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记事

雷静

清晨醒来，窝在被子里，在起与不起的纠结之中，无端地想起了老街的馄饨。

那家馄饨店在老街的尽头，店面很小，只卖馄饨这一种吃食。店铺显得有些老旧，除了一个挂在店门口的招牌就没有过多的装饰了，而店里的生意却是出奇的好。在无数个清晨的六点半，我背着双肩包，带着一丝还未消散的睡意，掀开厚重的雨帘，成为它每天最早的常客之一。

小店不过十来平方米，厨房与客人坐的地方没有隔开。我常常边打着哈欠边看店员们忙碌。

包馄饨的是个估摸四十来岁的女人，她常穿一件淡紫色的缀着小白花的衬衫，有时还会系一条碎花围裙。我常想：她定是个极喜欢鲜花的人，那她也一定爱着生活吧！于是便觉得她包出的馄饨也有一种幸福的味道。她包馄饨的速度极快，左手托着面皮，右手舀一匙肉馅，迅速往面皮上一扣，接着手指灵巧地叠捻，然后将馄饨整齐地摆在砧板上。她的紫衬衣微微摆动，空气中还浮着面香，我心中淡淡的烦躁就这样渐渐散去了。

等砧板上已包好的馄饨足够多时，一个老师傅就会将它端走，下锅。沸水“噗哧噗哧”地冒着气泡，面皮逐渐湿润，透明，晶莹，隐约透出粉红色的肉馅。老师傅娴熟地洒上葱花、虾皮，倒入酱油、醋，再洒点酒……氤氲的蒸气中，馄饨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

终于出锅了。店员将盛在大白瓷碗里的馄饨端上桌，我便急不可耐地舀起一个馄饨，也不顾烫嘴，就放入口中急急地嚼。那种清淡而香甜的滋味，难以言喻。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店里，笼罩着坐在油亮的深褐色木桌旁的“食客”们。

老街上，人来人往，清晨在馄饨店渐渐过去了。

家乡是个小城，走在落满梧桐叶的街道上，視线的尽头是平缓绵延的山峦。安静的泗溪河从城北流到城南。小城的天空总是很辽阔，即使在阴雨天，灰白的天幕也显得空旷辽远，没有一丝的压抑沉闷。小城的生活也是如此的悠然平淡，喝不淡的茶，看不尽的花，吹不完的风，散不了的棋，在这里，仿佛真的有天荒地老。不再想过去，也不去想以后，走在岁月洪流的幸福深处，直到时间与世界的尽头。

在清晨起与不起的纠结之中，竟无端想到了故乡的馄饨。在那热闹的老街尽头，有一家小小的馄饨店。人来人往，天很蓝，小城慵懒安详。

而我，却在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