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东兴回忆沁县保卫毛主席先锋队
2017-03-02李国庆
李国庆
1997年4月,我应邀参加了沁县保卫毛主席先锋队加入中央警卫团和毛主席在陕北闫家峁接见他们五十周年的纪念会议。会后,有幸去拜访了汪东兴同志。汪东兴,江西弋阳人,长征到陕北后,就担任了中央书记处办公处副处长兼警卫处长,后又担任毛主席贴身卫士,曾随毛主席、周恩来转战陕北,建国后任政务院秘书厅副主任兼警卫处长、公安部九局局长、公安部副部长、江西省副省长,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兼中央、总参警卫局局长,兼中央警卫师(8341部队)的政委。打倒“四人帮”后,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党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常委。1955年授予少将军衔,汪东兴保卫毛主席党中央30年,尤其在粉碎“四人帮”的斗争中功劳卓著。
汪东兴接受作者采访
翠花湾,一个美丽而动听的地名,这里洁静清幽,处于北京市的中心地段,在府右街南端,北新华街的西面,汪东兴就住在这里。当我们一行敲开朱红色的大门,踏入四合院后,汪老早已笑迎我们的到来。时年81岁的汪老,尽管满头银发,但红光满面,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谈锋极健。
走进汪老的客厅,迎面是一排书柜,客厅的东墙上挂着毛主席与他的半身合影照,西墙上巨幅怀素体狂草,是毛主席特为汪东兴写的手笔,高有丈许,据汪老讲这是毛主席一生中最大的一幅书法,也是写得最好的一幅,仔细欣赏真是毛主席精心谋篇布局的大手笔,以此褒奖爱将。由此可见毛主席与汪老30年不同寻常的情谊和对他的厚爱。
看到汪老热情健谈,打消了我以为他多年搞保卫工作,一定严肃古板难以交谈的顾虑,我说明来意,请汪老回忆一下,为什么当年要调山西沁县的子弟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的经过。汪老听后,爽朗地说,要讲你们沁县当年的出兵,那就得从毛主席转战陕北说起了……
汪老边回忆边讲:记得是1946年6月26日,蒋介石捍然撕毁停战协定,以大举围攻我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开始不断地对我各解放区进行全面进攻,到1947年初,达到了顶点。蒋介石在下令进攻山东解放区的同时,又命令胡宗南指挥20个旅、14万人,以10倍于我军的兵力,向陕北根据地进犯。胡宗南于3月12日开始向延安轰炸进攻,根据地军民经过六天六夜的抗击后,中央根据形势决定放弃延安。记得毛主席是在3月18日晚9时,在彭德怀、王震等领导的劝说下,才最后乘坐马来西亚华侨赠送的救护车离开王家坪的。在登车前,毛主席深情地凝望着夜色中的延安古城,关切地问:“老乡们同机关工作人员都走了吧?”叶子龙同志回答:“早就走完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毛主席这才微笑地点点头,走下了山坡,登上汽车。
我们随党中央转战到安定附近的枣林沟时,3月25日,青化砭战告捷,中央利用这段短暂的平定间隙,在枣林沟开会做出第二次疏散的决定。党中央由此分为三部分,即前、后委和工委,前委由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组成,继续在陕北指挥作战。后委由叶剑英、杨尚昆组成,过黄河去山西临县、三交一带活动,工委由刘少奇、朱德、董必武组成,去河北一带开辟工作。前委当时为了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又成立司令部,番号是三支队,即陕甘支队。司令员由任弼时担任,化名史林;政治委员由陆定一担任,化名郑位,毛泽东化名李得胜,周恩来化名胡必成,叶子龙是支队参谋长,政治部主任是廖志高,我当时担任支队副参谋长。中央警备团也就一分为三执行保卫任务了。当时按朱总司令指示,把各连力量进行了调整,最后决定留下一个机枪连,两个步兵连(三、四连)、一个骑兵连,改为九团,在陕北保卫中央和毛主席;由团长刘辉山,政委张廷祯直接领导指挥作战。其余警备团领导成员带领其他部队转战河东,保卫后委和工委。朱总司令在临分手时,专门召集警备团连以上干部开会,他用沉重而坚定的语气再三叮嘱我们: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这个任务很重大,也很艰巨,你们要坚决勇敢,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一定要保证主席的绝对安全,否则,是无法补偿的!会场上静悄悄的,大家都知道我们肩负责任的重大。4月初,前后委分手后,我们就在毛主席的指挥下,与胡宗南的部队在陕北展开了蘑菇战术,磨垮敌人,拖跨敌人,而后伺机消灭他。那时我们四个连,我还要经常带一个连,在支队的周围打游击,侦察敌情,迷惑敌人。彭总当时要再给我一个连,我没有要,最后只留下一个排。
主席当时对我说:“必要时还是要打一打的嘛。”
我说:“只要装备一下就行了。我是长征过来的,可以说是打出来的,打仗是不怕的。”
主席却幽默地说:“你得小心被抓去哟。”
我说:“这里老乡很好,没关系的。”
主席同意地又发表了高论:群众是我们战胜敌人的基础嘛。我们就是以这四个连一个排的兵力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的。
在陕北最危险和艰难的日子是在六月间,在王家湾、高川一带。那时彭总率领主力,打到陇东分区的庆阳、环县一带,离这里六七百里,而当时刘戡可能得到一些情报,估计这一带住有党中央领导,就指挥二十九军四个半旅,从延安、安塞经蟠龙镇向北扫荡过来。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恶劣的环境,主席根据情况判断敌人企图有三个:第一,把我们消灭在这里;第二,把我们赶过黄河;第三,把我们赶到沙漠里去饿死困死。但是我们坚决不让敌人消灭,也决不过黄河,我们一定要在陕北坚持下去,拖也要把胡宗南、刘戡拖垮。敌人东来,我们西去,敌人向北,我们就向南走,敌来我走,敌人走了,我们就住下来。根据毛主席的作战方针,为了掩护支队转移,我和古远兴参谋长率领二个班,带2挺機枪,冒着大雨,在敌人情况不明的时候,狠狠阻击了追踪的敌人。由于我们火力强,敌人判断不明,后退了十里。第二次敌人冲来,我们火力更强,敌人又退了,但却派飞机来侦察,当敌人看到我们目标不大后,就从后面扑来,我们面对强敌坚持阻击,战士们边打边从山上滚下来撤退,有个战士滚下来头部受伤,弄不清方向,竟向敌人那里奔去,直到天亮,我派人找了2个小时才找回来,这才冒着大雨后撤。这次行动主席给敌人造成一种假象,使敌人误认为我们是向西投奔主力去了,也就向西追赶去了。我们这才得以安全地留在敌后,脱离了险境,但仍在王家湾一带与敌人捉迷藏。敌人向保安、吴起镇一带追去后,党中央又回到小河村,并在这里召开了小河村军事会议。为了会议的安全,除加强警卫外,我和张廷祯政委率领三连和骑兵连一部,带着电台,伸入到安塞、延安附近监视敌人的行动。
汪东兴与作者合影
小河会议结束后,彭总率主力围攻榆林,刘戡又率九个半旅从延安向北再次进犯,增援榆林。党中央也由小河村向东北的绥德、米脂方向转移。为保守秘密,三支队改称九支队,九团也改为三团。在这第四次转移中,最惊险的当属在葭县(今陕西省佳县)李家沟的时刻。那时我们在前面像钓饵一样走,敌人像鱼一样从后面追上来,每天相距不过几十里,经过八天八夜急行军,当时支队已在黄河渡口准备了大批的船只和水手,时刻准备为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抢渡黄河天险。在这前有天险,后有追兵的危急时刻,周恩和任弼时等同志都再三劝说主席过河,但毛主席却越是在这种严重时刻,越显示出他敢于挑战,大智大勇顶天立地的雄伟气魄。他经过深思熟虑后,镇定地表示决不过河,反而劝恩来和弼时同志带上机关、部队、电台都先过黄河去,而他要继续留在陕北坚持斗争到最后胜利。中央最终同意了主席坚持陕北战争的战略构想,继续向北转移,也就在敌人距离中央二十里的时刻,也幸亏西北军主力正在榆林外围。我们及时给彭总发去电报,报告了紧急情况后,彭总回电说:要我们第二天从葭县沿黄河西岸北上,尽快到达三十里的通秦塞,就会有主力来接应。同时他已命令许光达率2个旅,连夜赶赴乌龙铺一带阻击追敌。第二天支队冒雨艰难北进,终于在彭总的谋略下转危为安。渡过陕北转战最危险的关头,随着彭总指挥发起沙家店战役,取得了全歼敌整编三十六师师部及两个旅,共毙伤俘敌六千余人的伟大胜利,奠定了西北我军由防御转入战略反攻的大好形势。我们支队也转移到了神泉堡、闫家峁一带驻扎。这时全国形势已大变,我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陈谢大军也打到了豫西,各个战场都取得了胜利,党中央安稳地住下来进行作战指挥部署。
也就在我们转战陕北这段时間,总参谋部为了充实中央警卫团的力量,就派张耀祠同志从太行调一批新兵来。这些青年都是翻身农民中的骨干分子和积极分子,也是挑选出来的最优秀、最精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里面就有沁县来的250名青年战士,听说沁县的翻身农民在1947年的二月二就掀起了参军高潮,并组成了“保卫党中央、毛主席先锋队”,充分说明老区人民的觉悟是很高的。这些战士先来到临县,在后委进行了一段整休后,就送过河一部分来保卫前委,战士们来后住在团部闫家峁村,团部和支队举行了欢迎新战士大会。这事本来没有报告主席,怕影响他的工作,但是主席知道后,决定亲自参加这个欢迎会。9月25日上午,秋高气爽,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廖志高、叶子龙等骑马由神泉堡来到闫家峁,登上了打谷场上的土台上,毛主席向战士们讲了话,在欢迎新战士后,特别强调战士们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好好学军事,学政治、学文化,努力上进。老区的新战士群情激奋,把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的伟大任务视为无上荣光的职责。这些战士从进入中央警卫团后,忠心耿耿,忠于职守,能吃苦耐劳,值得信任。我们也相信老区人民的子弟是忠于党、忠于毛主席的,像他们中间的张耀中同志(沁县小南沟村人,任中央警卫师副政委),病了还要来看我,我说别来了,我有时间会去看你的。还有笃恭等同志都是优秀干部,三十年来与我一同担负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重任,我们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中央领导自始至终都十分满意,这也是我终生感到欣慰的事。
采访结束后,我请汪东兴为沁县二月二参军保卫毛主席先锋队题词,汪老欣然答应。两天后,我收到汪老的题词:一九四七年二月,沁县人民从三千五百多名入伍青年中,挑选出二百余名优秀分子,去中央警卫团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安全,这是沁县人民曾作出的巨大贡献。这个题词无疑是对老区沁县在战争年代为国奉献的最高评价和荣誉,它将永远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汪老于2015年8月21日逝世,谨以此文对他表示悼念。