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人生,各种各样的故事
2017-03-03钟煜
钟煜
和游游一起翻开《弟弟的世界》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关于自闭症孩子的故事。等看到扉页写的“献给一直关心自闭症儿童的好友姜义村教授……”,我在那一刹那有退缩的冲动,但已经来不及。7岁半的游游,最近对“我没有说什么”比“我说了什么还敏感”,而我也并不确定,我这种总想让游在波折与哀伤面前转过身去的冲动,到底是出于妈妈保护的本能,还是只是因为我也不够勇敢。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平静,我一頁一页地念下去。
有好几次,我想伸手揽过游的肩,但伸出手,又缩回来。
念到将小鸟放飞这一页,悲伤无法遏制,泪水悄悄滴下来。还好我戴了眼镜,可以扶一次镜框,又扶一次。
游游说:“我喜欢这故事。”
后来我把这个故事在荔枝电台录下来,游游又听了好几遍。过程中,她断续问过我自闭症的事,有一些我能答,有些不能。
之后的一天下午,我们又一起读了《啄木鸟女孩》。
大概是因为游也爱画画,她很自然就接受了故事里画画的疗愈之力,并且以一种惊艳的心情依次看过《啄木鸟女孩》最后的那些画作。
后来她追问我,“这个故事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个女孩吗?”我又给她读了导读里对啄木鸟女孩羿蓓的介绍。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我担心气氛过于悲伤,站起来说:“走吧,妈妈陪你玩乐高去。”她却翻出《爷爷的樱花道》说:“妈妈,为什么你不讲这本?”
《爷爷的樱花道》对我们有一些特别的意义,因为游游也有一位病弱的爷爷。这本书让她学到两件事:第一是:樱花真美,我最喜欢樱花。第二是:她一直喜欢用粘土做彩色的爱心送人,现在会像故事里的爷爷那样,在每一个爱心上,刻上她的愿望。
刘清彦老师的这三本书,让我对阅读的意义有更多感触。
游游幼年的时候,我相信笑声与美好是绘本为小孩特意埋藏的宝藏。潜意识里,我期望我们能一路这样嘻嘻哈哈地、开开心心地走下去。
当她上了小学,我随之进入中年(或者,开始有浓重的“中年感”),世界在她面前迅速扩大,变得复杂纠结。而我呢,比以往更多地撞见无常、无奈,也接受将“无解”呈交与未来。
忍不住就会想: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呢?为人父母的意义在哪里呢?若我尚且迷茫,如何为她指路,若我时常无力,怎么能为她撑世界?
说到“人生意义”,忍不住就想起来前一阵子在朋友圈刷屏的北大学生的“空心病”,以及后来由此引发的各种争执。有个朋友说:感觉人生无意义却还坚持活着,这难道不应该被称为“有勇气”吗?
这话,让我笑了好半天。
人生真复杂。或者说,人生而复杂。在孩子逐渐走上这复杂的人生时,他需要看到各种各样的故事。
这些故事,当然也被挑选过,被思考过,甚至被微微调整过。但这些故事,不简单地抹去阴影,不虚弱地描画期望,不总结,亦不追究。这些故事,安静地呈现当下,却从不会对未来丧失勇气。
我不知道,这样的故事,会让我们对“人生意义”的探究变得更容易,还是更困难。我也不确定,当我们对生活产生更加强烈的兴趣时,是因其灿烂美好,还是因其变化难测。
但是从灿烂美好开始探望变化难测,就是成长的必然吧。
说到成长,手头在翻译一本家庭教育的书,最近刚好来到有关青春期的章节,作者说:青春期的关键词,就是怀疑、自我剖析与重新定位。
读河合隼雄,也看到他说:“青春期,是一个把人兜底朝天重新制作一遍的过程。”
我这样爱焦虑的妈又忍不住琢磨:到了游游更大一些,她凭借什么判断生活,依据什么寻找自我,又从哪里获得“就算前路迷茫,仍要不断前行”的勇气呢?
或许还是阅读。
一本书,又一本书,在适合的时候,以适合的方式,将一个又一个人生故事徐徐展开。这些故事,就像刘清彦老师在他的《阅读里的生命教育》中写的那样:
“不但让孩子们看见具体的生命典范,同时,借由角色扩展拉长孩子看待生命的角度与眼光,使他们不再单单着眼当下,随着故事中主人公思索自己的人生和梦想,想要为将来做准备,同时怀抱信心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