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还是电子书，出版界真的会迎来“文艺复兴”吗？

【摘要】“后真理时代”给出版界带来了幸运转折点，因为纸书会在这个电子读物满天飞的时代再次吸引年轻读者，而出版界如果能抓住这些年轻读者，就可能实现出版业的“文艺复兴”。

【关键词】纸质书；电子书；出版界；2016年总结

【作者单位】李爽，独立研究员 （伦敦）。

回顾2016年，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无疑可以入选十大国际新闻。而与之相关的是，世界似乎正在进入一个“后真理时代”，越来越多的读者开始慎重思考“过滤”“消费”“信息”“信任”等在电子阅读社会产生的、影响我们判断力的概念。因此，2016年12月2日伦敦“出版者的未来”会议上，英国出版业在岁末对2016年出版业进行盘点时，有一种声音得到了大多数乐观出版商的赞同：“后真理时代”给出版界带来了幸运转折点，因为纸书会在这个电子读物满天飞的时代再次吸引年轻读者，而出版界如果能抓住这些年轻读者，就可能实现出版业的“文艺复兴”。且不说这种预测有多大实现的可能性，但英国纸质书的销量在2016年确实实现了回升。

一、纸质书销量上升，电子书回落

英国出版协会（Publishers Association）2016年11月的统计数字表明，2016年1月到6月，英国出版行业纸质书销量同比增长了6%[1][2]， 其中贸易、教育和学术方面的纸质书销量在持续下跌4年后第一次回升了1%，为8.89亿英镑；历史、生活方面的纸质书因为出版了数字形态的电子书，销量小有上升，其中非小说类读物和参考书销量上升13.3%，达到2.81亿英镑；2016年热销的填色书表现出色，销量比上年度增加了10多倍[3]；儿童纸质书销量继续攀升，同比增长5%。总的来说，2016年呈现纸质书销量上升而电子书销量下降的新态势。

虽然电子书的销售额在2016年上半年同比下降了7%，为1.82亿英镑，电子出版商的收入比2015年同期减少了19%，但教育类和英语教学类电子出版物的销售额上升，达到行业的32%，学术类和专业类电子出版物的销售额也上升至行业的9%。此外，有声书的销售继续保持旺盛势头，下载量同比增长24%，销售额达到600万英镑。

纸质书和电子书的合计销量与2015年基本持平。一方面，对不断创新、勇于探索的英国出版界而言，电子书日益个性化，技术与内容的表达及读者体验深度融合；另一方面，英国的读者仍沉浸于阅读纸质书的乐趣中，并不觉得电子书可以轻易取代纸质书，因此英国的出版市场才能长盛不衰。

英国日益增长的移民人口红利给出版界打了剂强心针。教育、学术、儿童、参考书等类型的专业图书市场销量常青，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英国图书馆成人图书和儿童图书的借阅率在过去5年内分别下降了36.5%和21%。同时，整体经济紧张对图书市场的影响日益凸显，比如英国纸质书的赠送数量从2012年起逐年下降，2016年读者主要为自己阅读而购买纸质书，送给伴侣的纸质书数量下降最快，其次是父亲给孩子买的书，而母親和祖父母给孩子买的书数量下降幅度最小[4]。但数据显示，越来越多的中年和老年妇女加入电子书购买行列，与此同时，年轻人开始选择购买纸质书。

二、电子书的自出版比例近1/5

每年年底的传统出版行业盘点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今年读过/错过的最好的书。而电子出版行业的共同点则是，今年最值得拥有/最好的9大阅读器。似乎对电子书的爱好者来说，一个合适、好用的电子阅读器才是他们阅读电子书的起点。但结合英国出版业对2016年的电子出版盘点分析来看，电子阅读器已经不是热点了，更多的人在电脑、手机、笔记本或者一切可以阅读的终端阅读，阅读器的销量正在下滑，特别是黑白阅读器，这也意味着电子书的内容不仅是文字的电子版，更多地融入了动画、音乐、互动等多元观看体验[5]。

英国目前规模较大的几个电子书店仍然是亚马逊、谷歌和苹果，从阅读器到付费电子书的一体化，这3家企业无疑做得很成功，它们在电子出版业占有很大的优势以及份额。除此之外， WH Smith、Kobo、Project Gutenberg、Waterstone甚至各地的图书馆也发展得不错，它们可以让英国读者方便地找到、购买电子书，特别是作为初期阅读体验产品的免费电子书。

自出版的电子书大行其道。2016年前三季度的自出版电子书数量从2015年的16%上升到2016年的33%。一方面，自出版电子书的价格只有其他电子书的一半，另一方面，亚马逊、苹果、Waterstone、谷歌等平台都有详尽的自出版电子书指南，因此，自出版的电子书产业蓬勃发展。2016年自出版电子书无疑是一个热门的话题。

在自出版时代，剽窃仿佛蛀虫，腐蚀着自出版这棵茁壮成长的新树。一方面，剽窃者可以轻易获得封面，组装内容；另一方面，在线跟踪剽窃者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剽窃者有可能在不同的国家，有些甚至使用假名。虽然对于剽窃行为权利人可以诉诸法律，发行商如亚马逊等也有权力追究剽窃者[6]，但少了传统出版商的审查和编辑环节，自出版电子书领域防剽窃仍然少了许多天然屏障。

三、海外销售仍是主流

英国出版协会2016年11月公布的数字提到，英国出版行业在前6个月的出口额下降了1.5%，为465.5英镑，但数字出版物出口额同比增长了7%。2015年英国出版行业出口额为14.2亿英镑，占图书总收入的42%。其中教育、学术和英语语言培训类图书占到了总量的三分之二；参考书和教科书类的纸质书销量上升了9%，达到7.59亿英镑；学术期刊销量大幅增长，增长了5%，为11亿英镑，其中，数字产品收入占95%；学校图书销售总额增长了9%，达到1.39亿英镑。就地域而言，英国有超过35%的实体图书出口到欧洲，第二市场是东亚和南亚，其对中东、北非、亚洲和南美洲的出口销量也在增加。

虽然2016年英国投票脱离欧盟，但仍有超过70%的出版商表示不会改变他们的业务投资计划，只有2%的出版商计划增加投资。几乎一半（44%）的受访者表示，由于英镑疲软，出口价格较低将是脱欧后的最大机会，尽管一些出版商表示这将被更高的印刷成本抵消[7]。

在英国出版业的海外销售看起来如同印钞机在运作的同时，英国国内市场对引进版的小说和翻译文学也持积极欢迎的态度。2016年9月30日“国际翻译日”，《卫报》[8]刊登专文，指出英国读者对翻译小说的偏爱甚至超过对英语作者作品的喜爱，市场份额仅为3.5% 的翻译小说却拥有7%的市场销量；翻译小说的销量从2001年的130万本攀升到2016年的250万本，与此同时，英国国内小说销量从5160万本小跌到4970万本。资料显示，翻译小说的来源除了日本的村上春树、意大利的Elena Ferrante、挪威的Karl Ove Knausgaard这些畅销作者的作品，来自韩国、中国、印度以及刚果的小说家也在英国图书市场和布克图书奖占有一席之地。2001年翻译小说中最受欢迎的翻译文学语言是法语、巴西的葡萄牙语、西班牙语、俄语和中文，到了2015年，法语仍然是最受英国读者欢迎的翻译文学语言，其余受英国读者欢迎的作品使用的语言分别是意大利语、日语、瑞典语和德语。与其他国家相比，德国、法国、意大利翻译图书所占市场比例分别为12.28%、15.9%和19.7%，英国仅为1.5%，但这与英语的全球语言地位是密不可分的。

四、2017年会有新变化？

来自书商（The Booksellers' Association）协会的Godfray继2015年在书商圣诞晚会上预测后，2016年对2017年英国独立书店的发展做出了与去年截然相反的预测[9]。 2015年年底Godfray预测2016年英国独立书店会减少（目前的统计是2016年英国有31家独立书店关张），而对于即将到来的2017年，他认为会有更多的独立书店开业，原因之一是在英国脱欧之后，越来越多的出版商有了危机意识，从而做出改变环境的决定，对市场的反馈加快，并愿意加强行业合作。比如英国和其他一些欧洲国家对商业税率的下调、对商业竞争的严格管理，包括正在呼吁的减免电子书增值税都让书商有了更宽松的社会环境[10]。比如詹姆斯帕特森在2016年为独立书店项目捐款超过50万英镑，鼓励开设阅读角，支持读书。此外，还有各级慈善机构和阅读协会举办的“世界图书日”“图书是我的包”、独立书店周、学术图书周、政府图书周等活动，有效地吸引了民众对阅读的注意力，从而进一步促进阅读的发展。

一个名为Creative Access的慈善基金值得一提，其采取社会合作的模式支持出版业，鼓励少数民族的年轻人进入英国创意产业。Creative Access于2012年成立以来，已经支持了112名少数民族年轻人（包括黑人、亚裔和非白人族裔）进入出版业实习。合作的公司如华榭、联合代理、作者协会、书商协会等也表现出了诚意，它们扶持这些年轻人，并努力打破行业已有的学历、经验和“白人一统”等概念，培养和支持年轻人，让他们能够胜任出版业的全职工作。这些新生力量无疑为英国出版业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新的变化，虽然这种变化是漫长的，但只有行业人才具有多样性，才能带领出版行业迎接新的挑战、寻找新的聲音。企鹅兰登书屋在2016年实施的WriteNow initiative项目是与此类似的创新项目，其寻找和吸收社区作者、非大伦敦地区人才，敞开出版行业大门，引入新生力量。

2016年12月，报道出版业的大众媒体不约而同关注一条新闻：J. K . Rowling更新了她的官方网页。知名作者与新书、新技术的互动一直是大众关注的焦点，英国出版业没有放过这种推广渠道，特别是那些面向青少年读者的图书（图书分类是YA）更是如此。在一篇关于2017年YA类图书的预测中，作者Lankester-Owen提出了“超越反乌托邦”的概念，他认为，目前的青少年——Z时代的孩子出生在数字和互联网的世界里，比前辈更具有政治意识，但也更焦虑，因此给予这个时代的小读者的阅读内容，不能仅限于“乌托邦”或者“反乌托邦”式的科幻“童话”——这些科幻“童话”以成人意识来解读社会和政治话题，但这种代入式的书籍不应该成为提供给Z时代孩子们的阅读物。笔者同意林格伦奖获奖作者Meg Rosoff的观点[11]：青春期是儿童到成人的一个过渡时期，在这个过渡中，他们不仅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而且还要做出很多选择，才能成就生命的轨迹。总而言之，创作儿童作品的作者要做的是展示（showing）而不是诉求（telling）。

YA类读物的问题在其他图书领域也有所显现，因此，英国出版界2016年12月关于出版未来的集会上有一期议题[12]就是human。这次集会部分业界人士达成共识，那就是不需要卷入电子书还是纸质书的技术讨论，不需要争辩出版热门内容和跟风内容，出版界应该着眼的是何时、何地人们想如何读，这也是为什么有声出版物是目前业内增长最快的领域的原因之一，因为书商向读者提供了他们想要的商品。 在英国，华榭集团在2016年收购了英国数字公司Neon Play，在瑞典，数字公司Storytel收购了最古老的出版商Norstedts，这些都是新的出版融合案例。但个人认为，真正的变革不应该是外包数字产品的革新，而是出版商从上到下的观念和技术的革新。

最后回到数字出版物。回顾2016年，英国出版界谈论的话题不再是内容、技术，而是体验，读者的体验和分享。阅读一直被认为是非常私人的行为，不论是作者的原始创作、编辑意图的组织与体现还是读者的阅读感受，都是在孤独而又独立的环境里完成的。而数字时代最重要的改变就是“分享”，数字时代如何实现对创作和阅读的“分享”成为目前传统出版商面临的首要问题。比如，作者通过自有的网页、媒体的报道、授权影视和有声读物等方式“分享”他们在创作时的思考；读者除了被动接受影视、有声读物、网络互动等各种形式的文本阅读，还可以站在读者这个从属地位分享不同的阅读体验，甚至进行再创作，这也是数字技术带来的优势。在作者寻求读者、读者接近作者的互动过程中，出版商可以发挥很好的桥梁和纽带作用，这也是新时代数字出版商的使命。也许就如英国国家广播电视台、英国皇家歌剧院、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等行业人士参加出版界的圣诞晚宴时提出的，未来的数字图书是包含画面、音乐、舞蹈等各种动态内容的图书，这是出版界对整个创意产业最重要的承诺。

[1] Strong year for UK publishing industry as it grows to ?4.4bn[EB/OL]. http：//www.publishers.org.uk/policy-and-news/news-releases/2016/strong-year-for-uk-publishing-industry-as-it-grows-to-44bn/，2016-05-13.

[2]PA half yearly figures show physical sales continue to rise[EB/OL]. http：//www.publishers.org.uk/policy-and-news/news-releases/2016/pa-half-yearly-figures-show-physical-sales-continuing-to-rise/，2016-04-11.

[3] Books are back： Printed book sales rise for first time in four years as ebooks suffer decline[EB/OL]. http：//www.telegraph.co.uk/news/2016/05/12/books-are-back-printed-book-sales-rise-for-first-time-in-four-ye/，2016-05-12.

[4] Self-published titles ‘22% of UK e-book market[EB/OL]. http：//www.thebookseller.com/news/self-published-titles-22-e-book-market-325152， 2016-03-23.

[5] No， eBook Sales Have Not Fallen in the UK[EB/OL]. http：//the-digital-reader.com/2016/05/13/no-ebook-sales-have-not-fallen-in-the-uk/，2016-05-13.

[6] Stealing Books in the Age of Self-Publishing[EB/OL]. http：//www.theatlantic.com/entertainment/archive/2016/06/plagiarism-in-the-age-of-self-publishing/485525/，2016-05-06.

[7] Publishing industry remains confident post-Brexit[EB/OL]. http：//www.publishers.org.uk/policy-and-news/news-releases/2016/publishing-industry-remains-confident-post-brexit/，2016-03-08.

[8] Translated book sales are up， but Britain is still cut off from foreign literature[EB/OL].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6/sep/30/translated-book-sales-are-up-but-britain-is-still-cut-off-from-foreign-literature，2016-09-30.

[9] BAs Godfray ‘optimistic about bookshop numbers in 2017[EB/OL]. http：//www.thebookseller.com/news/godfray-optimistic-bookshops-2017-455351，2016-12-23.

[10] Is self-publishing coming of age in the digital world ？ [EB/OL]. http：//www.bbc.co.uk/news/business-35482345，2016-09-02.

[11] Beyond dystopias： how will YA publishing evolve in 2017？[EB/OL].http：//www.thebookseller.com/futurebook/beyond-dystopias-how-will-ya-publishing-evolve-2017-446461，2016-12-14.

[12] Andrew Keen predicts 'renaissance' for publishers in post-truth age[EB/OL]. http：//www.thebookseller.com/news/andrew-keen-predicts-renaissance-publishers-post-truth-age-441196，2016-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