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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平话》中的张飞形象研究

2017-03-03李永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10期
关键词:流变

李永

摘要:宋元时期说唱文学盛行,《三国志平话》贴近市井生活,展现了张飞形象流变过程中的巨大变化,包括:英勇向神勇的转变,暴虐向粗莽的趣化,嗜杀形象的出现,智谋和敬贤特征的淡化等。《三国志平话》为《三国志演义》的成书和后期发展奠定了深厚的群众基础,并影响深远。

关键词:《三国志平话》;张飞形象;流变

早期三国历史就以民间讲故事和传说的形式广为流传。至宋,出现了专门“说三分”的艺人,如宋徽宗时期专说“三国”的霍四究,达到“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的程度,足见“说三国”在宋代的兴盛。现存最早的“说三国”的文本是元代刊刻的《全相平話五种》中的《三国志平话》,其通过文本出版的形式将三国故事存留下来,通过说书艺人的传唱和演绎,在民间大众间广为传播,同时也为明清小说的繁盛提供了宝贵的叙事经验和模式。《平话》在延续了“张飞失徐州”、“长坂桥退敌”、“义释严颜”和“张飞遇害”故事的同时,创作了“张飞见黄巾”、“张飞大闹杏林庄”、“张飞大闹兖州府”、“桃园三结义”、“三战吕布”、“单战吕布”、“大闹卧龙岗”、“鞭督邮”、“张飞摔袁襄”、“张飞抢马”、“张飞称王”、“张飞战曹璋”、“剑责庞统”、“张飞斩蒋雄”等新故事,按照篇幅字数的统计情况,《平话》俨然就是一部张飞故事集注。这些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张飞的人物形象,从中细致分析,不难看出张飞形象演变过程中发生的巨大变化。

一、英勇向神勇的转变

很多三国故事在民间流传时被赋予了传奇色彩,诸如刘备金蛇盘熊、升仙桥庞统助计等。张飞英勇,《三国志》中早有记载,只不过史书中只是通过简单的战事介绍来体现张飞英勇善战的军事才能。《三国志平话》突出了中下层民众的审美和接受,在创作张飞故事时,将张飞的英勇近乎神化了,可谓天下无敌。

“张飞独战吕布”故事中写到:吕布下关叫日:“大眼汉出马!”张飞大怒出马,手持文八神矛,睁双圆眼,直取吕布。二马相交,三十合不分胜败。张飞平生好厮杀,撞着对手,又战三十合,杀吕布饼旗掩面。张飞如神,吕布心怯,拔马上关,坚闭不出。①面对强劲对手,张飞怒而出马,单战吕布,竟杀的吕布“闭门不出”。《三国志》记载:“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到了元杂剧和《三国志演义》中也尚需刘关张“三英战吕布”,足见平话突破了史传的束缚,将张飞的英勇演绎成勇冠天下的神勇形象。

“张飞大闹杏林庄”故事中写到:张飞一人一骑,便出至杏林庄上。有把门军卒遮当不住,直至中军帳下,立马横枪。帐上坐着五十余人,中间坐着张表。帐下五百余人皲枪……众军们齐向前来刺张飞。张飞不望,用丈八长枪撮梢儿把定轮转动。众军不能向前。打折贼军枪杆,勿知其数。寨中贼兵发喊惊恐自开。张飞一骑马,于贼军中纵横来往,无人敢当。贼军自闻侈鼓之声。②张飞一人一骑,在张表的军中横冲直撞,纵横来往,无人可敌,颇有“一人足以定黄巾”的气魄和勇猛,使张飞近乎神勇的人物形象得到深化。《三国志》中最能体现张飞英勇的事迹是长坂之战,张飞据水断桥,喝退敌军。为了尽可能地润色张飞之勇,《平话》则将张飞喝退曹军的数量定定量为“三十万”,曹操更是评价张飞“张飞勇冠天下,吾手下官员皆不似翼德”、“勇冠天下”。

宋元说书人之所以将张飞的武功塑造到至高的境界,一方面反映的是消费群体对张飞的喜爱,另一方面也揭示了大众群体对英雄形象的向往和近乎完美的追求。这些都对后来的文本小说产生了趣味性影响。

二、暴虐向粗莽的趣化

陈寿在《三国志·张飞传》中评价“飞暴而无恩”,先主刘备也曾评价张飞“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张飞在史籍里暴虐无恩的形象,我们在前文已经系统地探讨过了。《平话》中虽然有很多事件如杀太守、鞭督邮、失下邳、摔袁襄等,将张飞暴虐的特征进一步强化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张飞形象演变至此,很明显在向粗莽化转变。这使张飞形象进一步盈实饱满,也加速了张飞民间形象的定型。

现代社会对张飞的形象接受多集中在“莽张飞”和“勇张飞”层面,这种现象多是文学形象接受所致,并不存在于史籍当中。《平话》中谈到蒋雄论及用兵时,对张飞的评价为“粗人也”。严颜投降之后,也曾感慨“张飞粗鲁人也,尚然仁德”足见,张飞的粗和莽早在元代已经深入人心。下面,结合《平话》中的相关文本材料佐证张飞粗莽形象的趣化。

先谈一下张飞在《平话》中的首次亮相,“却说有一人,姓张名飞,字翼德,乃燕邦涿郡范阳人也: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九尺余,声若巨钟”这是对张飞粗狂相貌的深刻描写。从此,“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成为张飞相貌的典型特征。即便到《三国志演义》中,也不外乎这些字眼。这种人物样貌粗犷而令人敬畏,是张飞粗莽人物形象的外在体现。

其次,元代的创作者通过粗浅的,富有个性化特征的语言来展现张飞的粗莽。例如,《平话》中谈到刘关张三顾茅庐时,刘备前两次未能一睹诸葛先生之风采,欲还新野。张飞高叫言“哥哥错矣!记得虎关并三出小沛,俺兄关公刺颜良,追文丑,斩蔡阳,袭车胄,当时也无先生来。我与一百斤大刀,却与那先生论么”张飞对刘备拜访贤达和诸葛亮两次未与相见的不满,通过“高叫”的形式表达出来,再加上“秀才遇到兵”式的理论方式,尽显了张飞憨态可掬的鲁莽形象,不禁惹人一笑。刘备三顾茅庐,终于请得卧龙先生出山辅佐,拜为军师,张飞对此深为不满。《平话》通过刘关张的对言,展现了张飞粗俗莽撞的形象:张飞素有欺孔明之心,于阶下大叫:“皇叔不可!牧牛村夫岂能为军令!”关公一手掬其口,言:“张飞煞粗!皇叔看军师如太公。”先主曰:“吾得孔明如鱼入水。”同室操戈,张飞对诸葛亮“牧牛村夫”称谓,毫不尊重。即便是与其感情深厚的关二哥也直呼张飞“煞粗”。张飞快人快语,粗浅鄙俗的语言特色让张飞粗莽可爱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元代的创作者也擅长用张飞的行动来强化粗莽的形象特征。《平话》中记载,陶谦死后,刘备主事徐州,袁术觊觎徐州已久,派儿子袁襄有意侵犯徐州。刘备派张飞前去商议,不料却因酒后的言语不和,将袁襄摔死。张飞莽撞闯祸、好生事的特点直接导致了袁术打着为子复仇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攻打徐州。

《平话》中的张飞可谓样貌粗犷、言语粗俗、性格鲁莽、行为莽撞。但却受到了民间艺人和创作者的普遍关照,足见民间对张飞粗俗形象喜闻乐见。单就从这个侧面讲,粗莽的张飞形象是通俗浅显、趣味横生的,是带着浓郁的民间色彩的。

三、嗜杀形象的出现

史籍中突出展现张飞的暴虐、不恤小人,甚至动辄鞭笞左右,但不至于血腥。《平话》中的故事描写,则向我们展现了崭新的嗜杀形象。较之以前,《平话》中增添了张飞杀太守的新故事:

张飞离了玄德,言道:要知端的,除是根问去!去于后槽根底,见亲随二人,便问,不肯实说。张飞问之,大怒。至天晚二更向后,手提尖刀,即时出尉司衙,至州衙后,越墙而过。……妇人引张飞至后堂。张飞把妇人杀了,又把太守元峤杀了。有灯下夫人忙叫道:杀人贼!又把夫人杀讫。以此惊起衙内上宿兵卒,约迭三十余人,向前来拿张飞。飞独杀弓手二十余人,越后墙而出,却归本衙。

这段故事描写的是张飞为复仇,夜潜至太守住处,杀其全家的情形。张飞言妇人“你若不道,我便杀你”,妇人虽然遵循张飞的意思,为其引路至后堂,也难逃被杀的命运。张飞不仅杀死了其仇恨的太守,亦杀死了无辜的妇人、夫人和前来捉拿张飞的弓手。二十多条人命在张飞的仇恨面前轻如鸿毛,此等言行举止俨然塑造了张飞血腥嗜杀的凶悍形象。这类形象与“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飞贼形象无异,只不过张飞越的是仇恨,宣泄的是杀人的快感。

“张飞摔袁襄”故事中写到:先主即时使张飞为接伴使、南迎袁襄。约行三十里地,有一亭名曰石亭释,接自袁襄。二人相见礼毕,张飞置酒三杯。酒罢,袁襄言徐州事。张飞不从,慢骂:玄德织席编履村夫!张飞大怒骂:我家兄祖代帝王之子,汉景帝十七代玄孙,乃中山靖王之后。你骂织席编履村夫,毁我家兄。谅尔祖乃田夫之人!张飞即时便还。袁襄欲打。张飞拿住袁襄,用手举起,于石亭上便捽、左右众官不劝,逆捽杀袁襄。

刘备是张飞的兄长和主公,张飞对刘备忠心不二自是应该。然,酒过三巡之话虽有侮辱之意,也不足全信。即便是当真,也罪不至死。张飞言语不和,便不顾一切,怒发冲冠并将袁襄摔死太过惨绝暴戾。张飞的嗜杀形象还体现在“鞭督邮”的故事上。“张飞鞭督邮边胸,打了一百大棒,身死,分尸六段,将头吊在北门,将脚吊在四隅角上”张飞不仅将督邮活活打死,还将其分尸,其残忍血腥之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平话》中之所以将张飞塑造血腥残忍的形象,与时代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需要要通过张飞这种血腥和暴力的手段来宣泄内心强烈的反抗压迫之情感和对统治阶级的不满。张飞嗜杀的形象迎合了市民阶层崇尚英雄和力量,反抗压迫,追求新奇和刺激的心理需求。

四、智谋和敬贤特征的淡化

《三国志》和裴注中通过对“义释严颜”、“就宿刘巴”、“智战张郃”的记载和描写,彰显了张飞礼贤下士的国士之风和智勇双全的将军形象。到了元代,出于市民接受的变化和张飞形象的演变与定型,张飞形象中智谋和敬贤的特征被淡化。例如“义释严颜”在《平话》中被重新编写:

有日,张飞将三万军,离巴州五里,到一小江口,令人探水深浅。张飞渡江,有五里阔,看看抵岸。巴州太守严颜笑问:“张飞,你不读孙武子兵法?涉水半渡者可击!”张飞言日:“你不闻吾到当阳长坂坡,观曹操百万之军,吾叫一声,如同小卒。何况小沟,岂能作祸!”张飞纵马上岸战,严颜乱军中坠马,被张飞捉了贼军,至林前下马,高叫:“我闻严颜,西川名将;今日捉了,斩,斩!”大将听的笑曰:“张飞不惯,吾落马失,被其捉。大丈夫弃命于毫毛,何缘斩!”张飞指住群刀言:“严颜,大丈夫也!”令人去其绳索放了……又言严颜:“高鸟相林而栖,贤臣择主而佐。”严颜日:“我言皇叔清德于外;张飞粗鲁人也,尚然仁德。”严颜免死纳降,张飞无恐怕之心。赶严颜便入巴州,筵会三日。

《三国志》中对严颜事迹的记载,侧重于解释张飞的“义”。相比之下,《平话》则更加注重描写张飞与严颜交战的过程,甚至将二人的对话细节和史传中的空白之处都编写地声情并茂。此处,强化了张飞的勇猛形象,弱化了张飞敬贤的义举。更有甚者,言“张飞粗鲁人也”,让张飞的“国士之风”消失殆尽。

从《平话》的创作者和接受者来讲,张飞的形象被基本定型在神勇、粗莽、嗜杀的形态。《平话》中没有对张飞谋略作过多的阐述,张飞的智谋也在这一时期被淡化甚至忽视。

参考文献:

[1] (晋)陈寿撰.(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 无名氏.三國志平话[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 钟兆华.元刊全相平话五种校注[M].成都:巴蜀书社,1990.

[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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