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最初动因”的科学阐释

2017-03-06陈道武

理论月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物质利益本体论政治经济学

□陈道武

(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贵阳 55001)

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最初动因”的科学阐释

□陈道武

(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贵阳 55001)

学界普遍认为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最初动因”是《莱茵报》时期的物质利益困惑。如果仅仅从物质利益“困惑”来阐释“最初动因”,并不能完整准确地把握“最初动因”的应有之意。依据马克思的早期文本,在马克思思想史的视野中不难发现,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最初动因”其实蕴含着三个方面的内容:即物质利益的困惑,对人存在的合法性追问以及现实生活本体论的探究。只有从这三个维度出发才能完整准确地表述“最初动因”的实质所在,才能准确地理解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精髓所在。

物质利益;人的存在;本体论;最初动因

马克思从1843年底开始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历时整整40年,撰写了大量的政治经济学著作。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雇佣劳动与资本》“三大经济学手稿”《资本论》等。对于马克思为何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其最初动因何在?学界依据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一文中的叙述,即“当我第一次遇到要对所谓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是促使我去研究经济问题的最初动因。”[1]把“最初动因”仅仅理解为物质利益的“困惑”。本文认为,这一理解并不能完整准确地理解“最初动因”的应有之义。依据马克思早期文本,在马克思的思想史的视野中,从物质利益的困惑、人存在的合法性以及现实生活的本体论三重维度对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的“最初动因”进行阐释。

1 《莱茵报》时期——物质利益的困惑

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对现实生活中物质利益十分关注,主要体现在《关于出版自由和公布等级会议记录的辩论》《摩塞尔记者的辩护》《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等论文中。当马克思在遭遇现实生活中物质利益的困惑时,并运用黑格尔的理性去考察现实生活的问题时,他开始意识到黑格尔的理性是如此的乏力。这为马克思带来了“苦恼的疑问”。这一苦恼的疑问是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第一个动因。

1.1 马克思对等级制度背后物质利益的思考

在《关于出版自由和公布等级会议记录的辩论》一文中,马克思猛烈地抨击了现实生活中新闻出版不自由的情况,揭示了莱茵省等级会议的本质是它的等级性、阶级性。其一,马克思揭示莱茵省议会的等级性的本质。马克思认为莱茵省议会的本质就在于其等级性、阶级性,即议会成为等级追逐利益的角斗场。一部分人从自身等级利益出发,坚决反对新闻出版自由,“另一部分人则由于同样的狭隘性为新闻出版辩护”[2]。每个等级的目的不在于自由的本身,而是等级自身的利益。其二,马克思对等级性物质利益的揭示。正因为马克思对出版自由问题的讨论,使得他对现实生活中等级制度背后的物质利益尤为关注。他指出在一个国家和民族内部的物质利益决定着现实生活中相互交错的利益关系同时,决定着各种不同的等级。马克思还指出,莱茵省议会的论战不是个人的论战,“而是等级”[3]的论战。由此揭示了等级利益是现实生活产生矛盾的根源。其三,马克思的“难题”。此时的马克思是站在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立场之上,并用黑格尔的思辨理性去理解人的自由与人的普遍利益。然而,令他感到苦恼的是黑格尔的普遍理性与国家理性为何解决不了现实生活中的人的自由与人的普遍利益问题。他已经意识到在现实生活中,黑格尔理性无法解决物质利益上的“难题”,这使得马克思不得不从黑格尔的纯粹的理性思辨转向现实生活的致思之路,为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开辟了道路。

1.2 马克思对法律制度背后物质利益的辩护

在《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马克思从农民的物质利益出发,抨击了普鲁士政府为了维护林木占有者的利益,剥夺了农民现实生活中的物质权益。马克思指出,捡拾枯枝是农民习惯性的权利与盗窃林木根本不同,而普鲁士的国家和法并不是全民理性自由的代表,只是充当了林木占有者利益的“保护伞”,“使林木所有者的利益成为左右整个机构的灵魂。”[4]可见,一方面,马克思是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坚决拥护他们的物质利益,认为普鲁士国家和法律应该成为理性和公正的代表,“法典就是人民自由的圣经。”[5]然而,林木盗窃法实际上是保护林木所有者特定的利益,违背了法律的本质。而广大农民的利益被法律所抛弃,成为国家和法律的“弃儿”。另一方面,马克思通过辩论进一步地看到了物质利益在社会生活中的决定性的作用。马克思认为,在现实生活中物质利益还是占了上风,议会成了特殊阶层维护自身利益的场所,立法机构沦为私人利益的工具,国家成为私人利益的代言人。所以,这样的议会制定出来的法律必然是维护私人利益的法律,国家也自然成为维护私人利益的机器,所有的这一切都归因于物质利益的作用,物质利益成为现实生活中对国家和法具有决定性因素。在《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马克思虽然从理性的殿堂开始转向尘世生活,并发现了物质利益的作用,但在对待现实生活中的物质利益问题时,马克思仍然运用着黑格尔的理性原则,而不是求证于现实生活中的“经济事实”。这样致使马克思无法解决在现实生活中所遭遇的物质利益的“困惑”。因此,马克思只有转向现实生活的经济利益关系中去寻求解决的途径。

1.3 马克思对国家制度背后物质利益的论战

摩塞尔是普鲁士莱茵省的一个地区,以盛产葡萄酒而闻名。然而,这一地区农民生活可谓困苦不堪。究其原因是普鲁士政府政策所致。因此,《莱茵报》记者连续撰文对这一地区农民生活状况进行了报道,引起了普鲁士政府的不满,省督冯·沙培尔并要对记者进行问罪。马克思站在记者的立场,并在《莱茵报》上发表了《摩塞尔记者的辩护》一文,作出针锋相对的斗争。他认为,摩塞尔地区农民的贫困既有国家方面的原因,也有私人方面的原因,正是由于“这两个方面的相互关系才构成摩泽尔河沿岸地区的现实状况”[6]。可见,马克思并没有停留于事物的表面现象,而是从现实生活之中寻找深层的根源。马克思强调指出普鲁士国家的法和制度与人的现实生活之间是对立的,并进一步剖析了这种对立关系,即矛盾,这种矛盾冲突的根源就是现实生活的物质利益关系,而这种物质利益关系就是社会结构中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最初表述。对此,马克思曾多次对恩格斯说,正由于《莱茵报》时期的遭遇的农民现实物质利益的难题,才使他由哲学研究进入到政治经济学研究,并进而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性。

综上所述,马克思在《莱茵报》时期遭遇物质利益难事,产生了使他苦恼的疑问,即理性国家观与现实生活的冲突。这种冲突使马克思意识到黑格尔的理性国家观的缺陷。于是,他决定退回到书房,潜心研究,为《莱茵报》时期遭遇“物质利益的困惑”寻找答案。并在《克罗茨纳赫》和《德法年鉴》时期开始对现实生活中的“经济事实”进行了初步地思考,为马克思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奠定了基础。

2 马克思对人存在的合法性追问

“人”是马克思理论形成、发展的根本点和出发点。离开现实生活中的人,就无法理解马克思为何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更不能完整地理解马克思的思想理论体系。我们通过对马克思早期的《博士论文》《莱茵报》以及《德法年鉴》时期的文本加以考据,不难发现,马克思所遭遇的现实生活中物质的利益困惑,其实质蕴含着对人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意义与价值的困惑。对马克思心路历程加以梳理可知,我们会发现,马克思经历了由人的“自我意识”存在到人的“感性存在”再到人的“现实存在”三个阶段,从而说明了马克思对人存在的合法性追问,经历了由理性存在转向现实存在,由悬置现实生活转向现实生活的“经济事实”中寻求人之为人的根据。这是马克思为何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第二个动因。

2.1 《博士论文》:马克思对“自我意识人”的思考

在《博士论文》中,人的“自我意识”是马克思对神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思考的根本点,进而马克思对人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进行了初步探究。首先,高扬人的主体性。德谟克利特认为,构成事物的原子不断外溢会形成“影像”,这种“影像”作用于人的感官就形成了知识。德谟克利特的“影像说”实质上是否认了主体的认识能力以及主体所获得的知识具有真理性。相反,伊壁鸠鲁从主体出发,把个体的感性知觉当作唯一真实的东西,并作为衡量客体的标准,从而突出了人的主体地位。马克思对伊壁鸠鲁这一观点给予充分地肯定,从而说明了马克思借助于人的自我意识对以往颠倒的神和人的关系进行颠倒,使人摆脱神的束缚,回归到人的本身。马克思认为“自我意识人”的创建“已经解决了一个在希腊哲学史上至今尚未解决的问题”[7]。其次,对人的自由存在的论述。马克思分析了伊壁鸠鲁的原子运动理论,即“原子直线说”和“原子偏斜说”以及“原子排斥说”。伊壁鸠鲁认为,原子除了直线式下落(定在)之外,还有原子的偏斜运动和排斥运动,并以此来说明人的自我意识和人的自由。对此,马克思作了进一步地论述,并指出了伊壁鸠鲁的局限性。他认为伊壁鸠鲁的自由只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自由,是一种与世隔绝、脱离现实生活的自由。这种自由只是寻求一种内心的宁静与超脱,并不是一种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并不是来自于人的心灵,而是来自人的现实生活,人在现实生活中获得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再次,对人的平等的诉求。马克思认为伊壁鸠鲁的原子偏斜说表达了人对平等的诉求。伊壁鸠鲁认为,每个原子都可以自由独立地运动,同时每个原子都可能会发生偏斜运动,那么它们也是平等的。马克思认为,这种原子偏斜说,具体体现在现实生活中,原子运动就类似于人的社会实践活动,原子之间的碰撞与冲击就类似于社会关系。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是一种自由的状态存在,都有自己独立的尊严与人格,都有自己个人的利益和个人的需要。另一方面,不同个体有着不同利益和不同的需要,促使个体与个体之间利益和需要得到相互满足。马克思认为,虽然每个个体的利益和需要不一样,但是他们在获取自身的利益或满足自身的需要时,必须把他人看成是平等的存在,这样,才能体现人与人之间的自由与平等。可见,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对人的“自我意识”地思考,以及对人在现实生活中存在方式地探索,为其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种下了“诱因”。

2.2 马克思对黑格尔“理性人”的倒戈

自《莱茵报》至《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从黑格尔的理性追随者到黑格尔的理性反叛者。这一心路历程主要因为他用黑格尔的理性去面对现实的矛盾时,使他认识到黑格尔的理性与事实是如此的相悖。这样,他由最初的坚持自我意识和自由理性的立场,到怀疑自我意识,再到对黑格尔“理性人”的批判,其直接的原因就是“理性人”是一种超越现实生活的人。一方面,马克思对黑格尔“理性人”的批判。在黑格尔思辨哲学体系中,一切存在都根源于绝对理念,并且依赖于绝对理念,绝对理念是人的存在方式,人是绝对理念运动过程的一个环节,是绝对理念意志的体现。可见,人是理性的产物,理性是人的存在方式,所以称之为“理性人”,这种理性人实际上是超越与现实生活之外,是一种抽象的存在,与现实生活世界没有任何的交集的人。马克思认为,黑格尔这种从抽象原则出发来界定人的存在方式,无法破解社会中的现实矛盾。因此,他开始将关注的焦点从抽象的自我意识转向现实生活,并且开始从现实的生活出发来思考人的存在方式。此时,他和费尔巴哈一样,要求使人回到感性的、现实的世界,并借助于费尔巴哈的人的感性存在对黑格尔人的理性存在进行了批判,从而完成了对黑格尔“理性人”的“倒戈”。另一方面,马克思对黑格尔“人的自由”的批判。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对黑格尔的人是自由的“理性人”进行了全面的清算。如,国家与市民社会的矛盾关系导致了人与国家理性关系的矛盾,马克思认为黑格尔把人的自由视为国家理性的外化,“而应当成为合乎理性的结果的东西却成了神秘的出发点”[8],马克思运用费尔巴哈的“颠倒原则”(将宾词当作主词,将主体当作客体)解决了自由与制度的矛盾、物质利益与法的矛盾以及市民社会与国家的矛盾。马克思认为,现实生活的自由才是人的真正自由,才是人存在的一切前提和条件。由此,马克思对人的存在展开了追问,进而寻求人的自由存在之路。所以,他必然要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对市民社会进行解剖,才能揭开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存在。

2.3 马克思走向人的“现实存在”

哲学从天国降到了尘世,从理性回到了感性,费尔巴哈功不可没。自《莱茵报》至《德法年鉴》时期,现实生活是马克思的聚焦点,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其实是对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的关注,当他遭遇现实生活中物质利益的困惑时,费尔巴哈的人的感性存在理论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马克思的思想进程。在1843年3月,马克思曾给卢格写信表示对费尔巴哈哲学的热烈欢迎。马克思接受了费尔巴哈的“颠倒”原则,即“将主体与客体颠倒过来”,并运用这一原则对黑格尔的理性进行了彻底的清算。从而厘清了现实生活的矛盾根源所在。正如费尔巴哈所言,“只要将思辨哲学颠倒过来”[9]就能获得明显的真理。费尔巴哈的理论对马克思来说固然重要,但是,马克思并不是完全照搬费尔巴哈的观点,而是积极的扬弃。马克思对于人的存在的理解是基于人的实践活动,是在人的实践活动中理解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在《论犹太人问题》等早期著作中,马克思通过对现实生活的考察,第一次提出了政治解放、劳动解放以及人类解放的范畴,并指出了人类解放的实现方式。这是马克思对人是现实存在的最初表述。虽然,此时的马克思有关人类解放的理论并不成熟,但却蕴含着马克思对人的如何存在,以及人如何才能实现自身解放进行了初步的思考。之后,于《〈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明确指出,人类解放的物质力量既不是来自天国,也不是来自人类的理性,而是来自于现实生活,并且指出了人类解放的物质力量是无产阶级。他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才能担当人类解放的使命。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无产阶级处在社会的最底层,是一个受剥削受奴役的阶级,他们的生活极端的贫困。所以“‘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10]。显然,马克思在论证人类解放以及人类解放力量时,以“现实人”为出发点,以人的现实存在为基础,对人存在的方式以及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进行了初步探究。为此,马克思只有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从人的“现实存在”出发,从现实生活的“经济事实”出发,才能解开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存在之迷,才能真正揭示人的本真生活状态。

3 马克思对现实生活的本体论探究

所谓的“本体论”(Ontology),就是一种求本溯源、寻根究底的意向式追求,其实质是人类对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进行终极追问。诚然,在对本体论追寻上,马克思哲学也不例外,因为任何完整的哲学基础理论都不能没有自己的本体论,离开了本体论,哲学处于无根的状态。马克思先后批判了宗教神学本体论与理性本体论,进而发现了感性生活的本身。他认为若要追问现实生活世界人的真实存在,以及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只有在经历哲学穿透,通过政治经济学批判,才能成功地抵达哲学自身的存在之根。这就是马克思为何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第三个动因。

3.1 马克思对宗教神学本体论的批判

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是经过了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时代,是完成了宗教改革的时代。从马克思对本体论探究的心路历程可知,他首先通过哲学批判,彻底颠覆了宗教神学本体论和理性本体论,之后转向政治经济学批判,开启了感性生活本体论。因此,对马克思本体论探究之路的研究,无法僭越宗教的批判。正如马克思所言:“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11]首先。马克思对宗教本体论批判始于《博士论文》。在文中,他立足于自我意识,站在伊壁鸠鲁自由无神论的立场,对宗教本体论展开了批判。就神的本质而言,马克思认为,万能神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世俗生活中,“集经验恶行的一切后果之大成的共同体”[12]。人们对神的畏惧与敬仰,是因为人在强大的自然面前产生恐惧所致。因此,马克思确切地指出,我们论证神是否存在,还不如论证人的本质和人的自我意识是否存在。这其实就是“本体论的证明”[13]。可见,马克思用人性代替了神性,用理性本体论代替了宗教神学本体论。其次,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主要是针对政权与神权“共谋”的批判。在《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一文中,马克思认为,检查令实际上反映了现实的普鲁士国家的政权与神权相互结合,以宗教的原则建制了国家的权力。对此,马克思进行了有力的抨击,斥责了封建统治阶级用宗教来束缚人们的生活,并作为人们存在的根据,进而宣称宗教是人们安身立命之本,目的在于对人们现实生活的消解。再次,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批判了鲍威尔把犹太人的解放归结为宗教解放,又把政治解放同人类解放相混淆。马克思指出宗教异化的实质是现实生活的异化,宗教异化的根源是国家与市民社会的相互分离。同时,马克思认为宗教的问题实际上就是尘世生活的问题。由此,他认为,对宗教的批判应该转向对世俗生活的批判,因为世俗是宗教的化身,世俗生活中的法与政治都是“上帝”代名词。马克思还认为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其实宗教并不是人们安身立命的场所,只是世俗生活中苦难的转移,“又是对这种现实的苦难的抗议。”[14]很明显,一方面,马克思的这些科学论断揭示了宗教是源于世俗生活,是世俗生活异化的结果。另一方面,马克思从现实生活出发,对宗教神学本体论展开有力地批判。这说明了马克思在本体论追究的维度上已经开始触及感性生活的本体论。这也是为何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根本原因所在。

3.2 马克思对理性本体论的批判

对黑格尔理性的批判,不可僭越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在1839年的《黑格尔哲学批判》、1841年的《论“哲学的开端”》、1842年的《关于哲学改造的临时纲要》、1843年的《未来哲学原理》等论著中,运用“颠倒”原则(将宾词当作主词,将主体当作客体)对黑格尔的理性进行批判,颠覆了黑格尔的理性本体论。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颠倒”原则加以吸收和利用,并对黑格尔的理性本体论展开了批判,其主要内容体现在《克罗茨纳赫》时期和《德法年签》时期的著作之中。第一,事实决定观念。马克思认为,在黑格尔那里,理性是自由自在,是万物之本。理性在自己的逻辑中展开,并发展着自己的事实对象。事实对象就是在这样一个“绝对观念”的主体的自我完善和自我运动的过程中表现出来。马克思斥之为“露骨”的神秘主义。就黑格尔这种思辨的哲学本体论来看,他的理性本体论与宗教神学本体论并无差别。因为黑格尔的理性与宗教神学的上帝都是把现实生活中的人的本质进行异化。在黑格尔那里,原本观念是源于事实,事实决定了观念,观念是对事实的反映,事实是观念的原因,而现在“被理解为神秘的结果”[16]。因而,马克思认为,黑格尔理性本体论是逻辑的泛神论的神秘主义,必须把黑格尔的“头足倒置”颠倒过来。很显然,这一科学的论断清晰地表明了马克思即将对现实生活中的“经济事实”进行研究,并开启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思想历程。第二,市民社会决定国家。黑格尔对国家与家庭和市民社会之间关系的描述蕴含着其理性本体论的思想。他认为,国家是自由自觉理性的东西,是原初的东西,“国家是伦理理念的现实”[5]。而家庭和市民社会作为有限的理念是从国家普遍理性中分化出来的。马克思认为:“家庭和市民社会使自身成为国家。它们是动力”[17]。很显然,马克思有关国家与市民社会关系不同于黑格尔。从而表明了马克思在批判黑格尔的国家理性,澄清国家与家庭和市民社会的关系时,已经意识到现实生活才是哲学真正的起点,才是哲学之根。因此,马克思势必要转向现实生活,剖析现实生活中的“经济事实”,才能揭示现实生活的本真状态。第三,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一文中,马克思明确指出: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不能仅仅把批判当作武器,而要用现实的物质力量去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也就是说,“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18]在此,马克思已经非常明确地说明,对黑格尔的理性国家的批判,不能脱离现实生活,只有回归现实生活才能发现现实的物质力量。这就迫使马克思必须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才能揭示无产阶级的现实生活状况以及历史地位,才能发现无产阶级是真正的社会的头脑和社会的心脏,是批判的武器,是变革社会的现实力量。

3.3 马克思的感性生活本体论初见端倪

本体论的追究是哲学的应有之义,马克思哲学也不例外。在其著作中,马克思就明确指出,哲学源于生活,是时代精神上的精华,是现实生活过程的反映,即“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19]。显然,马克思这段精辟的论述,阐明了现实生活是人存在的基础,离开了现实生活,人无法存在。首先,哲学必须介入现实生活。在《博士论文》中,马克思特别强调哲学与现实的相互关系。马克思认为,“世界的哲学化同时也就是哲学的世界化”[20]。哲学离不开现实生活,同时哲学要化为现实的力量。马克思特别强调,哲学要把内在之光转化为向外燃烧的火焰,使世界哲学化。到了《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对这种必然性又作了进一步的分析。他探讨了哲学如何介入现实生活。如在《〈科隆日报〉第179号的社论》一文中,马克思反对德国哲学脱离现实晦涩难懂的现状,他呼吁哲学必须介入人的现实生活,为人的现实生活提供一定的指导。由此,马克思强调指出,哲学只有积极地干预生活,才能使意志的力量走出“阿门塞斯冥国”,才能驳斥现实生活的不合理,才能变革现实生活。其次,哲学源自现实生活。马克思认为:“哲学不是在世界之外,就如同人脑虽然不在胃里,但也不在人体之外一样”[21],“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22]。真正的哲学家和批判家必须产生在现实生活的矛盾中。在《莱茵报》与《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对哲学源于现实生活进行了相关的表述。如,哲学是时代的精华。哲学是“用双脚扎根大地”[23]。马克思特别强调哲学源于现实生活中人的实践活动,他认为哲学人的智慧精神,是对整个世界的探索以及对人本身、人的生活不断追求的过程。他认为在现实生活世界,人只有通过自己的劳动实践、经验生活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活动,才能对整个世界进行认识和把握。再次,哲学应有现实生活的思维方式。自《博士论文》到《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的哲学观已经具有了感性生活本体论的萌芽。马克思认为,对任何事物的理解要从现实生活出发,尤其是对有血有肉的人的理解,不能仅凭主观的臆想、理性的杜撰或者上帝的“启迪”,要从现实生活出发,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人之为人的根据,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揭示人的本真生活状态。所以说,马克思的一切理论的前提是人的现实生活,并从人的实践活动去理解一切对象。就这个意义上来说,马克思赋予现实生活以“本体论”意义。这样,现实生活成为现存一切事物之源、之本。因此,马克思只有转向现实生活,转向政治经济学研究,才能真正揭示现实生活中的“经济事实”,才能对人的感性生活真正把握,才能重建哲学之根,完成世界哲学化和哲学的世界化的真正使命。正如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一文中出:“而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24]

[1][14][20][21][22][2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l,2,76,220,220,220.

[2][3][4][5][6][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l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98,146,267,176,364,10.

[8][15][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2,12,11.

[9]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M].荣震华,李金山,译.北京:商务出版社,1984:102.

[10][11][18][1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27,3,11,525.

[12][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8l,285.

[16]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253.

[2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版,2009:591.

责任编辑 刘宏兰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02.003

A811

A

1004-0544(2017)02-0015-05

教育部高校示范马克思主义学院和优秀教学科研团队建设项目(16JDSZKO31)。

陈道武(1972—),男,安徽无为人,法学博士,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猜你喜欢

物质利益本体论政治经济学
论政治经济学方法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建构
CP论题能为本体论论证提供辩护吗?
张栻的本体论建构及其体用逻辑探析
张载哲学的本体论结构与归宿
试析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与物质利益相结合原则
微电影本体论辨析
黑格尔、马克思与古典政治经济学
劳动与劳动者的政治经济学分析
邓小平社会主义本质观与物质利益思想
《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对物质利益的初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