到部队被拉去延安,不过八九个月,从马家河动手上山到下山,才五个月的光景。山寨上去的党员并不少,完全由于不会搞部队和不会做部队党的工作。

起义失败后,延安和安定反动军队对人民进攻,尤其崇寶卿(已死)勾结地方哥老会头子樊学智(已死),将所有安定、延川永坪一带凡是去过后九天或与之有关的人,逮捕,罚款,连续搞了三四年,弄到全国白洋四千文一元,安定五千文一元。起义失败,部队被诱去延安后,延川县党县委书记杨其贤愤而自杀。

1929年底,起义失败,尽净甄别了党特委,杨国栋离开了党,党也不要他的特委书记。又住西安陕西省委的被破坏,陕北特委乃恢复直接与北方局之关系。

起义的失败,使党又积累了一次武装大行动的经验。

打死安定县长刘叔明

——赤色游击队的伏击战

1933年,安定县的苛捐杂税,压迫得老百姓出卖儿女。反革命县长亲自下乡催逼交纳,人民恨入骨髓,一听县长下乡,老小咬牙切齿。

强世清的赤色游击队,在安定境内,展开了不断打击征款敌人员的活动,保护人民,不交款。安定城内的党,秘密精巧地将县府一切言行及早通知游击队。

赤色游击队,屡次侦察,找寻敌县长下乡及赴望瑶堡送委员,向商会高利贷者搜刮银洋的规律日期。一次又一次,终于找到了。

强世清的赤色游击队,一共才十多个人,三四个驳壳枪,十来条长枪。

选好了地形,离安定县城和望瑶堡各十五里的栾家坪,中街有一小沟,沟上一座砖桥,桥边一座小庙;街上有几家卖小茶饭的,可以解决休息、饮食、等候问题。小庙可以等在其中,对准桥口射击。桥下水不太大,沿沟曲折很多,最易掩护退却,入沟数里后可分向各处逃散。

1933年农历二月初,反动县长刘叔明,带领六七名武装,骑着马,背着枪,大摇大摆从安定县过来。

强世清同志率领游击队,果决、迅速,先打死了县长刘叔明,继打死打散了团匪,安全撤去。

刘叔明从1932年到安定,积极推行保甲制度以布置“围剿”游击队苏区,经我党打入区乡政府人员再三推延,很难阻止这一反动制度的强迫推行。经强世清游击队伏击战斗打死刘叔明后,安定保甲制度延缓一年多还未实行彻底,大大有利于游击战争与苏区之扩展。

强世清为1928年党员,察哈尔抗日同盟军中牺牲之强龙光同志之弟,在反帝同盟军、红军陕甘游击支队、红26军中均以英勇善战称。

强世清同志在打死县长后,久滞安定附近活动,被敌用半年多侦察“追剿”,于1933年冬被捕,为敌安定县长刘莘田及其井岳秀下令杀害于安定县城,殉难前高歌慨语,使街巷行人亦皆落泪。

世清同志打死敌县长后,敌人惶恐错乱,竟将栾家坪大户及多年当高小校校长之栾思荣弟兄等等,百般拷掠毒打,引起乡镇富农、小地主、商人、知识分子,也憎恨反革命国民党的凶狠残暴。党、红军、苏维埃政府利用此一敌人蛮横间隙,大大开展了乡镇各阶层人民反刮民党统一战线。从此,许多富者、商人自动给红军游击队送消息、买武器弹药、送药,迅速扩大与发展了陕北苏区与壮大了红军游击队的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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