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之魂

三井兽

小加索尔是一个潜力球员成为超级明星的典范——他曾经是个胖孩子，却成为一个健壮的运动员；他是家中的小弟，却比他著名的哥哥表现更优异；他是孟菲斯的外来户，而这座城市却视他为本土制造。“马克不会告诉你他其实是来自孟菲斯的。”作为队友和最亲密朋友的麦克·康利说道，“伙计，我们一直在说，他有着这个城市内涵中的一切，韧性、蓝领精神等等。他是个低调的人，而不是那种想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

NBA球员通常都会对外宣传自己在球队中肩负的责任，而康利所要表达的却不是这些。当本地人说到小加索尔是个孟菲斯人时，他们有着更深层的意思，而这可以追溯到他在2001年初到此地，还是一个带着有感染力微笑的白软男孩，有着顽皮的幽默感和对篮球的巨大热情。那时候，他仅仅以保罗·加索尔弟弟的身份被人所熟知，他的哥哥是那一年的探花秀，是灰熊队冉冉升起的新星，小加索尔当时与父母和弟弟举家从巴塞罗那迁至孟菲斯。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学习英语，了解猫王，融入孟菲斯的音乐氛围，领会独特的南方魅力，同时也为孟菲斯东部的一个小私立学校洛桑学院带来了篮球上的复兴。加索尔的生活与其他的孟菲斯青少年无异，与朋友们闲逛、学习驾驶、用孟菲斯俚语互相问候。所以，尽管他后来在西班牙联赛打磨自己的技术和体魄，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这座蓝调城市的烙印。

当他2008年来到灰熊队报到时，人们欢迎他就像欢迎一个游子的归来。“他是个孟菲斯人。”马克在洛桑中学的助教乔·范霍泽尔说道，他与马克在共事的那些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不受任何人的气。现在他能传出好的助攻，做些华丽的动作，但伙计，他也能承担很多脏活，抢篮板、做好防守。尽管他能得很多分，但他不去这么做，他是团队球员，渴望着胜利，而这正是孟菲斯人该有的精神。”

可以说，哥哥代表了这支球队旅程的艰难开端，而弟弟则肩负着灰熊的夺冠希望。目前灰熊位列西部第五，这还是在球队伤兵满营的情况下，小加索尔带着一干几乎叫不出名字的球员打出来的。他是灰熊队强硬作风的精神支柱，油漆区的绝对守护者（包括距离篮筐6米开外的范围），最重要的得分手（生涯新高的场均19.9分），还有着控卫一样的传球技能（同样生涯新高的场均4.1次助攻）。小加索尔并不是一个典型的NBA球星，但他有个更响亮的标签，联盟中最好的攻守平衡的全能中锋。

小加索尔是本赛季首个打出三双的中锋球员——与鹈鹕一战，拿下了他生涯的第二次三双：28分、11个篮板和10次助攻。“他特别职业。”队友托尼·阿伦说道，“他是个很好的队友，帮助你提高能力。他能得分，能传球，能投篮，他无所不能。如果你想寻找一名均衡球员，那大概就是他了。”试问哪个七尺中锋能够用不看人传球引爆推特，又在另一场比赛用一个0.7秒的空中接力投篮杀死对手的？不过如果有人在小加索尔初到孟菲斯时说他能如此让人疯狂，那这个人肯定会被当作信口开河的吹嘘者。

高中时期的加索尔并没有受到任何名牌大学的赏识，尽管他带领洛桑高中进入了州决赛，但是当你看到那时候满校园闲逛的小加索尔，你绝不会认为他是未来的NBA球星。他确实比其他同学高出很多，不过他太胖了，圆圆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一身虚肉好像要撑爆球衣。就算在场上有着出色的能力、精巧的传球和柔和的跳投，加索尔并没有被认为是一个运动精英，他只是比身边的人强一些罢了。“他就像个篮球场上的金刚。”肖恩·巴蒂尔说道，他也是灰熊队2001年的新秀，见证了加索尔兄弟来到孟菲斯，而且他的妻子就曾在洛桑高中教书，因此他看过马克的无数场高中比赛。“要是你跟我说他最后会成为一名MVP候选人，我绝对会跟你赌上我所有的NBA工资，我不知道我是否见过比这更大的身体上的转变。”

现在的小加索尔跟那时候已经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当时他还留着松散的长发，一出汗就会垂下来挡在他的眼前，不像现在短短的，很精神；当时他的脸蛋还光滑圆润，不似现在的瘦长而满脸胡渣；现在他的体形已经显得精瘦，但当时可绝对不是这样的。在洛桑中学，运动员最重也只能达到110公斤，但小加索尔有140公斤。“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加索尔说道，“现在我确信我轻了大约50斤。”孟菲斯有很多大分量的美食诱惑，从烧烤到凯金美食到油炸食品，但是加索尔的弱點却与常人无异。随便去问一个认识青少年加索尔的人，问及他的爱好，答案总是会指向快餐。前队友卡隆·纳什回忆到：“我们总是去麦当劳吃两个芝士汉堡和一个小份薯条，而他要吃两个巨无霸。”

回看加索尔高中时的老照片，你几乎认不出他来，当他刚到洛桑中学的时候，他已经有一点超重，但是由于他篮球技艺的精湛，场上并没有太多影响。从一开始，他就比其他的高中生打的更好，并且更无私，他受到了队友的喜爱。他本能轻易地掌控全场，却并不想这么做。洛桑中学当时的主教练贾森·皮特斯能够清晰地回想起他对小加索尔的第一印象。“看到他我就想到我们将会赢得更多的比赛。”他说道。当然，这个要求太低了。洛桑中学作为一个私立的国际学校，在运动上没有什么优势，每个年级仅有80余人，体育场馆也很小，连橄榄球队都没有。当皮特斯在1998年接下球队主教练一职时，篮球队仅仅成立五年，总成绩是可怜的10胜113负。

其实小加索尔最初选择的是怀特州立中学，这是一所有着强大篮球队的公立中学，但是那里人情淡薄，对于一个16岁还不会说英语的西班牙人来说，生活并不舒服，所以他转学到洛桑中学。这里由孟菲斯当地学生、国际转学生和侨民组成，就像个联合国一样，而篮球队里也有塞尔维亚人、黑山人和德国人，还有两个来自弗雷泽地区的孩子，一个来自孟菲斯最差街区的孩子——这简直就是田纳西高中篮球界的圣安东尼奥马刺。

洛桑中学的国际学生群体帮助小加索尔完成了从欧洲到美国的转化，他的同学中也有其他的西班牙语使用者，这些都帮助他更好地完成转变。这里的班级小，一个老师大约负责12个学生，意味着更多的个人指导，这让小加索尔很快融入了英语环境。“上学第一天，他们问我在几年级。”加索尔说道，“但我根本没法回答。‘我叫马克，我打篮球，我来自巴塞罗那。这也就是我仅会的几句话了。”

当然，好在篮球是另外一种交流方式。“最初你会受到文化震撼。”加索尔接着说，“你不会说英语，离开了自己原来的生活，无法与人交流。但篮球是无国界的，你无须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大家就能心领神会。”在最初不适的几个月中，加索尔在学校基本不说话，仅用哨子和手势表达自己，但他举止有风度，很快就被这个小校园里的老师和同学所接纳。“他会被每个门的门框撞到。”洛桑中学的英语老师布兰娜回忆道，“同学们都很小心他，所以他改变了以往昂首阔步的走路方式。”

调整是需要的，因为搬到孟菲斯这件事已经让他不安了。这个大家庭因为大加索尔而初到孟菲斯时对这里一无所知，父母辞去了他们的医生与护理人员的工作，弟弟阿德里亚也从学校退学。“这展现了我们家庭的本质，团结，祸福与共。”保罗·加索尔在一次电话采访中提到，“我的父母放弃家乡已经拥有的一切，和他们的儿子一起来这个陌生的地方接受挑战，这真是一件伟大的事情。我的兄弟们也这样被拉了过来，他们好像除了猫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五个新来者租了一个三居室的公寓，马克和阿德里亚住在一个卧室里。孟菲斯有着65万的人口，比巴塞罗那的一半还少，但是对于一个16岁的西班牙青少年来说，这个城市够大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欧洲老式的狭窄小巷和拥挤的居住区。“所有的东西都像铺出来的一样。”小加索尔回想起他对新家的第一印象，“高速路上竟然有七排车道！天啊，所有的东西都是超大号的，卡车、轿车，我都不敢相信所有的东西都能这么大。”

“我敢保证，他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康利说道，“当他疯狂的时候，你能看出来。”对于马克来说，篮球是他在孟菲斯的避风港，也是他的社交渠道。他与洛桑中学的塞尔维亚控卫姆莱登·马凯里奇交好，两人都参加过欧洲青年联赛，基于相似的经历，这两个年轻人在成为队友前就有着良好的关系，小加索尔那著名的“大卷饼”（BigBurrito）绰号就出自他手，这简直形容得太确切了。在加索尔的第一个赛季之前，教练们有一点非正式的小争执，看着他们的新中锋走向球场。队内第二高的队员有1.93米，而最矮的队友只有1.60米，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绕着巨人跑一样。加索尔可以在每个位置碾压他们，但是他只是送出了几个不看人传球。“他就像在指挥交通一样，跳投就像他是个纯射手。”皮特斯教练说道，“尽管他有统治力，但他对篮球有着与众不同的理解，这与美国的孩子们太不同了。”

“我跟很多的伟大中锋合作过。”扎克·兰多夫说道，“但我从没见过像马克一样能下快攻，能不看人传球，能内外运球，能在肘区交叉步的中锋。”没多久，洛桑中学的男孩子们就成群涌入球馆，教练们忙着放弃非联赛比赛，转而去组织与大型学校的比赛。加索尔在洛桑中学的两年中，场均能拿26分、10个篮板，8次助攻。他能轻易一场比赛得到30分和20个篮板，但是通常不需要，因为这不是他的打球方式。每当球场上比赛失控，教练就把小加索尔放在控球中锋的位置上。“我们半场落后25分的时候，我就把他放在侧翼，让他发挥后卫本能。”皮特斯说道。

在洛桑中学，加索尔是个低调而有信心的大家伙，他从不穿戴灰熊队装备去学校，反而偶尔会穿巴塞罗那球衣去上课。“他从不露出一副‘我是保罗的弟弟的样子。”马凯里奇说到，“我认为他从一开始就想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

就像他的哥哥一樣，马克为人体贴、克制、低调，但他在场上比保罗更加有激情，更加情绪化，在朋友中更爱开玩笑。这可能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关于他的篮球星途，关于他在孟菲斯传说中的位置。“他如果进入大学联赛，我认为我们将见不到现在的他.”灰熊队总经理克里斯·华莱士说道，“他将不会得到全年的个人训练，他回到了故乡，一切都对了。”

在巴塞罗那，加索尔与年少时的教练和队友团聚了，他住在拉玛西亚青年篮球精英训练营，一日三餐都在那里，他每天训练三次，分别在一线队和二线队中进行。在那里，他得益于欧洲最负盛名的教练斯韦季斯拉夫·佩斯克的管教。“他帮助了我，并塑造了我。”加索尔说道。加索尔开始重塑自己的身材，打磨自己的技术，也正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自己未来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加索尔将自己膳食的改善归功于她，也许不只是膳食。“她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而我很少与人分享这段经历。”他说道，“她是那些给予我自信的人之一，她对我有极强的影响力，我从她那里得到许多力量。”他们现在有个3岁的女儿茱莉亚，对于加索尔来说，这又是一个转折，他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待自己的生活。“这让我放下了生活中无关紧要的一切。”加索尔说道，“作为男人，我们更倾向于成为问题解决者，所以把所有的事情扛在自己肩上。有了这个小姑娘，我明白了，我背负的只有我的妻子和女儿，这让一切都简单了。”

克里斯·华莱士曾说过，如果马克没有同意回来，他们当年是不会交易保罗的。而且，他认为如果小加索尔晚一年参加选秀，他将会是前10顺位的球员。当你深度观察灰熊队的防守，总能看到小加索尔是个指导的角色，他大声喊、用手指、协助队友去他们应该在的位置。听听暂停时的小会，你就能听到马克在大吼、在引导、在纠正。当球被投向篮筐时，你总是看到加索尔在推搡争抢，并尝试去拿下篮板。瘦下来的加索尔比起其他七尺长人都更加灵活，也更加强壮。他正在缓慢地成长为一个关键得分手，尽管他还是喜欢在完美的时刻为空切的队友送出一记击地传球。体重的逐步下降让他有了更多的灵活性，而他的进化也随之而来，从交易附加品到年度最佳防守球员（2013年），从全明星首发（2015年）到如今球队的第一领袖。

比赛间隙，一些关于加索尔古怪幽默感的传说流传出来。当裁判吹罚一次有争议的犯规时，他总是用玩笑使自己脱身。“所以他这辈子也不会吃到技术犯规。”康利说道。而在一次精彩攻防后，他总是会拍拍自己的屁股，然后再与队友们击掌。如果你在早上前往灰熊队的健身房，音响系统就会在循环播放YoGotti、JuicyJ和ProjectPat三位孟菲斯最大牌的嘻哈歌手的歌，这肯定是小加索尔设定的播放列表。“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孟菲斯对我的意义是永远不会变的。”加索尔说道，“对我来说，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在整座城市，广告牌、公交站牌和信号牌都在宣传着灰熊队有力的七字短语，这些短语展现了这座城市的精神——“更强大的孟菲斯”（扎克·兰多夫）、“更顽强的孟菲斯”（托尼·阿伦）、“最坚韧的孟菲斯”（文斯·卡特）、“更勇敢的孟菲斯”（麦克·康利）。但只有一名球员被称为“最本质的孟菲斯”，而且这块广告牌竖立在离场馆最近的位置，这绝非偶然。孟菲斯的球迷喜爱兰多夫，推崇康利，把卡特当作神明，而加索尔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因为他不仅是孟菲斯全部力量的核心，是无私的象征，更重要的是，他是孟菲斯之子。

对加索尔来说，这座城市就是他的家。清晨的时候，他会去咖啡馆；白天的时候，他会去杂货店；而在晚上，能看见他在市中心的餐厅里享用一些红酒。他是孟菲斯圣尤达儿童调查医院的形象大使，每年他都会去那里几次，跟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一起打游戏，为小一点的孩子举办饮茶会。另外，他还运营着一个致力于教育孩子们如何以一种健康的方式生活的基金会。或许，用小加索尔的多年好友莱恩·布姆的话来形容这一切最为贴切不过：“在孟菲斯，马克就是一个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